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五十四章 /计划

沈瑶一路领着沈默,送他们到校门口,她细声问:“吃过了吗?”沈默轻轻的答:“吃了。”她点点头,回头和孙雨亭说:“麻烦你雨亭,带着小默回家,大放假的,学校里也没什么可看的,早些回家休息。”复又叮嘱着沈默:“自己上完课就立刻回家。”

沈默笑笑点点头,孙雨亭说:“走吧,”他拉着沈默去取车,沈瑶一直看着他们走才放心。他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然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教室里的一切。她是准备有机会告诉他的,她很小的时候就学过钢琴,现在虽然几年没碰,倒也还不是特别生疏。她弹的是妈妈以前常弹的一首曲子,有个很美的故事,她准备有机会就告诉沈默。想来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想想便放了心。

回身往教学楼走,她感觉得没错,果然有人在等她。还没到教学楼,她看到远远的有人站在香樟树下,她走近,却是苏瑶,一转眼的功夫她就换了校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拎着一大袋东西,见到沈瑶来了,才浅笑一声,打着招呼。阳光下她笑的生动又美丽,真的看不出有萧然说的危险。

苏瑶问:“有时间吗?”沈瑶本想不搭理她,不管萧然说的有没有道理,她本来就不太爱和陌生人接触。她想拒绝,但猛地想起了萧然和她说过的雷蒙的事情。且距离第二节上课还是有点时间,刚好她也确实想探探萧然说的危险出自哪里?她想想雷蒙的事情的确可疑,说不定萧然的想法也没错。她细想了想还是答应着点点头。

她见她点头笑着想拉着沈瑶走,沈瑶有些不太适应,轻轻拂开她的手,笑着说:“我不太习惯。”她笑的温和有礼,看不出任何不到之处。苏瑶轻笑放开,直说着:“不好意思。”沈瑶只得回着“没事。”苏瑶带着她到了学校里的小石台,其实也就是打的两个石桌子,因为被放在樟树淋里,所以夏天几乎同学都爱到这里凉快。密绿的枝桠紧挨着,份外严实,看不到阳光,绿荫荫的一片。而且地方僻静的很,很适合谈话。

苏瑶邀请着她坐下,才吧嗒吧嗒的从袋子里倒出了很多东西,薯片啊,饮料啊,水果啊,果冻啊,都滚了一桌。她摆好,才拿过一盒橙汁,插上吸管递给她,沈瑶忙笑着接过,静静的放在了桌前,忙问着“有什么事情?”苏瑶喝了一口,直赞味道真好。她圆睁着眼睛问沈瑶:“不喝吗?”沈瑶道:“一直不太爱喝甜的东西。”轻轻一笑。苏瑶淡淡微笑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眯着眼盯着,像要从她眼里挖出什么东西。沈瑶有些奇怪,见她盯着自己,有些微微的窘迫。想必任何人被一双眼睛这样紧紧盯着,都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她拂拂耳边有些乱了的发,等着她开口问自己这次来的事情。只是良久,林子里寂静森森,有细密的风吹过林子,带起一阵阵清脆的叶涛声,如银铃般好听。沈瑶抬手看了看表,见她还不说话,早起了走的心思。

她甚至开始后悔不该来,谁知道会说什么样的话,她的眼神像是能触到她的心底。她刚想说,苏瑶终于说话了,她一会功夫喝完了一整盒的橙汁,捏好丢的极远。她还是笑了一下,才开始说:“其实也没有别的,只是想要知道一些关于沈默的事情。”

“沈默”两个字极重,像是在刻意的提醒着什么。沈瑶坦然,心里却突然泛起了涟漪:“小默,她会想知道小默什么事情。”苏瑶观察着她的反应,然后轻笑继续说道:“前几日我偶尔从菜市场路过,听到卖菜的几位阿婆说起沈家的一对姐弟,不是亲生的,就觉得奇怪,还打听了,生怕弄错,才发现整个镇上也只有你们姓沈。所以我感到好奇,就问问,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人家市井小民,本来就爱乱说。”她特意加重了“不是亲生”几个字,一句话说的沈瑶心惊肉跳。

什么时候梧桐镇会有这样的传言,不可能,不会的。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王爷爷知道,而王爷爷已经去世了,不可能会有人还知道这个秘密的。她勉强镇定,答着:“怎么最近有这样的事情,那我明天倒要去看看的,不是亲生的,真是笑话,看来梧桐镇已经很久没有大的新闻了。”苏瑶也是点点头,沈瑶接受不了她如鹰般锐利的眼神,说完就借口要上课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牵扯到小默,心里乱的不行,只怕遮掩不住露出什么马脚就不好。苏瑶笑笑,直说着:“一块走。”沈瑶勉强点头,苏瑶跟着沈瑶的脚步,见她脚步匆匆,心里有些不肯定但也有了些把握。“很好,看来真的不远了。”她盯着她的背影笑的妖娆,露在阳光下也份外的娇艳。

