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咬嘴巴的责任
在前往威斯特公爵府邸的途中，骑在陆行鸟上慢步缓行的黑德等人看到街道两旁的店铺，居民住所门口都平挂着罗兰城的象征——红色火狼旗帜，而大小不一的红色旗帜末端都拴着一条或两条甚至数条黑纱。
“……看来威斯特大公爵故去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了。”黑德微微叹气，这种平挂领地旗帜在末端拴上黑纱的方式，是奥林匹斯帝国祭奠重要的人逝世的仪式。一般来讲拴着一条的都在祭奠大公爵阁下，而两条甚至多条的，则是在前几天的劫难中逝世的家人的数目。
而大致上每条街道上都会在街道口附近悬挂一副较大的奥林匹斯帝国国旗，蓝底白色高山标志的国旗同样是平挂的方式，而旗帜下方有着一朵朵白玫瑰堆成的祭奠花束，不时有行人默默的为白玫瑰花堆添上一朵。
街上的行人表情都比较严肃，完全没有往日的轻松和悠闲。
“按照帝国的惯例，应该会在正式宣布消息的七天后举行葬礼仪式，尤其在这次劫难中牺牲的将士，都会被统一安葬在外城边的卫国军公墓区吧。”
不久之后，黑德带着他属下的两名荣誉骑士，也就是玛吉克和德丝，跟随那名前来传信的亲卫到达了公爵府。
这次的眷族会议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黑德坐在公爵府的客厅里，默默的打量着大多数没见过的眷族族长。
这里面他比较熟悉的当然就是他名义上的导师修尔缇娅丝女子爵，另外有印象的则是第九军团狮鹫骑士团团长阿尔顿伯爵，是位比较老派的传统严谨军人，以前黑德在饲育空中骑乘魔兽的时候，曾经跟他打过几个照面。
还有一个有深刻印象的则是一只半精灵眷族的几位半精灵，因为其中一个是绰号“爆裂魔女”的卡尔蕾娅，也就是威斯特公爵第二位妻子安妮夫人的妹妹。
有点奇怪的是那位背后蜷缩着黑色羽翼的修尔缇娅丝子爵脸色很不好看，更奇怪的是紫发女孩西玛居然跟着自己的导师一起来参加这次眷族会议，而且她缩在黑发黑羽翼的女子爵背后露出半张脸拼命的对着黑德使眼色，让黑德感到很奇怪。
“黑德，威斯特家族的眷族数量并不太多呀。”在客厅角落的玛吉克低声在黑德耳边道。
“嗯，一般来讲边境八大豪门的眷族数量都很难超过三十只，这里面有很多原因。”黑德一边回答玛吉克的问题，一边奇怪的看着西玛挤眉弄眼似乎在做鬼脸的小脸蛋，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才半天没见她就变成这种刁钻活泼少女的性格了。
“那个小姑娘怎么了？”玛吉克也感到十分不解。
“不知道啊，德丝你明白她那些表情的意思吗？”黑德觉得有些迷茫。
在黑德身后的银发女学徒冷静的开口道：“不明白。”
黑德正想走过去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却看到修尔缇娅丝女子爵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那种带着很强烈的鄙视和愤怒的目光让黑德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一向对自己很客气的女子爵为何突然摆出这种态度。而西玛则拼命在那边摆手，让黑德暂时打消了现在走过去跟她们攀谈的念头。
“还是等眷族会议结束再过去好好跟她们谈谈吧。”黑德也觉得目前客厅里的气氛不太适合闲聊。
包括黑德在内的十三只眷族里有四只眷族是半精灵家族，这在帝国其他区域的城市是很难见到的。而仅仅只有十三只眷族，不是说明威斯特家族的影响力比较小，而是历来边境城市大贵族的眷族变更都比较频繁，原因当然是因为各种惨烈的战事，经常使得一些人口稀少的新晋眷族在某一次作战中全体牺牲的缘故。
