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欢

第34章 犯不着

苏闻钦一激灵坐了起来,眼中尽是迷茫。

佣人助理全都大惊失色,反应过来迅速低头装作各忙各的,不敢抬头。

林安安这一瓶水泼下去的时候就怂了,但是想到苏闻钦做过的事情,她又挺直了腰杆。

“你疯了?”苏闻钦一张嘴就带着浓厚的酒气,语气十分强硬,盯着她的时候视线中根本就不存在温柔一说。

“你疯了,”林安安语气同样强硬,“苏闻钦,我们之前怎么说的?收敛。你喝醉了在家喊着霍柔的名字,叫收敛?”

苏闻钦神色微变,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痕,再开口时已没了方才的硬气,“你过来。”

林安安冷着脸没有动,苏闻钦起身,拉着她的手将人拉扯去卧室,外边人多嘴杂的。

她外表平静,实则紧张地要死,盯着苏闻钦后脑勺的黑发,被动地快步走着,然而脚踝却偏偏不给力,硬生生的刺痛着。

苏闻钦将人往门旁的墙上一推,接着拉上门板,微瞪着她,“今天非得闹成这样吗?”先前两个人之间不是已经达成了共识,现在林安安居然开始闹给外人看笑话……

林安安脸色苍白,额间往外渗着小汗珠,倔强地盯着苏闻钦的眼睛,“我闹什么了?”

他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落到黑色的西装布料上浸了进去,没有留下太明显的痕迹,“泼水好玩吗?故意演笑话给他们看呢是吧。”

“喝酒好玩吗?”林安安反问他,“喝醉了耍酒疯回家喊着霍柔的名字,就不是演笑话给他们看吗?”

苏闻钦深吸一口气,哽在喉间,有些心虚地转移话题:“所以你是吃醋了?”

“犯不着,”林安安的眸子里闪着微微的泪光,“我只是觉得你出尔反尔不知道收敛。”

“你想怎么样?”苏闻钦抬手撑在她的身边,低声问她,“我喊了就是喊了,确实也是梦见她了,你想怎样?”

林安安心脏猛地一沉,眼前迅速模糊了起来,她仰头将泪水往回控着。

是真的没想到苏闻钦居然会讲出这种话来,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么个朝三暮四的渣男呢?

“说话啊。”苏闻钦紧盯着她,逼问。

她咬着牙根,现在他就在眼前,看的她牙根痒痒,“你想怎么处理。”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她不提出她想要的解决方案来,他就跟着周旋,他想知道她心里边到底是想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泪水实在是控制不住,林安安用手指轻轻将眼眶即将滚落下来的泪水擦掉,她的头是仰着的,盯着天花板不想看他,“把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回来。”

“好。”

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诧异地看向他,林安安欲言又止。

苏闻钦贴了过来,浓重的酒味也跟着扑面而来,林安安屏住呼吸。

他凑近林安安的唇瓣,轻轻柔柔的吻着。

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簌簌往下滚着,他的吻又转移了阵地,移至她脸颊上品尝着苦涩的泪水,轻声叹息道:“多大的人了,还哭。”

林安安哽咽着不讲话,心里边还生着他的气。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头看向她的脚踝,“好些了吗?”

她才不要他假惺惺的关心,林安安点头,“都已经能出门了。”

门板上传来叩门声,紧接着是助理小心翼翼的声音,“苏总,下午的会议……”

苏闻钦抬起腕表看眼时间,低声叮嘱着她,“脚伤刚好,还是少走动一些,在家静养,我还有会,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林安安低着头应了一声,他拉开门抬脚走出去,她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顺着墙面缓缓滑下,脚踝疼痛,她转换蹲姿为坐姿,伸直了腿靠在墙面上发呆。

眼泪无声滑落,她仿佛是突然看清了苏闻钦这个人似的。

曾经愧疚的滤镜被打破,现在又用双手将初恋的美好滤镜撕碎,她终于透过了血淋淋的现实看清了他。

自始至终,她都是最天真的那一个,被玩进去了都不知道。

她对他有初恋滤镜,那么苏闻钦对待霍柔一定也是有的,他忘不掉霍柔,就像是她即便是嫁给了苏闻轩也忘不了他一样。

他娶了她,不仅心里边念念不忘,行动上还跟她纠缠不清。

二女共侍一夫?

