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天衣有缝
一职高的队员乃至教练围攻裁判的时候，燕凌风一直冷眼旁观，他的实际年龄已经接近三十岁了，当然要比同龄人要冷静许多，包括汪敬东扯着他领口骂娘的时候，如果换一个人恐怕早就炸了，可是燕凌风却做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因为他明白，在篮球场上，一时之争就很可能导致终生的遗憾。给予对手最好的还击就是用篮球的方式击败他们，燕凌风的心里面不是没有火，只不过他很好的把这股火焰转化成了斗志。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碰到这样的燕凌风，也活该曹天衣，汪敬东等人倒霉，毕竟他们的对手不是一个刚升入高中不久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洞察世情的成年男人。不说球技，单是比拼心理他们就已经落了下风。
燕凌风置身事外，已经唯他马首是瞻的队友们也都像是局外人一般，选择了集体旁观。乱哄哄的场面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最终忍无可忍的裁判员连出重手，先后又把秦伟和三个一职高的替补队员罚出场外，这才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一职高的队员当中，只有两个人没有上前去参与围攻裁判，一个是还低着头蹲在地上的曹天衣，另外一个就是站在一边双手抱胸一脸淡漠的许忠，身为一职高的两大核心，两个人竟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旁观，没有参与到围堵裁判的行列当中，但同样也没有上前去劝阻队友。
被罚下场的队员陆续离去之后，比赛终于得以恢复，焦教练连换三人，当然更多是被迫的换人，他的主力队员一下子被罚下去两个，也幸亏这不是足球比赛，否则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缴枪了。
周强登场顶替被罚下场的秦伟，柴猛顶替了汪敬东的位置，焦教练唯一的一个主动换人是用李阳波换下了已经疲累不堪的朱冲明。除了曹天衣和许忠，一职高的上场队员全部换了一遍。其实焦教练本来打算连曹天衣一块换下来的，可是第一没有合适的替补人选，第二又担心曹天衣不愿意，因此犹豫了一下之后只能作罢，如果曹天衣希望被换下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主动和自己说的。
裁判抖擞精神，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篮球来走到篮架后面拍了两下，挥挥手示意燕凌风上前执行四次罚球。
燕凌风却把傅子俊给推了上去，毕竟自己的投篮稳定性很成问题，一两次罚篮还可以，次数一多难免就会出现罚篮不进的情况，要知道现在比赛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每一分都是非常的重要。让罚篮更准的傅子俊上去，无疑会更加的保险。
傅子俊也没推辞，毕竟他当年也是做过核心的人，这点担当还是有的。裁判伸出四个手指，然后把球击地交给了傅子俊。傅子俊拍了两下之后，缓缓地曲膝沉肩，瞄着篮筐轻轻地把球推了出去。
“铛”的一声脆响，向来罚球都很稳健的傅子俊竟然很罕见的失手了，他懊恼地挥了挥手，转过身朝着燕凌风歉意的笑了笑。
燕凌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不要紧，我们还领先着呢！”
傅子俊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并拢双掌放在嘴前面哈了一口气，搓了一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对着裁判示意。
又是“铛”的一声脆响，和第一次发球如出一辙，傅子俊的这记发球再度砸在了篮筐的前沿上，然后反弹掉在了裁判的手里。
站在傅子俊身后的燕凌风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傅子俊的心理出现问题了，有点太过于急于求成了，想着要一口气杀死对手，手型难免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才会出现连续两次罚球不中这样不可思议的情况。
不过好在傅子俊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命中了接下来的两次罚球，将比分变成了74：68，在第三节比赛行将结束的时候，将球队的领先优势扩大到了6分。
四次罚球之后，进攻权依然掌握在水云一中的手里，赵森鸣在弧顶处不紧不慢地运球，朱冲明下场之后，他的压力顿时也减少了很多，和他对位李阳波虽然是生力军，但是各方面都要比朱冲明逊色很多，想来焦教练换他上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朱冲明实在是太累了，再加上心理也出现了点问题，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场上了。
第三节比赛只剩下10秒钟不到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赵森鸣横着把球一拨，交到了燕凌风的手里。
燕凌风双手持球放在腰间，目光如水一般地看着面前的曹天衣，在他的连番打击之下，如今的曹天衣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般，不言不语，默默地舔着自己的伤口，却又在时刻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给对手致命一击。
曹天衣的眼神执着而又冰冷，他的鼻孔下面有着不明显的血色，他的眼角也隐隐约约的残存着泪痕，他的球队已经落后了多达6分，可是这一切都不能让他言败，轻易认输的男人算不上男人，他曹天衣已经过了18周岁的生日，所以他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即便会死去，那也一定要站着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燕凌风从曹天衣的眼睛里读懂了他内心的想法，情不自禁的被他的执着打动了，目光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惺惺相惜的味道。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燕凌风所能做的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全力以赴，也只有这样，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两个人好像化身成为了雕像，时间虽然在一分一秒的向前，但他们两个人却都是一动不动，直到进攻时间只剩下3秒钟的时候，燕凌风终于动了。
