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一百零七章 /恍如昨日

急救室外,安静如斯,沈瑶赶到的时候仍然显示在急救中。她安着心坐下来,连续的跑动,手上的伤口又撕裂了。

她不能倒,绝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她得好好的来接受这一切,接受由自己造成的一切。如果说上次是别人,那这一次就是自己了。

一路跑来,不住的有人看着她,大概都是被她身上的斑斑血迹所惊到,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决心和心底强压下道道伤口的隐忍。

她不能在软弱,一定要勇敢的去承担这本该的一切。

冯强跑来,手上握着他的那件外套,半截袖子显得突兀的很,露出小麦色的胳膊。

他惊定,见到沈瑶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才稍稍安了心。他慢步走过去,皮鞋踩在大理石面,碎碎的脚步声,连成一片。

她回头望着冯强高大的身影,腰间夹着外套朝他走来,一脸的燥动不安,却是在见到她的回眸后,慢慢的展开嘴角轻声一笑。

即轻柔的一笑,像是暖冬的一斜微光,安抚她波澜不定的焦灼心情。

她沉沉声,眼睛瞄到了冯强的那半截断了袖子的胳膊,手按着椅子,吃痛不已。才抬起手,见到手上缠着的白布,熟悉的柔软光泽,被血染透了,却不是冯强的那衬衫上的料子是什么。

她细声如嘶哑的寒鸦:“叔叔,对不起。”

在说不出多大的声音,只能哑着嗓子尽量让他听明白些。冯强前进几步,顿时停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罕见的东西,那抹笑意越发浓厚,慢慢的挂了一脸,只是那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一颗却代表着他心底所有的感动。

小瑶终于还是让他放心了。这样他们两个人就不必害怕静静的等待着那样的一个结果,即使是最害怕的也没事。

他会替着艾梅好好的帮她女儿去打前阵。

他走过去,静声道:“没事,”淡淡的一句,沈瑶也颇为动容,只是不作声慢慢的点了点头。

他扫了眼沈瑶的手,担心道:“小瑶,先去弄一下你的手,以免感染了就不好,我在这里守着,应该还有些时候的。”

他哀声道。

沈瑶摇摇头,只是将那满是血水的布缠的更紧了些,现在她唯一重要的便是等着他醒来,其它的都不重要。

冯强见她如此坚决,也不好说什么,他早知道不会,只是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安安心陪着她一起等。

时间慢慢的流走,冯强不时的抬起腕上的表仔细看着,沈瑶盯着那亮着红灯的三个大字,一刻也不放松,圆睁着的眼似乎一点也不累。

似乎极慢,似乎极快。

过了好长段时间,沈瑶觉得像隔了半个世纪一样,那紧闭着的门终于打开,轰隆一声,像是心陡然开了一道口子,有光渗透一样让她惊醒的睁开眼。

医生鱼贯而出,紧跟在后的是推车,她和冯强第一时间站起来,忙奔到近前。先卸下面罩的竟然是林伟,他呼口气,像是闷了好久。

冯强一把拉住他的手,忙问道:“怎样,小林。”他瞟了眼,却没答话,忙让过去让推车出来,沈瑶忙惊呼一声的扑过去,一手扯住推车。

医院里柔和淡淡的日光灯不甚刺眼,只静静的扑下来,照的满床的白布,白被盈盈如雪。沈默也像是沉睡在冰窟里的样子,一张脸素白素白,似乎淡淡的还萦绕着一股雾气一般。

他戴着面罩,似乎在呼吸。只是那唇上却无一丝血色,甚至乎那本来原本丝丝的黑发也都显得白的厉害。

他明明静静躺在那儿,却让人觉得仿佛那一丝丝的雾气像是流通着他的全身,像是雪山顶部的初雪要将融化消失前的清澈。

她拉住他的手,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喊他:“小默,你醒醒啊!醒醒!”

只是安稳的呼吸下,却在无人答应她。

护士催道:“请让开,我们要立刻送他去病房,不能在耽误了。”冯强一把拉过她,安慰道:“小瑶,先让护士送小默去病房,我们再去看他。”

撒了手,护士急忙的推车而去,咕噜噜的车轮声,慢慢消失,走道里又变得安静。林伟叹息一声,招呼着一起的医生先走,他留下来回话就是。

医生们都点点头,似乎神色都不好的样子。

等他们走远,林伟才轻轻的拍了下冯强的肩,一双眼睛像是才松懈下来,慢声道:“走吧,去我办公室聊聊。”

说完,就带头往前而去,那样的匆忙,像是不容耽搁似的。

冯强拉拉沈瑶的手,轻唤道:“走吧,去听听怎样说。”沈瑶一双手仍僵垂在半空,滴滴的往下淌血。

他心痛,忙拉过静静的牵着他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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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走的匆忙,林伟的办公室桌前还散着他刚刚放下的资料。他率先进来,坐下来倒在背椅上,等了片刻,冯强沈瑶才来。

他抬眼瞥到沈瑶的手,也一惊,忙站起来去柜子里拿出药酒,轻声道:“坐着吧!先处理伤口,免得感染。”

冯强也点头,按着沈瑶坐下来。林伟拆下那层白布,血肉模糊差些让他从医这么多年都有些害怕,他沉声道:“冯子,你按住她点,可能会很痛。”

冯强答应他一声,便轻按着她的肩。

他用棉签先细心的处理了伤口,再来药物喷剂消毒后,便要上药酒,浓烈的臭味,他道:“来了!”

