撞鬼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村途中

清晨的阳光穿透沾有污垢的车窗,谢晋坐在过道座椅,他面前摆着碗刚刚泡好的泡面。

也不知是阳光还是热腾白气的驱使,他觉得自己双眼像是被抹了胶水一样黏在一起,有些睁不太开。

他单手拿着手机,通讯录页面上的默认头像是一个大写的“方”字,下面一串蓝色的数字,那是方子聿的手机号码。

一个小时前谢晋离开了旅馆,在走之前方子聿向他索要联系方式,说是等伤养好一定要登门答谢。

谢晋并没有想这么多,顺手救人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的他只是一门心思想抓紧离开。

可方子聿似乎不这么想,在这个男人躺在**用那副沙哑的公鸭嗓一再追问下,谢晋还是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

谢晋用一次性叉子拨弄着碗中泡面,热腾白气让他眼眶有些湿润。

他饿了太久反倒现在没什么胃口,要不是刚才啾闹着一定让他吃饭,并以再不吃饭就蹦出来制造动静要挟,谢晋现在只会心事重重地靠着窗户发呆。

“吸溜——”

泡面顺着食道一路向下,空****的胃口里瞬间被治愈,那种久违地温暖也让谢晋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至少看上去不再像死人那般骇人。

手机依旧没有放下,谢晋一边吃面一边盯着屏幕,最近通话一栏里,温良的名字是红色的。

从旅店出来前往车站的路上,谢晋给温良一共打了七通电话,都没有人接听,这也是谢晋即便体力已经到达极限也不愿意倒头就睡的原因。

怎么回事?难道是出事了吗?出事的几率应该不大,有温良在应该不会是大事……

谢晋索然无味地吞着泡面,被放在小桌板上充当泡面压的黑煤球四下看看发现无人注意这边,便从那团黑乎乎的身体里伸出四条还没筷子粗的腿,在谢晋眼前蹦跶。

“别那么担心啦,他们能出什么事情啊,那道士牛逼哄哄的不会有人威胁到他们的。”

谢晋点点头,他放下卷着面条的叉子,沉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但不接电话不像是温良的风格,我现在很担心发生意外……恨不得立刻飞回村子里。”

脑海中浮现赵家人的嘴脸,今天是萨满真神宽限的最后一天,如今纪端的魂魄也找回来了,就怕再节外生枝。

啾用那双黑黝黝的圆形瞳孔盯着谢晋满是愁容的脸,它蹦跶到他手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谢晋的指尖。

“别太担心了晋,填饱肚子后去睡一觉吧,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黑煤球蹦到谢晋颈间,黑色绒毛蹭着苍白皮肤,有些痒。

“就算再怎么担心他们,在火车上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办法做什么,你不如先养精蓄锐,这样才能应对那些棘手的事情,你说对吧?”

恰巧这时有人路过走廊,谢晋下意识抬手遮住锁在他锁骨间的黑煤球,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少说话,小心被人发现了。”

好在庆州和天河都属于北方城市,最快的抵达方式需要中途换乘高铁,但早上并没有高铁的车次,所以谢晋只好乘坐这辆八点准时出发的直达火车,但却比第一种方式要晚到两个小时。

这也是谢晋最担心的问题,时间。

如果在列车不误时的情况下,他能在下午两点左右抵达天河,然后再从天河出发前往八峒村山脉所在的澧浦县。

这一通折腾下,就算有啾在身旁能够最大程度的缩短时间,但这么算下来,等到他彻底进村至少要晚上七点。

但愿一切都赶得上,谢晋心里有些没底,他回到床铺前把自己裹进薄被里,生理的困意在催促他闭上眼睛睡觉,但是大脑没有一刻钟的休息。

他甚至都不确定在回程路上是否还能遇到对自己图谋不轨,或者是说对玉牌中纪端魂魄图谋不轨的人。

车厢里只有他和对面上铺的另一个乘客,谢晋裹在被子里盯着那人隐隐约约的背影,这也是他不敢睡觉的原因之一。

“晋,你睡吧。”啾突然从他领口钻出来,露出拳头大的身体,“我给你守着,你睡会吧。”

它自从把人救出来后就没见到谢晋合过眼睛,那熬出红血丝的眼睛足以让它都心惊。

啾蹦到谢晋枕边,现在的它简直和一个毛茸茸的钥匙扣装饰没什么区别,它见谢晋还是不放心,便对着男人轻吹一口气,“睡吧,到站了我再叫你起来。”

