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五十八章 /妈妈的旧友

外面大雨如注,春日好像很少有这样的瓢泼大雨,她撑着伞,只觉得那雨大的连伞都拿不稳。大过年的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情。

她加快着步子,身后的楼越来越远,慢慢的被消失,路两边的梧桐都冒出了新叶子。一片油绿的都在贪婪的沐浴着暮春的第一场大雨,只是此刻还有些清冷,叶子看上去都不大,只零星的半个手掌,有些干脆还是芽尖。若是夏日,满天遮蔽起的绿色,即使外面下的在大,里面也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些梧桐树都被强制的贴上了两张的小广告,都是治疗关节炎什么的像是强行给梧桐树贴上了一层丑陋的膏药。大雨冲刷的干干净净,连纸屑都没有留。路上不一会就起了水,有些矮路都要淌着水过去,沈瑶快走起来,她只想快些的到,心里得担忧更甚,着急的不行。

过年镇里唯一的小诊所依然有人值班,她理理湿掉的头发,才进去。里面的人少的可怜,只有零散的人在排队挂号,她将伞放在置物桶里,拍拍身上的水珠子,整理好才快步走上二楼。

二楼是办公区,人更少了,值班的护士坐在台前静静的翻着什么。沈瑶过去忍不住轻声打断了:“您好,请问,冯医生在吗?”护士抬头收起本子,看了看她让她等会。护士打起了电话,她只好稍等会,这雨下的太大,只感觉浑身湿漉漉的,有些难过,那楼里装的都是大片的日光灯管,沈瑶抬眼扫下,只觉得那灯光刺眼的不能望,像是有根细针扎入,刺眼的不行。

一会那护士打完电话便叫她:“冯医生正有病人,你要稍等会。”说完还算客气,指了指靠墙的椅子,示意她坐着等。沈瑶点头,笑了笑表示感谢。她走远了些,免得怕耽误了人的工作。她依言走到那走廊旁的长椅上坐着等待,一长的走廊,都是诊所里各科医生的办公室,只有每日的专科会诊病人才会上来。她小时候跟随妈妈来过多次,冯医生是妈妈的老朋友,当年大学的时候非常要好,后来父亲举家来到这里,他们便是在这里再次相逢的。冯医生是个老好人,毕业以后甘心受学校分配,自愿到偏僻的地方贡献自己的所学。

此刻她坐在这里,只觉得熟悉非常,梧桐镇的小诊所,规模不大,却是全镇唯一的医院。这几年发展的也还可以,大病小病的都能看看。身上的雨时间长了变得干透,她觉得有些冷,就起身走走。走廊尽头是个阳台,外面大雨如瀑,因为在拐角的缘故,有三楼的楼层挡着,这里落不进雨。那雨来势汹汹的从楼顶挂下来,溅起的水珠扑满了楼体上的藤蔓,那些藤蔓刚长出嫩叶,仿如细长的碧玉,清脆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她只觉得那声音听的极清楚,在隆隆的雨势里听的格外的清晰,像是落入她的心底,冰凉凉的泛起一丝冷意,她只觉得静极了,也冷极了。

护士喊她,她才小步的走过去,她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眼那阳台,她说不清楚,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那里好像有只眼睛盯着她似的。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她匆匆赶过去。

护士领她到了冯医生的办公室跟前,她轻敲了门,一会便听见里面有人说:“进来。”护士让她进去,她谢过就走了进去。多年不变,这个房间里的布置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不曾改变。冯叔叔喜好简洁,屋子收拾的也利索,只是办公桌,一张茶几,两三盆兰花,轻巧的放在窗台上。他正低头急笔写东西,沙沙的声音清晰可闻,她也不好打扰,只干站着等。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停了下来,他松松眼镜,侧眼看到沈瑶,他笔头一松,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惊喜,连忙站起来,笑的合不拢嘴:“哎呦,小瑶,你怎么来了,”他走过来,握着沈瑶的手,不住的笑,满脸的欢喜之情。沈瑶也轻轻的喊他:“冯叔叔好,”他笑着答应她,忙招呼她坐下来。这才细声问他:“什么时候到的,也不打个招呼,好让叔叔接你啊,外面这么大的雨的。”

沈瑶笑道:“没事的,叔叔,我这么大个人了,不是小时候了,还要你接送。”冯叔叔也眉开眼笑:“是啊,转眼小瑶都长这么大了,当初还只到这儿的。”他比着自己的腰,笑道。随即想到什么一般,忙说:“哎,看我这记性,也不让人泡茶,干在这儿坐着。”

