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七十四章 /该怎么办

萧然轻声走在二楼的走廊里,走的时候他特意嘱咐了护士台,一定要小心留意着沈默的病房,任何人都不能进去打扰。

他上次跟着沈瑶来过自然知道,他熟稔的走到尽头,经过那小小的四方阳台,那里新排满了一盆盆的法国吊兰,一长串的碧绿色叶子缠满了挤满了半个墙壁,绿油油,如一汪湖水清澈碧绿在墙面上缓缓流动。

他敲门,仍然是礼貌的轻敲三声,等着里面的回声.一会就传来声“请进。”他打开门进去,里面却和以前不同,只有那个老医生一个人。他正在写东西,萧然进来他才放下笔,笑了笑问了声:“您好。”

萧然点点头微笑,就着位子坐了下来,

“上次那个女孩子呢?”老医生问,他似乎对沈瑶还有些印象。萧然轻笑道:“他有事情回家了一趟,交代我有什么事情让我来找您的。”

“哦,这样。”他记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几日前确实和女孩子在一起。当下就放了心。他合起本子,静静的把它放回原位,笔也放回了笔筒。他摊开一大摊的资料夹,抽出了一张资料卡,就着桌面推给了他,让他看看。

他接过一看,医生的字体永远龙飞凤舞的难以辨认,但这份却还是清晰的很,只是都是些病体常理,倒有些难理解。

医生似乎看出来了,他边解释着说:“这是几天的护士的总结报告,病人的情况不太好,虽然身体内的大出血引起的几处伤口基本都愈合了,但是车祸留下的心脏畸变却越来越严重,另外,他拿着笔伸手在一行字下滑下一列横线,红色的签字笔,格外醒目。

另外他的肾脏激素指标已经严重低于正常人的一半,心脏的病变让肾的衰竭逐步加重,已经勉强在支撑着整个身体的负荷,我们建议,”他略一停顿。

萧然抓着纸的手紧了紧,在等待着医生的下刻宣判。医生看了他眼,咳了咳,他拿起杯子喝水,似乎也在给他时间消化这些话。

他轻呡口茶放下,玻璃盖子轻轻合上,极细微的一声,却还是被萧然敏锐的捕捉了,像是块小石子轻的点在了他的心尖。

阳光映的桌子边一片片的细碎光影,像是翩翩起舞的金蝶,展翅飞舞。

“我们建议最好尽早手术,否则后果很严重的。”他说完,轻叹一声,这种手术危险性很大,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类手术最难的便是肾脏的来源问题,要知道除了至亲骨肉,要在茫茫的人海里找到两个人相近的肾脏,更是凤毛麟角。

即使是成功配型,初期的死亡率也很高,如果新移植的肾脏引起排斥反应,发起全身的连锁排斥,那后果实在不得而知的可怕。

萧然听的愣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所想的竟然通通成了虚妄。腿开发抖,事情竟然会越来越严重。

他勉强自定,轻声试探性的询问:“会有别的办法吗?”老医生盯着他看一眼,然后撇过目光,摇了摇头。

“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肾脏移植,否则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化疗,治愈只能缓解一段时间,并且病人还需要承受很大痛苦。”

他略一皱眉,像是也觉得无可奈何。

“最好尽快的动手术,否则拖下去过了最佳时间,便是找到了也来不及了。”

老医生重重的叹口气,像是下了最终的宣判。

萧然只觉得背脊发冷,那丝丝冰凉似从他心底冒出来的,这样舒适的天气,竟然感到微微的出汗,他手攥着裤子,只觉得指节发僵。

“我们医院已经发出了通知,将会尽力的在全市寻找合适的肾源,另外你要尽量通知那个女孩子早点来做个血型检测,以看看是否适合配型。”

他静静的听着,只觉得脑袋发僵,半响后才木纳的点点头。

“总之,是越早越好。”