谢晋在它的注视下终于合上了眼睛,他睫毛微微颤抖着,扇形阴影下有一圈青晕,他终于睡着了。

或许是在医院里经历过太多精神上的折磨,谢晋一觉无梦,再次醒来是在尿意的驱使下,兴许是之前那顿泡面他只喝汤面吃得很少的缘故。

从厕所回来后,谢晋拉开车厢门,他对面上铺那人也醒了,正垂着一条腿**在那里,似乎是在醒盹。

看到谢晋进来,那人摘掉睡觉也戴着的小礼帽,他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刚去过卫生间的男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谢晋胸前的玉牌上。

“哥们儿,这玉不错。”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谢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不过车厢里只有他和上铺那人,就算他反应再怎么迟钝,这声哥们儿也是在叫他。

“嗯,谢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晋干脆选择逃避,他身上的衣服领口开得很大,玉牌应该是在刚才洗手的时候不小心滑出来了。

上铺那人却不肯罢休,他突然朝谢晋方向探来身体:“诶哥们儿,你这玉牌卖嘛?”

说完他又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显得有些突兀,便又补充道,“实不相瞒,我是个古董商人,从业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品相这么好的玉牌,你看能谈谈吗?”

谢晋的冷汗直冒,他忙转过身把玉牌塞进衣服里,然后揪住过大的领口,坚决摇头道:“不卖,这是我朋友的东西,我不卖。”

“噢,是这样。”古董商人贼心不死,干脆直接从上铺跳下来坐到谢晋对面,“那方不方便留一个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呢?”

回应他的只是谢晋裹进薄被里的背影,他翘着二郎腿玩味地盯了半天,大概是觉得无趣,又爬到上铺消遣时间去了。

躲在被子里的谢晋悄悄点亮手机,他看着和温良的微信聊天页面,那里是他今天刷屏的消息,温良自始至终就没有回复过。

从衣服里抓出那块带有自己体温的玉牌,谢晋心中忐忑越发不安起来,为什么不回消息呢?难道真出了什么事情,是赵家干的?

在这之后的数个小时里,谢晋没再合上过眼睛,他甚至连卫生间都很少再去,因为只要他一有动静,对面上铺总会探过来好奇的目光,这让谢晋感觉很不舒服。

好在一路还算顺畅,火车时速虽然慢了一些,但好歹没有误点,在下午两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准时到达天河站。

谢晋瞥见上铺的古董商也在收拾东西,他连忙抓起啾和背包,随着人流往月台上挤,趁着人多赶紧离开,总比一会被追上再次询问要好。

天河站的人流量一如既往的大,谢晋只是背了一只包,和那些携带大包小包行李的乘客们有些格格不入。

检票出站,谢晋乘坐上行电梯回到地面,天河旅游业发展的很好,还没彻底走出车站口,路边站着的那些农家乐老板就开始热情吆喝起来。

谢晋低着头快步走路,突然被人拉了一把,他抬头望去,见到了一个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是那个住过我店的年轻人,我见过你噢。”中年妇女头包着纱巾,她把自己的脸暴露给谢晋看,谢晋其实早就认出来了,她是他们第一次来天河时入住旅店的老板娘。

“几天不见你怎么瘦这么多?你朋友们嘞?不对呀,你怎么一个人从车站里出来了?”

妇女把谢晋拉到一旁人少的地方,她看了看周围,压低嗓子问谢晋,“你看见何念了不?他好久没回来镇里了。”

“他应该和我朋友们在那个村子里。”谢晋有些对付不来热情的中年妇女,他在仓促间垂下头望向地面,突然想起什么,他反倒抓住女人的手。

“大姐,我这次不住店……但能不能请你帮忙租辆车,还是去澧浦县的深山。”

“租车?这好办。”中年妇女带着谢晋往停车场方向走,边走她还边打听,“你们进去那个村子了吧?真的很俺太爷说得那样玄乎吗?”

关于八峒村的事情,谢晋不好向外界透漏,他只好摆摆手尽力跳开了这个话题:“这这里直接去澧浦县的话,我大概要花多长时间啊?”

“快的话一个来小时,这个时间要是路上遇到放牧回家的,可能要慢一些。”中年妇女疑惑地皱起眉头,“你不是去过吗,怎么还问我?”

“太久没回来了,有些记不太清。”谢晋只能借口圆谎,他跟着妇女走进停车场,往前走了没几步,前方就出现一辆熟悉的电三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