沈瑶忙拉住他:“叔叔不用了,我过会就走,我今天来是想问点事情,一会就走,小默还在家里,我不太放心。”冯医生听她说有事情问自己,只好先坐了下来,他打了个电话,叫外边的护士泡好茶送来。他依言做了下来,听到他说起沈默,他猛地一个灵光,想起了那个眉目如画的男孩子。他猛拍了一下头:“看,刚回来不久,忙的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连小默都忘记了。”他上半年被调到省里的大医院做考研,最近几天才回来。

“没事的,叔叔,我也是听到你回来,也没第一时间赶来见你,小默也想着,但是他刚睡了就没叫他一起。”冯叔笑意隆隆:“现在也不晚啊,不晚,改天我去看他。”他收敛起笑意,正色问道:“刚你说有些事情找我,什么事情。”沈瑶刚想说,护士推门进来,刚沏好的茶,热气腾腾,静静的放下就退出去了。

沈瑶注视着那袅袅的烟雾,见护士关好门才小声说:“是关于小默的。”她抬头,将这几日的情况都和冯叔叔说了,末了还特意的补了一句“他最近特别嗜睡,老是打瞌睡。”在她记忆里,妈妈最后一段日子,也是特别发困,老是瞌睡,一天的时间吃的也很少,和小默的情况真的很像。

“所以,我想问些关于他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了?”冯医生听他这么说,记得六年前自己给他做手术的时候,也发现他的心脏先天畸形,当时几位主诊的时候,也特别小心。

艾梅也是因为心脏衰竭,他不确定沈默会不会和她走上一样的路。如果单纯的只是嗜睡,倒很难确定,如果不是同时伴随着心绞疼痛,和紫绀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他想了想,详细说道:“这不好说,嗜睡也只是临**的一个精神疲乏的自主表现,累了,困了自然而然的发困,想睡。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身体较弱的人在秋冬季,本来白昼短,且天气干燥,是有一定的犯困意识的,这倒说明不了什么。”

沈瑶急着问:“那妈妈当初不也是这样。”她提到艾梅,让他猛地也被刺痛了,那个女子,婉约如江南山水一样美丽,她的后半时间,自己也一直的在身侧,那时候他只恨自己医术不精,救不了她。

“你妈妈当初是伴随着晕厥和呼吸孱弱,病症倒还清楚,沈默只是嗜睡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的。”他迫切的想用这几年所学的医学睿智让这个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的女儿安心。顿了顿,又补充道:“没事,改天我去的时候帮他看看就知道了。”说完他端起茶递给沈瑶,旁劝着:“放心些。”

沈瑶听冯叔叔说的肯定才稍稍放心了些,她捧起茶只觉得暖和的很,身上的寒冷也渐渐少了。这才有空打量冯叔叔,一年没见,他似乎老了些,鬓角的白发丝丝的清晰,他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显得干练和老沉。她是知道些他和妈妈的事情的,妈妈死后他就调走了,一直最近才回来,也没见着他娶过妻子,这些年似乎都是一个人。

心意她自然知道的,妈妈跟他大学同学,想必肯定有过一段最美的年华。

那窗台的兰花,开的不多,本来是深秋应该开的,大约是最近气温还是有些不大稳定,所以开的迟了些。那香味真是好闻,淡淡的隐于各个角落,只有细闻才能嗅清。他看出沈瑶喜欢忙说:“这是一年前和几个朋友在黄山游玩时在深谷里挖到的,香的很,倒是比较适应这里的气候,开的也还好,要喜欢就带一盆走。”沈瑶轻笑道:“我可不敢,这是冯叔叔的心爱之物,况且我不懂得养花,到时候死了还不白白可惜了。”冯叔哈哈大笑:“你个鬼灵精。”沈瑶俏皮一笑:“可不是在叔叔跟前,要是换了别人,我可不敢这么客气。”他一直把沈瑶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曾经答应过艾梅,不管怎样,都要护他两个孩子周全。

沈瑶告辞,小默在家她不太放心,只有先走。他送到楼下,叮嘱道:“要常来玩玩,自己有空一定会去看看她和沈默。”沈瑶答应着,让他别出来了,外面还下雨。他站在门口,看着沈瑶渐行渐远,小声嘀咕:“这孩子长的真是越来越像艾梅。”说话间,艾梅的样子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当年的大学时光仿佛还在昨天,又怎么会知道短短十年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外面春雨丽丽,那幕影子越发的在记忆力翻滚。他叹息一声,还有病人要看只得转身进去。

一会,有个人也悄悄的走了出来,她似乎一直在暗处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