这一动，就如同飓风过境，势不可挡，运球向前，然后忽然一个急停，紧接着高高跳起，高举着篮球轻轻一拨。
钟响，球进！
裁判高举着三个手指，然后往下一压，这是一个三分球，也是一个能够杀死比赛的压哨三分球。燕凌风用他最不擅长的方式，同样也是曹天衣最擅长的方式，宣布了第三节比赛的结束。
77：68！
水云一中的领先优势重新迫近了两位数，比赛只剩下一节的时间了，9分的领先优势让他们可以轻装上阵迎接最后一节的比赛了。
对于一职高来说，这个进球就如同是丧钟一般，敲出了他们的绝望，也敲碎了他们对于冠军的渴望。甚至焦教练都感觉比赛已经失去了希望，他定定地看着篮球穿网而过，然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花白的头发似乎又随风飘走了几根，他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绝望，己方只有八个人有资格出场打球了，雪上加霜的是，他们的队长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在状态了，在这种情况下，比赛还怎么打？别说他们以及各落后了9分，恐怕就算是领先9分也没几个人能够乐观起来了。
燕凌风的这记三分球，终于让曹天衣彻底的倒下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死在自己的杀招上，三分线外急停跳投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必杀，可是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凌风用他的必杀杀死了自己，也杀死了球队翻盘的希望。
曹天衣颓然坐倒在地，和焦教练一样，眼睛里面也满是绝望，碰到这样的对手，碰到这样神勇的燕凌风，曹天衣忽然想到了那句传唱千古的名句，“既生瑜，何生亮！”
“队长，你是男人么？”
许忠默默地走到曹天衣的身边，射出了他那只满是老茧的右手，表情漠然地问道。
曹天衣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道：“老虎，我们输了！不是我们不努力，我们的对手太强了……”
“我们没有输！”一字一顿，许忠坚定而有力地回答道：“队长，不到比赛的最后一刻，我们就没有输！”
“有区别么？”曹天衣搭住了许忠的手，然后爬起身来，拍了怕他的肩膀道：“老虎，我已经不行了，我的体力我自己有数，第四节比赛我已经没办法坚持了……”
许忠抿了抿嘴，看了看正在往场下走去的燕凌风，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缓缓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主宰比赛吧！”
“呵呵。”曹天衣没有再说什么，又拍了拍许忠的肩膀，然后当先朝场下走去。
五分钟十分钟以前，他也和许忠一样信誓旦旦，可是很快，燕凌风就把他的自信拆了个七零八落，有身体，有速度，有意识，有投篮，这样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对手，他真的已经没有信心战而胜之了。
燕凌风拖着一双疲惫不堪的腿走回了休息区，虽然在场上的时候他看上去生龙活虎的，可实际上他早已经累得不行了，如果不是因为那股夺冠的信念在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已经累趴下了。
朱遥递给他一瓶佳得乐，微笑着说道：“要是实在累得不行，就下来休息一会儿，我估计对手已经要放弃比赛了。”
燕凌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老师，我还能坚持一会的。”
“嗯，那好，我一向都对你很放心。”朱遥眯着眼睛点点头道：“快坐下休息会吧，这个冠军拿到手，你就是咱们学校的英雄。”
“呵呵，”燕凌风坐下来喝了口饮料，苦笑着摇头不语，其实他根本就不像当什么英雄，之所以在场上那样拼命，其实只是因为单纯的热爱。他热爱篮球，所以才会执着于比赛的胜负，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辜负重走一回的青春。前世，他有很多梦想，可都被冰冷的现实一一消融。如今，当初最重要的一个梦想实现了，因为他已经和陆云雪牵手了，这一牵，就是一生。而剩下来的一个梦想，就是关于篮球，他不能肯定自己会在这条路上走多远，但是他确定他一定会坚持着走下去，篮球曾经带给了他太多的欢乐，他也希望一直把这种欢乐持续下去。
焦教练例行公事一般的在布置着战术，曹天衣已经主动申请下场了，所以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布置的，总结起来一句话就可以讲明白，那就是把球交给许忠来处理就可以了。有一个明星球员，教练也会省事很多，正所谓劳心者治人，“禅师”菲尔-杰克逊从来不是什么战术大师，闻名遐迩的“三角进攻”战术来源于温特大学的主教练萨姆-巴里，和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他的一双手却几乎戴满了总冠军戒指，原因当然不止是他的麾下有迈克尔-乔丹，科比-布莱恩特这样的天皇巨星，但是这个原因却是非常的重要，不然的话为什么现在湖人队的战绩会这样惨淡？
许忠用毛巾盖着脸，谁都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但是从他那紧握的双拳上却可以看出来，他并不甘心就此缴械投降，虽然落后了9分之多，虽然大半主力已经无法继续出场参赛了，可是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够放弃的理由，和燕凌风一样，他同样是一个执着于胜负的人。焦教练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仔细去听，或者听了也和没听一样，他的眼睛微微合在了一起，他的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他知道，除了曹天衣和汪敬东之外，在这支队伍里，其他队友并不是很待见他，所以在他的队友们围堵裁判的时候，他虽然心里很清楚这样做不明智，但他依然没有过去劝阻，因为他即便过去了，也一定没有人听他的，过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