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鬼

第七十七章 八峒村(四)

“变更计划?怎么会这么突然?”谢晋看着进门就开始收拾行李的温良,一时间还没能从这消息中反应过来,“难道我们不去八峒村了?”

“不,去还是去,但首要目的是先解决掉跟在我们后面的尾巴。”纪端附身别开谢晋下巴,看到男人脖子上的掐痕没有再变化,他开始将谢晋**的东西一股脑往背包里装。

纪端拉上防水包拉链,回头对上谢晋迷茫的眼神,“这是我和温良刚才推测出的结论,谢叔你又没有仇家,那人千方百计撬锁进来又不为钱财,那他大概率是来阻拦我们行动的。”

“可是,我们只是去八峒村,为什么会被这种人阻拦?”谢晋无法理解,这只是他们临时做出的计划和行动,只是不远千里为了纪端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而已,又怎会被来路不明的人盯上?

“我不清楚,但在这辆车上继续待下去应该还会遇到危险,所以我们临时改一下计划。”纪端掀开谢晋**的被子,确保没有遗漏的东西后,他这才重新在谢晋身旁坐下。

他看着谢晋的脖子,咬肌不由得发力,将后槽牙磨得咯吱直响,“……接下来这一路上,你不要离开我身边,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有危险,但至少你睡觉的时候,我会看着你。”

凌晨大概两点的时候,他们乘坐的这辆火车靠近站台,乘警架着那个袭击谢晋的男人,身后跟着身负行李的三人。

从进车站派出所到做完笔录调查,谢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全程几乎是由温良来说,他只是偶尔带头说是,来回应警察的提问。

最终袭击他那人依旧死不改口,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贪图钱财,误打误撞碰到还没睡觉的谢晋,这才一时动了杀人灭口的歪心思。

那个相貌平平的男人虽然表现得很激烈,眼神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谢晋,一股阴寒顺着后脊往上窜,还是纪端身体一晃挡住那恶毒的视线,才让谢晋稍微舒适了一些。

明明是人,却有着比他见过厉鬼都要恐怖的眼神,谢晋空白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可他连这个人都不认识,为什么会对一个无仇无怨的陌生人展露那种眼神?

走出车站派出所的时候,夜色都没有之前那般深沉了,谢晋跟在两人身后穿过候车大厅,他恍然察觉出不对劲,这分明是在往车站外走。

候车大厅零零散散挤着一些在这里过夜的乘客,夜晚的冷气开得很足,有不少人蜷缩起身体让自己抱作一团。

“嘘,我们不坐火车了。”纪端揽住谢晋脖颈往外走,轻声在他耳畔说道,“转陆运大巴,如果真有人要对我们不利,大巴那种拥挤的地方他也不便得手。”

凌晨五点,他们三人从火车站辗转到当地客运汽车站,他们混入同样大包小包的务工人群中,挤上了最早一班的始发客运车。

客运大巴比起空间相对来说要宽敞太多的火车,真是宛如沙丁鱼罐头一般的拥挤,温良买了三张车票,多出的那张车票美其名曰是为了放行李,实则是由纪端背着硕大背包,只有半张屁股真实坐到了座位上。

即便是这样还得到了那些买到站票人的不满,每每这时温良就会扬起手中票据,用实力告诉他们怎么叫做任性。

谢晋被温良和纪端夹在中间,折腾一夜的疲惫在客运大巴晃晃悠悠上路的时候就涌向他的全身,他摇头晃脑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困意给眼皮施加的压力。

耳边再无打鼾和磨牙声,谢晋脑袋向纪端的肩膀轻轻一歪,睡着了。

这一路谢晋睡得昏昏沉沉,从谭江到天河的大巴车少说也要开十几个小时,他中途也迷迷糊糊醒过几次,纪端也真如承诺那样不曾闭过眼睛。

一路几经辗转,却没再遇上什么突发状况,客运大巴到达天河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他们三个又随着人潮涌下车,朝出口方向走。

天河的温度明显比谭江要低,不似盛夏的闷热,反倒像是凉爽的秋,他们找了个公共卫生间,温良重新换回他的长袍,而谢晋和纪端则是披上了从登山用品店买到的冲锋衣。

“天气真好,你们不觉得吗?”温良伸了个懒腰,虽然现在天色已黑,但天河这边的空气质量明显要比谭江好太多,又或许是长时间坐车的缘故,总之很是让人神清气爽。

“继续赶路,还是找家旅馆先将就一晚?”温良指指车站外举着手写牌的中年男女,扭头寻求其他两人意见。

“找地方先睡一晚,这个时间租车往山里开,不安全。”纪端紧了紧牵住谢晋的手,压低声音嘱咐,“现在出站人流量大,你抓紧一点,小心走散。”

谢晋虽然并不反感青年这种把自己当孩子的举动,但他还是会被对方这严谨的语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最终跟着一个中年妇女上了车,妇女很热情,把他们带到自家旅店里。那旅店虽然上了年头,但却被中年妇女打扫得很干净。

“我就住在楼下,有啥事你们喊我,咱家还包吃,半个小时后你们下来,保准吃得满意。”

终于能稍微喘口气,谢晋坐在有些硬的床沿,翻看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在他昏睡的这半天里,手机店的老杨曾给他打过两个电话,但谢晋都没有接到。