几节课上的沈瑶心若旁骛,丝毫提不起精神。下课她匆匆收拾完,跟张芸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张芸也嗔怪:“沈瑶是怎么了,平时不看她跑这么急得啊。”回到家,她匆匆的开门,孙雨亭和沈默正坐在桌子边聊着什么,沈默听到门响,一笑说:“姐,真神啊,我们刚说到你就回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沈瑶浅笑了一下,直接进了房间。沈默探头看了看,才和孙雨亭对了眼,忙问:“怎么了啊,怪怪的?”孙雨亭也摇摇头:“i,don’t know。”沈默撇了他一眼,笑道:“就你洋气点的。”说完两个人对着笑了起来。

沈瑶回到房间,失神的放下书包,就瘫坐在椅子上,她的窗户是开着的,阳光刚好躲进来。下午的阳光淡了不少,浅浅的余辉,整张桌子看上去十分陈旧,像是用了很多年。她失神的看着窗外,回想着苏瑶问她的话,沈瑶突然想她会不会是知道什么?不然怎么会那样问。欲盖弥彰的投石问路,这种方法也不是不可能,要不就全部知道,要么就知道一些。她看着窗外,只觉得那阳光照的极暖,渐到后来却有些刺眼,她答应过妈妈,也答应过王爷爷,一定一辈子死守着这个秘密。

她真的想不清楚,这个秘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不,她不能乱,绝对不能。也许这只是流言,也未必不是,她一开始不喜欢梧桐镇这地方,就是因为梧桐镇的人大部份都呱噪的不行。她细想着,仔细的琢磨着苏瑶说过的话,不禁更加深信了萧然说的话,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她每一句话问的极好,总是不漏分毫的想要套她的话,更是鹰般锐利的眼神,似乎要看穿她。她很少看到有女孩子有着那样犀利的眼神,她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她甚至有些后怕,怕自己伪装的是不是极好,会不会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阳光一寸寸的移着,渐渐的移开了桌子,只在那窗台上留有一点,碎碎的,像是黏住了。房间渐渐有些暗。

她视线移到了二层抽屉,像是想了想,从中层抽屉里翻出了一团方帕,柔柔的米色,温柔如水般的样子。她的手颤抖了一下,渐渐的打开,露出一把铜色的小钥匙。那钥匙很新,像是经常擦拭,反着她的脸孔,那抹暗暗的光,像是徐徐缓慢的夕阳打碎了的时光碎片。她的记忆又像是回到了十年前落日红如彩霞的傍晚,母亲把这个方帕交给她的时候,淡淡清冽的暗香。母亲告诉她,里面的钥匙可以打开她房间的二层柜子,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从此以后她就珍藏如生命。母亲死后,她就把父母的房间给封了,就在那书架后面,连沈默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她把柜子移到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抽屉她只打开过两次,一次是父母死后,今天才是第二次。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尽管已经小心翼翼,但是心里还是像浇了冷水,冷的颤了一下。“啪”抽屉自动滑开,抽屉里别无它物,只有一本厚厚的暗黄笔记,几张已经发黄的白纸。

笔记被拿出来,里面的页还是干净如新,每页都是精秀的小凯,整齐有序的写满了所有的纸张。沈瑶一页页的翻过,又静静的翻到了前页。“艾梅”,母亲的名字,婉约如江南山水一般的女子,连名字也是秀气洋溢。她一打开,隔了十年,却还是有淡淡的陈年笔香,像是儿时母亲身上的粉香,仿佛是在亲切的和她打招呼。她鼻头忽的一酸,像是喷涌而出这十年所有的心酸和委屈。

笔记里的内容她几年前就已经看完,都是母亲写的,细看会发现前半部分的字迹都是工整有序,渐到后面慢慢的有些微微的凌乱,那些字迹落笔急促,但仍然不失秀气。后面的都是母亲带病时候写的,那些日子,母亲接受各种治疗,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写,经常披着衣服,坐在病房的台子前慢慢的写着。黑夜总是悄无声息的侵袭到她的身后,只有桌子上的一小盏灯亮着,母亲写一会就咳嗽一会,剧烈的咳嗽带着她的手都有些不稳,沈瑶只敢在外面偷偷的瞧着,隔着一条微细的门缝,清晰的映在十岁那年她的心底,她心疼却不敢打扰。

妈妈说:“将来如果秘密被揭穿,你就把这本笔记交给沈默,这样他就能明白一切。当然,妈妈希望这个秘密一辈子也不要在出现。”她还记得临终前妈妈的嘱托。从此今后,她就小心的守护着这个秘密,比在意自己还要重要。她摇摇头,应该不会的,她相信妈妈,一定会保佑自己和小默,这个秘密一定石沉大海,再寻不到踪迹。

还有几张纸,是沈默当年的领养证,还有沈默刚来时的身上的带着的一弯镯子,妈妈说过要好好保存这个,有希望能够找到沈默的亲生父母。还有王爷爷留下的当年医院的生产证明,是爸爸领养后假造的,他就是怕有一天沈默接受不了真相,哪怕欺骗也要好好的保护他。

她整理好,收拾整齐,又静静的放好,笔记也轻轻的压在上面。她深呼一口气,重新合上抽屉,又是“啪”的一声,锁孔牢牢的合上,她把钥匙重新包好,放进了中层抽屉,又牢牢的锁住了。她只有这样,才觉得安心点。功课晚一点做没事,又是放假,先去给沈默做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