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送 别
龙景这才注意到了华伊雪情绪的不正常，关切问道：“华师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华伊雪摇头道：“没有啊，你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我的病也治好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华伊雪嘴角牵起了一个笑容，但是这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
“真的？”龙景狐疑地望着她。
华伊雪似乎禁不住龙景的目光，咬了咬嘴唇，微微低头道：“其实我就觉得是欠你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龙景心想原来是这事，洒然笑道：“华师姐，大家朋友一场，又说什么报答不报答，并且当初华师姐赠给我的那个如意袋中，装着恐怕不下千两黄金，我心头还觉得很过意不去呢。”
华伊雪看了龙景一眼，再度垂下目光：“若是你爱财，我可以再赠你十倍百倍多钱财，但是看得出来，你并不是爱财之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却不能给你。”华伊雪的语气忽然黯淡，里面包含着无奈与忧伤的情绪。
龙景感觉华伊雪越说越沉重，龙景不知道为何华伊雪如此低沉，他故意想缓和这种情绪，开玩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我要什么呢？”
华伊雪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龙景的调笑而改变，反而更加失落，眼中似乎有泪水盈积，华伊雪闭上了眼睛，努力压下涌起的泪水，却不言语。
龙景收起了笑容，沉声问道：“华师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是不是龙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给你赔罪。”
华伊雪抿起嘴唇，又静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你在这三天三夜的睡梦之中，经常呼唤‘师父’在这两字，后来你又唤‘幽萝’这两个字，到最后我总算听懂了，你的师父就叫幽萝吧？”
龙景想起自己的梦境，脸上有些燥热，略带紧张地道：“我师父的确叫幽萝，我除了叫她名字，还有没有说什么？”
华伊雪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难以启齿之事，犹疑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你说，你说你一定会回去娶她，让她等着你
。”
龙景通体一震，顿时大窘，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尴尬笑道：“这个……真是让华师姐笑话了，虽然她是我的师父，但我还是要娶她。”虽然在尴尬的解释，但是龙景的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十分笃定，没有一丝犹豫。
华伊雪一颗心彻底跌落进谷底，她本来还有一丝希望，但是龙景的这句话，让她彻底绝望了，她死死咬着嘴唇，转过身躯，不想让龙景看到她落泪的眼睛。
“怎么了？华师姐？”龙景错愕问道。
华伊雪仍然背对着龙景，过了良久，龙景才听到了她轻柔的叹息声：“我要回金陵了。”
原来西陵王朝疆域辽阔，共分为东南西北中五个州，每一个州都有一座管辖全州的州府，并称为“天下五都”。
东都洛阳，西都长安，北都燕京，中都天阙，而南都则称为“金陵”。
因为南州气候温润，平原广阔，多江湖湖泊，物产丰富，所以南都金陵也被称为天下最富饶之城，也是天下最奢靡之城，相传其城内遍地流金，城中百万阁楼房屋全都铺设琉璃碧瓦，金碧辉煌，其内烟花柳巷、赌坊酒楼不计其数，并且终夜灯火不歇，喧闹沸腾，无数富家子弟又或是游人浪子在这座纸醉金迷的金陵城中流连忘返。
从华伊雪现在展露出来的财力、势力来看，她来自南都金陵，也一点也不奇怪。
龙景知道华伊雪出身不凡，只是因为治病才会呆在凤山城这种边远小城中，现在病已经治好了，华伊雪自然是该走了。
龙景想到与华伊雪相识一场，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不舍情绪，问道：“华伊雪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呢？”
华伊雪咬了咬嘴唇，道：“其实我父亲听到我被治愈的消息，就立即让我回去，但我不放心你，所以又拖延了三天……”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现在你已经醒过来了，我让乐衡他们准备准备……立即就动身吧
。”
华伊雪始终没有回头，所以龙景并没有发现此刻的她，已经泪流满面。
龙景蹙眉凝视着华伊雪美丽倩影，沉声道：“那我送华师姐吧。”
……
凤山城北面，三十里处，枫林如火。
乐衡与屠战率领的车队正缓缓行进在枫林之间的官道上。
车队二十余人，每个人都换上了一套墨蓝色统一制式的武士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