那药酒不是普通的碘酒,是他在西藏游玩时从当地一位老藏医那儿得到的。当时他腿爬山摔伤了,便是用的这种药酒,真有些肉白骨的功效。简单的摔伤,烫伤,擦伤都不在话下,一个星期就能见好。

他走的时候,老藏医特地给了他半瓶,让他慢慢用。

他记得那酒很疼很疼,他也是服了止痛片才勉强挨过去。

他咬咬牙,慢慢的将蘸了药酒的棉签碰到伤口上,冯强也瞬时加大了力气,只是碰上去,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那药酒若无物一样并没让沈瑶有任何痛感,他抬头一看,却只见她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眸子里如沉静的湖水,望不到底。

冯强立时松了,他催道:“小林,你快些,小瑶出神完全不在意痛楚,你快点。”

他微微缩一下嘴角,不再停留,加快了速度。

好一会,最后慢慢轻轻的缠上绷带,剪子利落的剪好最后一丝多余的带子,才大功告成。

林伟暗呼,还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处理好了。

否则这大半瓶的药酒还不痛死人。

他将药酒收拾好重新放回柜子,收纳好才转身又坐了下来。

他才急问道:“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才刚出去那一会。”

冯强苦笑,似乎是只有那短短的一小会,却已经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

他摇头:“你直接说小默怎么办好了。”

他叹口气,像是颇为理解,松松嗓子,无奈的摇摇头。

冯强低呼:“怎么了?”

他眼神低垂,松口道:“他之前是不是经历过一场同样的车祸。”

冯强凝神,只得点头。

林伟干脆道:“那就是了!上次的车祸本以导致他肾脏畸变的更加厉害,本来在慢慢的愈合恢复中,又遭遇了一场车祸,身体里的机能已经全部崩溃。”

冯强慢慢的眼神紧缩成一条直线,像是绷紧的弦。

他顿了顿,毫不掩饰:“目前来说即使找到肾脏,他的身体状况也容不得在动任何手术了。只要在动手术,他必死无疑。目前只有慢慢的检测,他的命已经如星火了,能挨到什么时候,只能凭他自己了。

冯强本来松开的手顿时僵硬,慢慢的紧紧团成拳头,捏的指节吱吱的响声。

他猛吸口气:“当真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林伟看着他的样子,只得无奈的再次摇摇头,他也没有办法,和他一起做手术的医生不乏这个医院的资深骨干,他们也在手术室沉默了好久才想着出来怎样去和病人的家属交代。

冯强见着他摇头,知道是真的已经无法子了。他只觉得鼻头一紧,眼睛火辣辣的疼,像是心底积聚的泪都要从双眼里冲出来。

他掐住的手,指甲刮着硬硬的桌面,像是要深深的抠下一块来。

林伟看着冯强的举动,恍恍的想起了他们大学时光,他一向冷静慎重,只是掺上艾梅的事,总是会让他失去些分寸。他曾经说一个人难得为一个人歇斯底里,那样的疯狂甘之如饴。他也曾不理解,艾梅是怎么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却最终并没有成为陪伴他到老的人。

而他现在依旧为她在照顾她的一对子女,他当真是用自己的一生去爱那个也许丝毫也未曾爱过的他的女人。

这一切是怎么了?

他低声道:“你,想开些吧!”

他眸子里淡淡的雾气萦绕,像是山间聚起的云雾,慢慢消散。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说。”

他回头看了看沈腰,她聚精会神的盯着窗户外的阳光,浓烈深厚,轻轻映照在窗台那生长旺盛的四季青。

等他想好了些在告诉她。

林伟看了看,也只得答应声。

“叔叔, 你看,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冯强正准备起身,猛地被沈瑶这句话给吓到了,林伟也同时回头看过去。

只见外面热烈的阳光一如往常,哪里下了什么雪?

她似乎梦呓一般,望着那窗外的阳光,一抹影子慢慢的沿着窗隙落在她的跟前,稀稀疏疏的,像是冬日的斜阳,总少了半分样的。

冯强伸手想拉她起来,却刚碰到,她便一阵晕眩,倒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