手机提示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依旧是老杨发来的微信:“老弟啊,你们得从天河断桥过去,走山路穿过无名山,才能到我老家那屯子。我托人打听了,那个八峒村距离俺们村压根就不止九公里,你们接下来的路可能要完全步行啊。”

谢晋回信息谢过老杨这迟来的情报,早先温良就讲过了,八峒村在龙脉的龙头正下方,因为隐蔽且不与外界来往,所以自然很慢被外界找到。

晚上吃饭时,温良状似无意闲聊起八峒村的传闻,哪知原本还乐呵呵的中年妇女突然变了脸色,就连嗑瓜子的手都略微一顿,她“呸”的一声吐出瓜子皮:“晦气,你说那种地方做什么。”

“我们是驴友呀,自然是好奇八峒村的传闻。”晚饭前温良也换上了抵御风寒的冲锋衣,他佯装兴奋地搓搓手臂,“大姨你讲讲呗,我很好奇八峒村的事情!”

“那种地方都是吓唬小孩子的,你们成年人怎么还来劲了?”中年妇女唯恐避之不及,她翻了个白眼刚想起身离开,突然瞥见温良手中多了几张粉红色的纸钞。

“姨,你就讲讲吧,当我出钱买你吓唬小孩子的故事,你看行不行?”温良不着痕迹地将五百块钱压在中年妇女手边的瓜子盘下,然后露出他标准的笑容。

“……你们当真不是要去找那种地方吧?”中年妇女四下看看,将那五张纸钞卷进袖口,她压低了声音,“那我就跟你讲讲我听到的,一定不要外传啊?”

“那是自然。”温良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他知道这事基本上成了,从本地人口中透露出八峒村的消息,这也算是相当重要的情报。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差不多是在我太爷那一辈吧……”

中年妇女在自家时不时昏暗的灯泡下,讲述了一个将近百年前的故事。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猎户,凭借我太爷的本事即便是在解放战争中也能勉强糊口,不至于说会让家里人饿着肚子。”

“那应该是1945年9月末的一天,太爷像往常那样上山狩猎,意外撞到一支穿便装没有携带武器的部队,因为隔得比较远太爷不敢认,他只能远远跟着。天河九月份已经相当凉爽了,但那支部队的后方也隐约飘散着血腥和腐肉味,太爷认为他们应该是受伤后跟主部队走散了,没有任何标志,所以太爷也没敢轻易上前。”

“他尾随那支部队翻过大半座山,一路丢着太奶特地给他编制的防迷路绳结,那支部队的人也没有发现太爷,只是一味地赶路。从晌午走到太阳落山,他们一次都没有停歇过,太爷也不知他们是迷失方向了还是目的地明确,再说他都跟了这么久不知道所以然就回去,他也心有不甘,所以他咬咬牙继续跟下去了。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口巨大的黑漆棺材。”

“黑漆棺材?”听到棺材二字,温良忍不住扬扬眉毛,他打断中年妇女的回忆,“他们找到了八峒村?”

“你听我说完。”中年妇女摆摆手,很不满温良出声打断自己,“黑漆棺材上只刻有三个大字,八峒村。太爷见那支部队仿佛没看见那口棺材一样继续径直往前走,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撞邪了,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在地形这么复杂的深山里不吃不喝连走了十几个小时还不带停歇?”

“我太爷那时毕竟还是年轻气盛,他又硬着头皮在后面跟了一段,直到周围草木开始变得稀疏,他面前出现一栋栋青瓦红砖的矮楼房,那支部队径直走进一个类似于祠堂的建筑,太爷刚想跟着进去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

中年妇女按了按太阳穴,她似乎也在质疑这个从老一辈那里听来的故事真实性,“太爷他吓得转头就跑,没再敢回头去看那个所谓的八峒村和那支消失在老祠堂里的部队,他沿着来时的道路往回跑,可是却不见被当做是记号的绳结踪迹。太爷那个时候才开始觉得惊恐,他拼了命地往记忆里的方向跑,那个时候山上已经全黑了,再加上夜间又起雾,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后又撞见了那口黑漆棺材。”

“你们以为他又回到了原地?不是这样的,我太爷壮着胆子上前查看,发现那口棺材上没有任何雕刻的字样,那上面雕刻着一条龙,不是我们民族常见的蟠龙,而是一种像是少数民族独创的龙,和他之前见到的那口黑漆棺材明显不是同一个。”

中年妇女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太爷说他是往西南角方向跑的,这座山他虽然不常来,但迷失方向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他从那个八峒村的位置往西南角跑,又撞见另一口棺材,这就意味着那个诡异的村子周围,也许不仅仅摆放着一口棺材那么简单。”

头顶悬挂的灯泡忽明忽暗,这让中年妇女的脸不时会陷入短暂的黑暗中,只听她又继续说道,“之后我太爷摸黑围着那棺材往四周移动,等到第二天晌午回到家把脑子里的图形画到纸上,竟发现那个八峒村竟然是个龙脉,不仅如此,以这条龙脉为中心向外呈现的是一个正八角形,每个角都有一条分支点,而在每个分支点上都摆放着雕刻有龙的黑漆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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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不见首尾的八峒村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