她不可。

心脏一缩一缩收紧着的疼,仿佛浸入了一片苍凉之地,四周空旷寂寥,天地间就剩她一个人孤独着。

疼。

苏闻钦左右着她情绪的这种感觉是真的难受。

手机“叮咚”一声,她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又蜷起双腿,将脑袋迈进膝间,闭上眼睛。有佣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听司机说林安安还没吃午饭,想过来问一下要不要吃点东西,但是见她狼狈的样子又赶忙低头离开。

脑中不停浮现着苏闻钦的种种画面,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不去想象了,可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小到大,她几乎所有事情都不是自己选择的,似乎或者就是为了林氏,她……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靠着墙在地上枯坐了一整个下去,等她扶着地板缓缓起身的时候,腿有些麻,屁股也是凉的。

她一点一点挪去床边坐下,脚踝好像又有些肿起来了,她秀眉紧紧蹙着,将自己的左脚搬到右腿的膝盖上靠着,轻轻揉捏着脚踝。

疼,但又不是很疼,被心疼比着,肉体上的疼痛似乎是缓解了好多。

以前常听人讲哀大莫过于心死,她现在切切实实体验到了之后,就觉得,也不过如此啊。

日子还是要过的,不过得换个过法。

等腿不那么麻了,林安安扶着墙缓缓走出去,走廊那边守着一个佣人,她低声讲道:“我饿了,再准备个冰袋。”

苏闻钦今晚不回来吃饭,林安安坐在桌前看着三菜一汤,轻轻勾唇。

左脚又重新敷上了冰袋镇着,她缓缓的品尝着菜品,虽然不太有心情,但吃着吃着也就有了。

毕竟心中道路千万条,得靠自己身体力行去实践,得有力气才行。

吃过饭,佣人们将碗碟撤去,林安安轻轻按着冰袋打发佣人把她手机取来,刷着里面的消息。

邵楼:到家了吗?

是下午发的消息,林安安点进聊天页面,打字回复:早到了,回家睡了一觉。

邵楼那边是秒回:嗯嗯,吃完饭了吗?

林安安:刚吃,林阿姨的包包定价十一万,加急费一万,一共是十二万。说好的打五折,支付六万就行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工作赚钱,为以后离婚脱离苏家更脱离林家创办自己的小公司做准备。

坐在办公桌前的邵楼看到林安安的这条消息低笑出声。挺清新脱俗一人,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呢?也对,现在林安安正跟他做生意呢。

邵楼:林阿姨?不是喊我小叔叔吗?差辈了。

他故意没接她讲钱的话茬,这样聊天以后因为有钱款的瓜葛,还能有再聊天的由头。

林安安轻轻抿了唇:林阿姨才不想让我喊她小姑奶奶呢,就喊老了。

邵楼的眉眼间尽是笑意:吃完饭了吗?

林安安:刚吃,我这边支持微信转账,支付宝也可以。

邵楼挑眉,看来她是真的就想把钱要过去啊,也行,可以短期内再见一面,刷波好感。

邵楼:现金支付可以吗?你也知道,我刚回国,不太会用微信支付宝一类的支付软件,银行卡也都是国外的还没办国内的呢,六万块只有现金了。林安安:可以,你定个时间,我去取。

邵楼嘴角挂着得逞的笑容,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你一个女人身上带着那么多现金在外边晃也不安全,明天我亲自送去你那边,你看可以吗?

林安安:不用那么麻烦,明天我取了直接就存银行里了。

邵楼抬手挠了一下额角,没想到林安安还是块硬骨头,不好撩:明天周末,那……周一银行见?

林安安:好。

邵楼认真挑选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发送过去,然而那边迟迟再没有回复消息过来。

他将手机攥在手里,垂眸回想起了往事,唇角挂着笑意。

那时是十岁吧,他跟着林婉清去参加一个长辈的再婚婚礼,遇见了一个躲在桌子底下穿着公主裙偷吃糖果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粉雕玉琢的,长得很好看,见有人也钻了进来,赶忙拉过桌布挡住自己的小脸,“我不是林安安,我没有偷吃糖果!”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邵楼的眼神温柔,他很少会感慨时间的飞逝,但现在,却站在时光长河的边缘之上,回溯曾经,感慨万千。

长大了啊,小丫头长大了,都已经嫁做人妇了。。。

林安安这边放下手机之后就又慢悠悠挪回了卧室去,她打开自己的小记事本,整理了一下近期的订单,虽然都不是加急的单子,但是她想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加快速度,为自己多腾出一些私人时间来。

苏闻钦又是很晚才回来。

但这一次不一样,林安安没有等他,早早就睡了。一进门佣人就跟他讲她的脚伤又加重了,苏闻钦还没有意识到是自己拉她走的那几步害的,眉头皱着,在心里责怪林安安闲着没事往外乱跑。

卧室里一片漆黑,他抬手将房间的大灯打开,她正在酣睡,被强光刺激地皱起了秀眉,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了进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醒。

苏闻钦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躺在床的另一侧,关上大灯。

伸手想把人搂过来揽在怀里睡,她趴在床边,要是搂过来会把人挪醒,同床共枕这些时日他知道她睡眠不安稳。

于是,苏闻钦自己贴了过去,紧紧搂住睡在床边的林安安,担心她夜里会掉到地上。

次日清晨,林安安是被热醒的,睁开双眼看清横在自己腰间的那条胳膊,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