当然了，实际效忠于威斯特家族的各阶层贵族还是有许多，这里面也有不少原本是眷族后来积累功勋升任更高阶的贵族。不过由于帝国的法规限制，拥有眷族称号的贵族家系最高只能获得伯爵爵位。
所以为了不影响爵位的提升，不少眷族在积累功勋提升到伯爵爵位之后便在名义上脱离主族独立。这种类型的家族里也有不少仍然与培养自身的主族关系密切，但至少名义上已经算独立的贵族家系，不能算做眷族了，人类帝国的贵族圈子里有很多规则相当复杂。
“威娜大人……已经继任公爵爵位了吧？”银发女学徒也低声发出疑问。
黑德微微摇头，“恐怕还需要几天才会从帝都派出使者正式授予公爵和领主的爵位。”
威娜还没有正式继承公爵的爵位，因为伯爵以上的爵位授予必须由帝都纹章院亲自进行，各个领地的自治城市中，由本地领主家族控制的纹章院则最多只能任命子爵爵位的贵族。
各只眷族的家主都陆续单独进入会客室与目前的威斯特家族长威娜·威斯特见面，应该是分别商谈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务安排，听取各个眷族家主对今后局势的看法等等。
由于几只眷族还未赶到，所以不久之后就轮到黑德，当黑德进入会客室后，发现差不多两天时间没见面的威娜面容有些憔悴，虽然勉力打起精神，还是让人看得出她还未能从失去父亲的打击中完全恢复。
“大致上，还是希望黑德你在魔兽饲育方面协助修尔缇娅丝阁下，尽力发挥你的长处。”威娜看着黑德，“尤其雷翼风蛇和雷蛇骑士们的培养已经提上日程，由于狮鹫骑士团在此前损失了两成兵力，所以空中战力受到较大影响。”
黑德微微点头，狮鹫及其骑士的培养期太过漫长，这损失的两成兵力恐怕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沉默了一会，威娜开口问道：“黑德你有什么看法么？”
“威娜阁下指的是政局方面？”
威娜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下说道：“刚从帝都传来消息，女皇陛下正在禁卫军的护卫下赶往南方，已经确定会在五天后的仪式上前来祭奠父亲大人，应该还会在之前赶往亚马逊家族领地沃尔曼城祭奠亚马逊家族两位逝世的大师。”
黑德皱了皱眉头：“这很正常吧，像威斯特大公爵这样的帝国砥柱逝世，女皇陛下亲自前来祭奠也是应该的。”
“但是随行的除了禁卫军之外，还有帝都中央军部的数只分军团，亚马逊家族已经接到文书，中央军部会调派德根斯家族的隆美尔·德根斯公爵阁下协助驻防沃尔曼城。虽然我们罗兰城还未收到类似的军部文书，不过显然目前罗兰城与沃尔曼城同样处境，没有大师稳定民心。”
威娜说到这里黑德也已经彻底明白了。
“隆美尔·德根斯么，亚马逊家族看来有些麻烦了，被称为黑炎魔龙的隆美尔向来非常喜欢插手政务，估计那边会引起不少矛盾。”
南部边境三城，对帝国来讲是非常重要的边境重镇，肯定需要高端的武力镇守。但是以目前威斯特家族的情况，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打造”出一位货真价实的大师出来，所以帝国中央军部调派大师级别强者率兵协助驻防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个协助驻防的“协助”就可以有很多种模糊解释。边境八大家族的领地，实际上已经相当于国中之国的自治都市，各家族数代子弟辛苦经营了一两百年，早已形成各种稳定的管理模式，如果被其他人插手很容易引起各种冲突引发不良后果。
比如威斯特家族历代辛劳，苦心经营了罗兰城接近两百年，虽然奥林匹斯皇室不会做出突然撤换领地这种鲁莽愚蠢的举动，不过从亚马逊家族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中央的几个掌握大权的豪门想趁此机会插手边境城市的治理，这当然会引起威娜的猜疑。