老医生不忘叮嘱一句,他不作声走向窗户旁,轻轻拉开半合着的窗帘,午后的阳光浓烈深沉,就陡然迸射进了整间屋子,眼睛像是被扎了下,他下意识的闭上眼。

窗台上摆着一盆盆的满天星,细小的花,蕊。开的灿如漫天繁星,倒真和它的名字一般。空气里隐隐的一股它散出来的幽香,

很轻,很浅,从窗子那飘过来。

风丝丝的吹着,老医生朝远处望了眼,许是那门没有关严实,他从那窗玻璃上看到门扉轻轻的被推开。

那吱呀声像是老朽的木板烂掉的声音,轻的在这静静的午后打破了一丝裂缝。

他看到一个拎着保温桶的女孩,半身沐浴在暗暗的楼道里,日光灯如瀑,轻盈的洒满了周身,她看上去瘦得很也很憔悴。那身后暗暗的墙壁,像是口乌黑的大嘴,像是要随时吞了她。

他认了出来,是上次来的那个女孩子,一起来的。

他盯着门外,引起了萧然的注意,他才适应这满屋子的暖意,回头看,空气里,目光交接,沈瑶什么时候来了,萧然刹那惊讶的合不拢嘴。

沈瑶也盯着他看,那黑如墨的眸子隐隐的害怕,还有不敢相信,那盈盈目光像是积起的一汪湖水,下刻就要溢出来。

手里的保温桶应声落地,“哗啦”,一声,热气四溅,满满的热粥倾洒出来,白白的米粒,混着绿绿的葱花,清香扑鼻,洒满了一地。

那盖子囫囵的滚啊滚,一直滚到了萧然的脚边。他看了看,抬头,沈瑶像是再也站不住,扭头就走了。只有那蒸腾着热气的白粥,保温桶孤零零的落在一边,那桶身上还画着两只熊猫,懒懒可爱的趴在地上,啃着竹子可爱的很。

他立刻追了出去。

他没跑出去多远,便在小阳台上看到了她。

她似乎回家新换了件衣服,纯白色如初雪,伏在阳台上盯着外面瞧。他慢慢的走过去,不知道该怎样来说,他自己目前都一团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他迈着步子,那春日的夕阳还有些微红,映的那阳台上的碧绿的藤蔓,像是阳光射在碧绿的湖面,金灿灿的一大片的光影。

那身影纤细瘦弱,迟暮的夕阳,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像是要随时消失一样。

他终究坚持不住,按捺住心情,慢慢的走过去。

他本以为她一定又在流泪,可是没有,她极目远眺,望着那地平线上的微红夕阳,涨得奇大的一寸寸往下走。

她的睫毛也被染成一片金色,轻颤颤的抖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正想说话劝慰,沈瑶仿佛知晓了他的到来。

“十年前,也像这样的一个黄昏,妈妈去世,我曾经在她面前答应一定尽我这辈子最大的努力去照顾他, 保护他,只是最后我还是食言了。”

她说话轻柔,一如往常,只是在这样夕阳迟暮的时刻,萧然听着也觉得有些唏嘘。

“你看过相册,小默小时候长的有多好,肉嘟嘟的,胖胖的可爱的很,不像现在这么瘦,还整天吵着要减肥,都不知道他想什么。”

萧然担忧的看着她,她像是怔住在了往日的回忆里,但神情却清晰的很,他只得听着。

“哪里有像他那样的男孩子,整天笑嘻嘻的。没事有事都笑嘻嘻的,一副傻样。你说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开心的事情,天天笑成那样。”

“你说他哪里那么笨,过马路也不知道看清路两边的情况,有事要赶紧跑啊,还总是喜欢凑热闹,他最起码也要记得那辆车子的车牌号啊,干嘛平白无故的被撞了,害我都不知道找谁算账。”

“我可不想他醒来以后,说我不帮他报仇。”

她渐渐说的快了起来,那些幼时的日子如今依旧记忆深刻,小时候有人欺负他,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可是如今,她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他醒了,我一定好好说说他,没来由的让他这样的不听话。”

她拖出一句话,眼泪就下来了,原来这并不是个好办法,谁说极目远眺可以压回眼泪的。

星芒般,流过脸颊,落在身下那一壁的绿叶上,晶莹剔透,像是那绿叶也流泪了。

她该怎样办,怎样去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萧然低喊出声,担忧色更重,他倒不是害怕,却是心痛,那满脸眼泪如雨一般滚落,淌了满脸。

那夕阳迟暮,也越发显得女孩子的落寞和悲戚。

纤细瘦弱的身影仿佛让人想用一生去温暖。

他正迟疑,沈瑶突然回身一把拥住他,伏在他肩头嘤嘤的哭泣,他惊得刹那不敢动,只任由她抱着。这是她第一次拥住他,心里担忧,喜悦,慌**杂,沈瑶头发上一股细细的清香。

过了良久,他才慢慢的回手抱住她,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的拥了拥,地上的影子也是缠的格外的紧。

沈瑶边哭边说:“就让我再流这最后一次泪。”她说的呜咽,话语也颤抖的不成样子。

他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不管攀过多高的高山,淌过多长的河流,他终究会永远守护在她的身边,只为携手。

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一定陪着你,不管有多难,有多大的阻碍。

他扶着她的手也紧了紧。

夕阳越发的红,如花开到极盛,终究是慢慢的落下了地平线,山峦远处一片迷离的碎金,如最华丽的锦缎铺满半个天际。整个阳台也像沉浸在柔和的暖色里,一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