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第一百三十七章 分别

温良彻底停在前面不动了,月光打在他身上,谢晋却在恍惚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温良背后那隐约可见的连绵山脉都变得缥缈起来。

“你说,我听着呢。”谢晋也跟着停下脚步,他已经有预感温良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与纪端有关。

“老纪之前试图瞒过你的,他自己也是有苦衷,怕说出来你会乱了手脚。”

温良看着谢晋不说话,他从怀里去掏之前装钱的袋子,却发现那布袋似乎用来给何念装糖纸了,现在并不在自己身上。

“总而言之,他恢复了记忆,自然就想起以前的事情,包括他自己的身世和遭遇了什么。”温良挠挠松垮的发髻,有几丝银发顺着他指间缝隙泄下来,被月光晓得发亮。

“老纪他没有骗人,他家确实富得流油。我听他说好像是什么遗产争夺原因吧,他被那些有血缘关系的人给害了,不但肉体受伤连魂魄都给打散了封在那座公园里。”

温良的话谢晋一字不落地尽数照收,不得不说这有些狗血,他甚至怀疑这是温良编出来框自己的故事。

“那火车上袭击我的那个人,也是纪端亲戚派来的?”谢晋想起那晚惊心动魄的生死瞬间,如果不是纪端和温良在,自己或许早就被绑走,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看到温良点头,谢晋沉默片刻又问:“如果他们是奔着纪端而来,那为什么又挑我……啊,对,他们看不见他。”

纪端一直以来只有在直播的时候才出现在大众视野,几乎就是个类似于虚拟主播的存在,普通人根本无法通过肉眼看到他。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火车上会选择对自己下手,因为就算知晓同车厢纪端的存在,但因为看不见,只能用他来威胁纪端。

“也不对啊,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纪端家中身份显赫,那网友怎么会认不出来?”

谢晋双每微微皱起,他抬起那双五黑的眼睛盯着温良,像是在确认什么,“温良,你没在骗我吧?”

“哎瞧你说的,我怎么会骗你。”温良又在身上四下摸索着,他终于在裤子内袋里掏出张皱巴巴名片。

“其实有些东西呢,我也没有完全告诉你们,尤其是在老纪恢复记忆之前,你看看这个吧。”

他把那张皱巴巴名片递给谢晋,谢晋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名片上的烫金名字:纪璟彦。

温良也没有顾及脚下土地是否有灰,直接盘腿坐下,“这是老纪当初拿回来的名片,据他自己说这才是他现在用的名字,纪端只是他曾用名。”

“而且据他自己说,他身为纪璟彦的时候被家里长辈保护得很好,再加上平日里几乎不抛头露面,网友认不出他也很正常。”

“那,他从哪里拿回来的?”谢晋心里沉甸甸的,只能下意识将那张名片攥在手里,他觉得自己大脑需要冷静一下。

“就是你俩出门买手机之前,老纪回了趟他之前住的地方。”温良嘴里不知在嚼什么,边嚼他边抬眼望着谢晋,观望着这个男人脸上表情的变化。

“他怕被发现没敢拿卡,只拿了些现金,把你之前医药费补我后又额外给我了几千块钱,让我告诉你钱是我借给他的。”

发现谢晋表情逐渐呆愣,温良坐直了身子,他在谢晋眼前挥着手,“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谢晋从没觉得这么心痛,他想起买手机的那天,自己甚至因为纪端那些“来路不明”的钱跟纪端发火。

而那时的纪端已经恢复了大部分记忆,在思考如何布局和他不对付人的同时还要兼顾自己无理取闹,纪端那时候该是何种心情?

“等等,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而是要让你这一路上要想办法提防老纪家里那些狼心狗肺的亲戚。”

看着谢晋表情逐渐要接连破防,温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而且我也是按照老纪的意愿,他说如果你真的要去,一定要提防有人在背后害你。”

勉强止住情绪,谢晋点点头,他又问温良:“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别的?没有了。”温良郑重地拍着谢晋肩膀,他脸上表情前所未有的正经,“你知道独自去到那个乐园,应对的会是什么东西吗?”

“我知道。”谢晋低垂着眼,微长的碎发遮住他眼眉,让他看上去有些乖顺。

温良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随后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知道就好,虽然我很想派潼潼钰钰或是曲婉与你同行,可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从里衣口袋摸出一打黄符,黄符看上去很新,仔细嗅闻还能发现上面带着淡淡的血味,但并不腥气。

“一点心意,至少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替你保命。”温良把那堪比板砖厚的黄符拍在谢晋手里,他想了想,又不知从何处摸出玉做得令牌。

“这是驱鬼令,发令起效不能超过三次。”温良又将那块冰透般的玉牌塞给谢晋,眼神中明显有不舍,“它可以在生命攸关的时候保你三次,如果连它都……嗯,你懂的。”