谁也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突然让外人插手甚至霸占了去，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无关是否对帝国忠诚的问题。老实讲至少黑德觉得，换了其他家族来治理罗兰城，肯定会出乱子。
比如要是让向来坚持“人类至上”主义的德根斯家族来治理罗兰城，恐怕他们接手的第二天就会通过在中央的德根斯家族辅政大臣对目前根本没什么政治经验的帝国女皇施加压力，提议重新将半精灵贬为奴隶。那时候罗兰城及周边领地里数十万半精灵真的会默默忍受么？
“威娜阁下是担心皇室方面的态度么？”
威娜有些为难的开口道：“父亲大人在女皇陛下幼年时期，曾每年都抽出时间去帝都指导女皇陛下的学业，我也曾经见过女皇陛下，所以我们家族与皇室的关系还是很和睦的。只是目前女皇陛下还未能彻底掌权，很难讲会不会被有心人误导，比如要是派那个桀骜不驯的萨斯坦来协助驻防罗兰城的话……”
威娜似乎不是很了解帝都中央的各种复杂关系，黑德微微思索，试探道：“威娜阁下不是很熟悉帝都局势吧？”
威娜愣了一下，有些涩然的点头：“虽然这些东西是父亲当年指定的重要课程之一，但是我向来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投入，所以……”。
看得出来，黑德倒是知道威娜这个女子性格方面老实说有些粗心，也比较重感情，从与她第一次见面时就看得出来，说白了就是不够狠辣，也有些优柔寡断，再加上对政治方面的东西不太擅长，恐怕会有不少人觉得实在很难期待她将来对罗兰城的治理能不能保持住以往的水准。
不过在黑德所知的历史里，即使在被精灵大军攻破罗兰城之后，威斯特家族仍然没有失去权势，而且在不久之后就又重建起新罗兰城，逐渐恢复元气。而由于两国交战前的妥善安排，甚至原罗兰城的军民损伤都很小，只是……黑德看了一眼对面的红发女子，心里琢磨着目前已经改变的历史里，威娜还能在那场大战中幸免么？
“其他的眷族阁下有什么建议么？”黑德估计威娜也问过其他人同样的问题。
“虽然大家都表示会与威斯特家共进退，但是却也没什么特别有帮助的见解……”，威娜也觉得有些头痛，“大部分的意见是用各种方式抵制中央调派来的人手，不让他们插手政务，也有建议采用比较激进的手段逼迫皇室更换不顺眼的人选等等……”
“……我觉得这两种做法都不太妥当。”黑德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以前跟自己的老师普林斯侯爵大人学习的时候，也听闻过许多这方面的见闻。我们可以先假设帝都会派来哪一位大师，首先德根斯家族的其他大师可以排除掉了……”
“为什么？”威娜问出了一个黑德觉得很傻的问题。
“因为德根斯家族已经派出过那位人称黑炎魔龙的大师协助驻防亚马逊家族的沃尔曼城，不可能再让他们家族的另一位大师协助驻防罗兰城了，帝都其他家族不会允许的，德根斯家族虽然掌握了很大的权势，不过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你的意思是，为了平衡势力分布的问题么？”威娜问道。
“是的。”黑德松了口气，看来威娜也不是对政务方面彻底外行的，“辅助皇室的其他豪门是不会看着某一个家族把握甚至只是有可能把握更多的权势，而英明的帝王永远不会培养出一个无法掌控的臣子，哪怕现任女皇还不算太懂事，但是这些方面自然有其他人提醒。”
“那么，现任女皇亲卫军军团长的安格尔阁下也不会被派到罗兰城来了。”威娜若有所悟。
“对，所以只剩下戴沃家族和巴迪家族。”
“那你觉得会是谁？”