武士服用上等布料制成，宽肩窄腰，纹理细腻，柔韧性强，而身下骏马毛色油光水亮，膘肥身健，虽然枣红色骏马远远赶不上司马曜的黑幽灵，却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乐衡与屠战等人高高骑在骏马上，每个人精神抖擞，配合上身上统一制式的武士服，更显得气度沉稳，威武不凡。
而在车队正中，有两匹白马拉着的华丽马车，两匹白马全身上下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毛，身形健硕，四蹄颀长，双目炯炯如闪电，比周围枣红色骏马更要神骏几分，而车厢更是由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车窗上的镂空雕花精致入微，车厢之空间极为宽阔，里面铺着最细滑的雪丝绸垫，以及最柔软的金丝凤羽被，可供人坐卧，也可供人酣眠。
但是此刻华伊雪并没有在车厢中，她与龙景步行在车队五丈之后。
蓦地，华伊雪止住了脚步，目光穿过道路旁边枫林，侧身向着龙景，微微叹道：“就送到这里吧。”
龙景也默默颔首道：“那华师姐多保重，你终于不再受到病痛折磨了，回到家里，一定会比现在快乐许多。”
华伊雪语气一黯道：“那可不一定，我会很怀念在学院的日子的……”华伊雪抬首望着龙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龙景想了一想道：“还是先回学院吧，我这么久没有回去，灵木院的老师以及师兄弟们一定担心死了，还有龙战大会只剩下最后一个月就要开始了，我也得回去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准备
。”
华伊雪又问道：“那你参加之后呢，会选择进入内院吗？会不会离开凤山城？”
龙景颔首道：“这个我还不知道呢，不过凤山城我肯定会离开的，毕竟太小了。”龙景心中盘算，必须彻底解除天乾教对自己的追杀危机，自己才能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华伊雪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可会来金陵呢？”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龙景笑道：“天下第一繁华富庶之城，怎么能不去看看？到时候若有机会，我也定然探望华师姐。”
“你是说真的？”华伊雪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龙景认真答道。
华伊雪喜不自禁，从头上取下了那枚名叫“飞雪流霜”的白玉古簪，满头青丝瞬间如瀑布般飞落而下。
华伊雪将古簪递给龙景：“我的家族管理有些严，你来之后不一定能见到我，你将这根簪子拿着，今后你若来金陵，就拿着这根簪子到华府来说要见我，那人自然就会带你找我。”
“好！”龙景只觉得古簪温润细滑，触手生温，将簪子郑重地收到心灵之田。
华伊雪又看了龙景一眼，柔声道：“那我走了，你也要保重。”说罢，华伊雪转身向着静候着的车队走去。
……
远处停马等候的屠战等人见到华伊雪赠送古簪，纷纷蹙眉，乐衡道：“小姐将夫人送的簪子转送给龙先生，恐怕不好吧？”
屠战冷然道：“送簪子没什么，就怕小姐把心送出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谁知道屠战刚一说完，就见到正在缓步走来的华伊雪猛然转身，朝着龙景飞奔过去，她的满头黑发扬起，然后整个人飞扑到龙景怀中。
“这个……”众人相顾骇然，屠战脸色铁青地道：“这个才叫不好，很不好。”
乐衡微微蹙眉，摆了摆手：“都给我转过头去，龙先生是我们大恩人，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
！”
……
官道两侧的枫叶醉如胭脂，随着秋风簌簌抖动着。
龙景僵住在官道正中，完全没想到华伊雪会突然转身飞扑过来，紧紧环抱住自己，他的鼻尖漂浮着华伊雪传来的淡淡发香，他感觉怀中伊人的肩头在颤抖，胸口变得潮湿而温热。
龙景终于明白了，为何华伊雪听到自己的梦呓会伤心，为何她会突如其来地说要离开，为何听到自己说要去金陵看她，她会如此高兴。他心情复杂，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华伊雪的后背，目光里透露着歉疚与心疼。
华伊雪也没有说话，因为她没有办法再说一个字，曾经在学院竹林里想说的话，因为病症发作没有说出口，现在她的病治好了，却依然不能说出口。
华伊雪心痛如刀搅，只能用力将龙景抱得更紧了，脸深深埋在他的怀中，隐约传出呜咽的哭声。
秋日阳光斜照在两人身上，将画面晕染的和煦而温暖，道路两边枫林红艳如云霞，散发着浓浓的秋意。
秋天的离别季节。
在略带萧索的秋风之中，华伊雪转身离开，最后望了那个挺立如峰的少年一眼，然后咬牙登上了马车。
车队中的每个人都下马向龙景鞠躬告别，然后才驾着骏马，向着北方万里之外的雄城金陵驰去。
龙景目送车队离开良久，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玉古簪，他想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个冰雪般的美丽少女，还有她身上有好闻的兰花香气。
龙景有些苦涩与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也折身返回了凤山城，他胸口被华伊雪眼泪打湿的痕迹，也渐渐风干了。
阳光如金，继续朗照枫林，只是繁华美丽的枫林，已经空无一人。
（我发觉感情戏挺难写的，比一场大战来难写，所以写得很慢，好歹还是弄出来了，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