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为妃

第5章 昏迷

轩辕澈吃痛,下意识地缩手,千悦也松了口。

一时间,双方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排牙印上。千悦虽然是用尽全力咬的,但轩辕澈缩得快,他也松得快,加之轩辕澈常年习武手掌皮糙肉厚的,故而未曾见血,只留下一排不深不浅的齿痕。

千悦像是被吓傻了,怔怔地看着他的手,将自己抱成一团。

啪!

轩辕澈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巴掌,厉声斥道“你属狗的嘛!”

不是只有狗才会咬人,兔子急了也凶猛。

千悦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鲜红掌印在他苍白的脸上分外清晰。嘴角豁了口子,渗出丝丝血迹。

手中陡然一空,回眸却见那支银簪已经到了轩辕澈手中。

他顿时慌了神,哀求道:“我知错了……你不要弄坏它……”

轩辕澈蹙起眉头,不置可否。他看看千悦又看看发簪,有些不解。明明就是个很普通的物件啊,撑死也就值两百文钱。西黎如今虽比不得阳宁强盛,可身为一国太子总不至于这点东西都要计较吧?

思索片刻,轩辕澈似是了然,说道:“这么紧张,是你的心上人所赠吧?”

千悦哑然,刚想摇头否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点点头认下了。

“既然如此,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轩辕澈捏住簪子,作势就要用力,“它就会化为齑粉。”

“别!我会听话的……”千悦突然想起来轩辕澈的吩咐是给他准备洗漱用的水,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就往帐篷外面去了。

轩辕澈一脸懵地歪了歪头,自言自语道:“搞什么鬼……”

索性银簪在手,他也不怕千悦跑了,便回身自顾自的收拾行装去了。

千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帐内熄了烛火,门帘掀起便是一片亮堂,轩辕澈立于正中,似是无所事事,风畔侍立一旁。

他端着个铜盆,盆沿上搭着条布巾。盆中水本是满的,但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已经满盆的水洒出了大半,还沾了不少在他自己身上。

轩辕澈难以置信道:“你跑出去这么久就为了打盆水?”

“是啊,你不是要洗漱嘛。”千悦茫然答道。

让你取水去的时候偏不去,如今本王早就梳洗完了你打水还回来做什么!

轩辕澈眉间沟壑更深,简直想扶额长叹,一时间不知该骂他蠢还是该骂他……蠢。

“这水是从哪里取来的?”

“我不认识路,就循着炊烟找杂役讨来的。”

只言片语未留就一去半个时辰,端着小半盆水回来,还把自己弄得湿漉漉的,轩辕澈彻底没话说了。

让这样的蠢货当奴才,到底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他自己?

半晌,轩辕澈才憋出来一句:“你!真真是蠢死了!”

千悦被他吓得浑身一震,差点失手把盆子打翻了。

轩辕澈打量他片刻方才觉出些不寻常来,他在害怕,好像比护着簪子的时候更加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轩辕澈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干脆直接问出来了。

千悦分辨不出他语气中的喜怒,故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面露难色。

轩辕澈为人处世一向雷厉风行,甚是讨厌这种婆婆妈妈的行径。本就看他不顺眼,此时更是怒从心起。

风畔见状赶紧在轩辕澈耳边低语道:“许是那些杂役说了些什么。”

他倒不是偏帮千悦,只是,主子发怒做属下的自然不会好过,他不过是在帮着自己罢了。

轩辕澈垂眸思索,确实只有那些人了。

自魏晋相承,死罪其重者,妻子皆以补兵。因此,边关杂役,并非寻常人等,而是重大罪犯的家眷。她们白日为奴,夜晚为娼,恍若这滚滚红尘中的幽幽哀歌。

隐忍如千悦,受伤不在意,流血不哭泣,在见到她们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在以比他更加煎熬地方式艰难存活着。

轩辕澈思索间,千悦已经铜盆放在案上,绞了毛巾正双手呈给他。

轩辕澈原也不是个暴脾气的,只是千悦和他对着干才格外易怒,如今这顺从惊惧的模样倒是让他消了火,嫌弃道:“先把你自己的脸擦洗干净吧。”

语毕,抬步就走。

千悦如遭雷击,立时冲上去扯他的衣袖,急切道:“别把我留在这里!”

力气之大,扯得轩辕澈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

轩辕澈回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乞求。但他没有心软,冷声斥道:“放开。”

千悦没放,反而摇着头抓地更紧了。在轩辕澈发火之前,他缓缓地屈膝跪下,对着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努力扯出一点笑意,哽咽道:“我会听话的……主人。”

他终于对他臣服了。

于千悦而言,轩辕澈很可怕,但是留在这里变成玩物更可怕。两害相权取其轻,除了跟着轩辕澈,他别无选择。

一丝得意的快感滑过心头,轩辕澈的语气好了些:“一盏茶后,营房前,过时不候。”

千悦松了手,正要站起来跟着他离开却听轩辕澈又道:“把你自己收拾干净,不然就在这儿过下半辈子吧!”

轩辕澈走了,营帐内的气压一瞬间消失,千悦跌坐在地上,像是大梦初醒。

他做了什么?跪在地上喊主人,从一个单独的人变成了奴才,变成了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然而此时此刻容不得他伤春悲秋,他赶紧爬起来,将自己擦洗后干净跌跌撞撞往营房前而去。

西境十万大军的营地,他拼命地跑着,像是深陷此岸污浊的人在奔向澄澈的彼岸。

跑出去,离开这里,梦会醒的。

等那梦醒时分,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所有不好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可惜,这梦的尽头不是清醒,而是噩梦的制造者骑在高头大马上,等着他。

千悦抬头望去,晨曦映照下,那张银鬼面具仿佛在狞笑,笑他天真无知,嘲他无能为力,讥他灾厄不止。

晨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的脸镀上了光晕。

他忽得咧开嘴角笑了,似是解脱,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意识彻底混沌前的最后一眼是那个男人勒马回头,向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