“这个现在还很难分析，因为目前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黑德斟酌了一下，“不同的人选应该有不同的应对方式，避免其过多影响罗兰城目前的格局。相对来讲，这两个家族里的大师都是不喜欢过多插手政务的那种人，所以需要得到确切消息后再仔细讨论这方面的细节。”
黑德的回答比较笼统，威娜不是很满意，不过也没办法，这种还没有确定的消息的确缺乏具体的情报，根本没法做出有效的应对措施。
“那么这个以后再谈，黑德你继续与妖精族保持良好的交流，最近妖精族的柯碧大师研究的新东西对军方的武备非常有益，所以需要你在这方面尽心。”
现在威娜还只知道黑德曾与妖精族有过一些交流，很受妖精们信赖，却不知道黑德与妖精们真正的关系。黑德趁此机会对威娜报告了小妖精们请求援手帮助她们在精灵帝国境内的同伴逃跑的事。
“这个你可以尽力帮助她们，嗯，需要协助的话，可以与主要从事营救精灵帝国境内人类和半精灵奴隶的引导者工作的几只眷族协商，我会让他们尽力协助你的。”
随后黑德与威娜结束了谈话。
当所有的眷族主要成员都到齐之后，包括两位公爵夫人在内，由目前威斯特家的第一继承人威娜主持了眷族会议。大致上是确认一下目前各家眷族在这次作战获得的功勋和损失，中途介绍了一下黑德这位新晋眷族。
第二公爵夫人安妮夫人在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低头沉默，看得出这位寿命原本比人类漫长得多的半精灵女子还很难接受丈夫去世的噩耗。
而娜塔莎夫人相比之下要坚强许多，努力克制住情绪婉言安慰着一些同样失去亲人的眷族，倒是颇为让众人敬佩。
“五天之后，将举行在本次战役中牺牲的将士们的祭奠仪式，因为威娜阁下与两位夫人的坚持，格瑞特·威斯特大人的葬礼将与此一起进行。”
发言的阿尔顿伯爵看了看众位眷族的脸色，代替威娜发布了这个消息。
结束了这次眷族会议之后，黑德三人刚刚走出公爵府，就被修尔缇娅丝迎面拦住。
“我有话跟你说，你一个人跟我过来。”黑发女子爵的脸色很不好看，说完这句话便驱使身下的白色陆行鸟调头向另一面慢步行去。
西玛同样骑在一只白色陆行鸟背上，抱歉的看了黑德一眼，想说什么又突然涨红了脸说不出来，随后低垂着一张小脸垂头丧气的跟随着自己的导师而去。
既然有得谈，那就表示是可以商量的问题，黑德虽然略微有点线索不过也不敢肯定，于是他让玛吉克和德丝两人先回住所而自己跟随了过去。
当三人来到距离威斯特公爵家不远的修尔缇娅丝子爵府，进入会客室之后，黑发黑羽翼的罗兰城内政官硬邦邦的对黑德说了一句话：“你给我负起责任来。”
“阁下……，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黑德很无语。
“黑德，导师她……”
“你给我闭嘴。”在一旁怯生生的站立着的西玛刚刚开口，就被自己的导师没好气的打断。
“昨天西玛是不是在你的住所过夜了？”修尔缇娅丝板着脸问道。
黑德有些明白了，立刻正容道：“是的，但是她是跟德丝，也就是我那位荣誉骑士一起休息的。”
“这段时间我忙着研究魔法阵拆解工作，没有太多时间管你和西玛的私事，但是她今天突然跟我说要做你的荣誉骑士，让我十分奇怪，一追问才发现你这小子居然！”
“这个我也拒绝了，因为……”黑德正想着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时，被西玛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封住了嘴。
“对不起，黑德，我把上次我们咬嘴巴的事告诉导师了，因为我不能对导师撒谎。”西玛畏畏缩缩的低声道。
咬嘴巴？黑德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的准备面对那个一看就是对这些事相当正经的修尔缇娅丝女子爵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