将胳膊搬开,林安安打算起床洗漱,可是脚还没落地呢,就被身后的人又给拖回了**。

“今天周末,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的声音懒懒散散的,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沾染着沙哑的质地。

林安安的声音冷冷的,“还有几个包没做完。”

她被他抱在怀里,他低头睁开眼睛轻声嘟囔道:“就你那个小破手工作坊,业务还挺忙。”

林安安不满地抿起了唇,她知道堂堂苏家家主是肯定看不上她的小事业的,气憋在心里边,不想一大清早就跟他呛声破坏了自己这一整天的好心情。

“你要是喜欢,就招几个人成立个工作室,能空闲些,”苏闻钦提着自己的建议,“就不用这么忙了。”

林安安依旧没有出声,虽然他的建议很中肯,正中她的心思,但是她不想把自己对于未来的计划展示在他的面前。

换句话将,她未来的计划之中,是没有他的。

“怎么又不讲话了?”苏闻钦微微探身过来,仔细的打量着她的面容,“又选择性耳聋?”

林安安盯着他下巴上的青涩胡茬,“再说吧,现在暂时还不想搞的那么大,就能给自己赚个小零花钱就好。”

“也好,”苏闻钦的唇角挂上了柔和的笑容,“正好备孕。”

林安安的身子一僵,他还想让她给他生孩子?还真是有脸。

“霍柔那边你处理好了吗?”林安安微微抬眸,冷冷的视线从他的下巴挪到眸子上。

苏闻钦的视线没有闪躲,“你很在意?”

“你觉得呢?”林安安抬手摸着他的下巴,青色的小胡茬果然很扎手,“我不喜欢过二女共侍一夫的日子。”

苏闻钦挑眉,“谁跟你讲是二女共侍一夫了?”

“难道是三女?”她跟他开着玩笑。

他低笑出声,“我精力那么旺盛?”

“这谁知道呢,”林安安笑着,但是笑意却并未达至眼底,“我真该起来了,这批订单做完之后还得去选材准备下一批。”

苏闻钦松开她的腰身,终于放过她,他也该起床去处理自己的工作了。

苏家的家产繁杂,不太容易上手,但是接手之后苏闻钦却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打理地井井有条,足以见识到他的工作能力。

林安安在卫生间里磨蹭着洗漱,脑子里正规划着今天的工作呢,门就被推开了,苏闻钦走到马桶前,抬起马桶圈,大大方方地当着她的面上厕所。

透过镜子是能看地一清二楚的,她咬着牙刷嫌弃地往低下头。

身后传来了抽水声,紧跟着苏闻钦挤过来洗手,又接了杯水,挤好牙膏站在她身边刷牙。

视线不经意间在镜子中交汇,林安安没有挪开或是回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

胡子拉碴的苏闻钦,还真是邋遢。

低头吐出泡沫,漱口,林安安利落地用清水洗了两把脸,挤压了两下洗面奶瓶子,轻轻揉搓着手心的泡沫,均匀地涂在脸上,揉了一圈,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苏闻钦叼着牙刷等她洗完脸,才凑过来漱口。

林安安抽了张洗脸巾,擦着脸上的水珠走出去,坐在梳妆台开始护肤。

苏闻钦刮完胡子,一脸清爽地走出,看到林安安正在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站在她身后等她弄完了一起下楼吃早饭。

想起来,两个人结婚这么久,还从来都没一起洗漱、一起下楼吃饭过呢,一点都不像是新婚夫妻该有的样子。

他在身后久站,她开口轻声讲道:“你也要擦点?”

“可以,”他伸手拉住她柔软的小手,手动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揉着自己的脸颊,“涂这个会有什么功效?”

原本是保湿美白的,林安安偏生生这样讲道:“增加雌性激素,你多用一些,来年我们做姐妹。”

苏闻钦很明显并不相信她的话,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茬讲:“做了姐妹,咱俩之间可就是柏拉图了。”

“柏拉图多纯粹啊,”林安安将自己手缩回来。

苏闻钦捕捉到了她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他知道她最近的所有反常全都来自于霍柔。

明明知道,却不解释,没有给她充足的安全感。他以为,领了证就是最大的保障了,或许,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离婚”这歌词的存在。

林安安由着他牵着手一起出门。

她的脚踝还没好,所以他放慢了脚步陪着她慢慢悠悠一起下楼。

佣人们见到昨天还吵闹的小两口今天就又手牵手出来吃饭了,在心中感慨着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东家和睦,她们打工的干起活来自然也是开心,最起码不用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地担心触霉头了。

林安安还是老样子,只吃了一碗粥就饱,起身要回卧室开始今天的工作。

然而腰间又多了一只手将她拉扯回去,她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苏闻钦的大腿上,正好遂了他的愿。

林安安眉头微皱,虚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柔声说道:“男人在做了对不起女人的事情之后,都会突然对她殷勤……因为心虚。苏闻钦,你到底做了多过分的事情,才会对我这个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