谢晋拿着被塞进手里的冰透玉牌,那块玉牌上面雕刻着精致且复杂的花纹,而且这沉甸甸和凉而不冰的触感,都在告诉他这应该是价值不菲的古物。

“谢谢。”

玉牌只有四分之一的巴掌那么大,在谢晋用那种湿漉漉的复杂眼神看向自己之前,温良把他拉过来,亲手用红绳穿过玉牌,给谢晋戴到脖子上。

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一大堆,温良目送谢晋踏着月色离开,他望着那抹逐渐消失的背影,没有留意到身后多出两个不及他腰高的人影。

“把那块玉给他,你真的舍得吗?”潼潼兀自出声,纸人空洞的眼睛盯着温良,那空灵童声在夜深人静的荒山响起,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被吓破了胆子。

“是呀,那里面可是你的……”

钰钰的话被温良抬手打断,他收回目光,看上去竟有些轻松:“再宝贵的东西,用来救人,这有错吗?”

两个纸娃娃思考片刻,齐刷刷摇了摇头。

“那不就完了,如果真能在关键时刻保他性命,说不定老纪醒来会给我一笔不小的酬劳呢?”

温良转眼间又恢复到他平常那副不着调的模样,这让两个长期受他“压迫”的纸娃娃直呼奸商。

“真狡猾!”

“骗我感情!”

在潼潼钰钰埋怨声中,温良启程往卓克陀达家的方向走去,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或是在心中又在打什么算盘。

也不知是否因月亮使然,谢晋感觉之前来时的山路变得十分漫长,他在和温良分别后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了很远,前方依旧还是茂密树林。

他停下脚步,想起温良嘱咐自己的话,温良说在进村前他曾在途径的树木或石头上留下了记号。

谢晋观望周围黑漆漆的树林,他打开手持电筒,在最接近印象里来时道路附近开始了摸索。

找了将近十几分钟,他终于在一棵有两个成年人腰部那么粗的树干上找到了温良留下的记号,那是个倒三角形,中心位置还有一个颇为仓促留下的点。

抬手抚上那记号,谢晋心里五味杂陈,但时间不允许他在这里停留,他很快让自己从情绪中走出来,顺着树的反方向走去。

又徒步向前走了将近一千米,夜间步行爬野山本就是件费神又费力的事情,谢晋耳畔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他不敢松开手电筒,一直走到一块平坦的巨石前,这才打算稍作休息。

他去庆州乐园所带的装备并不多,除去温良给他的黄符和玉牌,带得最多的便是照明工具和来回爬山用的必要装备。

食物并不多,谢晋单膝跪在巨石上,警惕地喝了一小口水,至少曾听李酉贵说村外的山里有野兽,别说他一个人在山里走夜路,就算是一行人,也极有可能受到突袭。

谢晋不敢放松警惕,他见过太多因为不听劝独自上山探险,结果人被野兽咬死的案例,所以即便是在喝水注意的时候,他的左手也一定会拿着易燃物和火机,避免有什么东西会突然扑过来袭击。

等到呼吸变得平稳些后,谢晋又开始继续前进,他刚拿出折叠登山杖向前走了几步后,身后漆黑树林中突然传出很轻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踩在断裂的树枝上,谢晋猛地回过头,同时用打火机燃起手中易燃物,他将燃起来布条裹在自己登山杖上,制作成一个简易但寿命不长的火把。

他举着那火把,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小心望去,只看了一眼,谢晋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身后跟了几只灰狼,刚才那声响就是它们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恐怕下一秒就要被咬穿喉咙,成为那几只灰狼的饱腹夜宵。

谢晋咬紧自己嘴中嫩肉,他没有后退,也知道就算现在丢弃身上包袱立刻转身就跑,也会在下一刻被扑到在地上。

他突然想起在很久以前,探灵先锋还在的时候,他们曾在一位老猎人口中听到过一句话。

“面对野兽的时候一定要直视它的双眼,有丰富经验的野兽能够看穿猎物眼中恐惧,然后一点点放大恐惧,直逼猎物面对死亡。”

“看眼睛,看眼睛……不能慌。”谢晋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登山杖制成的火把很快就会燃烧殆尽,他知道不能和这几只狼拖下去。

点燃手中火机,他高举着两个发光的火团,突然爆出声源自内心深处的怒吼,这一生他喊得真切,包含了他近些日来经历过那些后的复杂情绪,以至于让那几只狼下意识后退一步,面面相觑起来。

就在谢晋准备发出下一次的吼叫时,他侧后方的树林突然传来极速奔跑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有什么东西跃过他冲向了那几只灰狼。

谢晋始料不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到了,身体本能地向后一缩,手却将火把朝那边的混乱离得更近。

在微弱火光和快要没电的手电光下,他看清了正和群狼撕咬在一起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只狗?

-----

出发不利,谢叔刚的独自上路就遇到危险…温良的玉牌里又是什么?嘿嘿,我不说,请听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