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四十四章 /吻

第二日,她又抽空去了趟医院。萧然不在,沈瑶正歪着头休息。苏瑶(妖)轻轻的推开门,透过门缝,安静的少年,熟睡的女孩子,一切显得安静的很。

她浅浅的吸口气才走进去,步伐轻盈。她没打算叫醒沈瑶,她轻轻的走过去坐在床沿,沈默还是如日如夜的躺着,眼睛一刻也没停过,空洞洞的眼神里像是藏着另外一个世界。她细看着,男孩子的脸型轮廓真的像极了那个女人。她轻轻掀开他的上衣,胳膊上的胎记依然存在,暗暗的鸟形,像是随时要腾飞而出。她缓缓的失神,那个暗色的胎记像个噩梦。

那个女人抱着孩子来到她们家找爸爸,她甚是轻蔑,甚至是要求爸爸当场将妈妈赶出去,她说这里是她们的家。爸爸就真的那样做了,她推着妈妈,甚至动了手将她赶出去。

她不由怒从心起,使劲的掐他的胳膊,她掐的份外用力,像是将这十几年的仇恨都用了出来。沈默依旧无知无觉,只是瘦细的胳膊上掐出了好大片淤青,她小声的说着,声音轻的只能自己听见:“去死”她正准备抽手,沈瑶却醒了,她走过来笑着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吓得缩起手干笑着回答:“刚刚,看你睡觉所以就没叫醒你,我只是来看看他。”她边说着,手指边指着沈默,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

“他还是老样子的。”沈瑶哀怜的看了一眼,过去了这么久,她不知道还能相信多久,或是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勉强的笑笑,去给她倒水。屋子里因为长期开着暖气,有些燥感,今天虽然没太阳,但好在没下雪了,阴沉沉的。

她倒了杯开水递给她,歉疚的说:“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能喝水了。”苏瑶笑着接过,满脸的笑意,只有她自己明白装的有多辛苦。她没喝握在手里取暖,试探的问:“那个胎记,是一出生还是,,,,,”她没接着说下去,等着看沈瑶的反应。沈瑶倒是神色平静,她略一迟疑才说:“从妈妈生下他就有。”她说完就扶着头,似乎不愿意在谈这个话题。

苏瑶浅浅一笑,不管怎样她的目标还是达到了。她放下杯子,起身告辞,沈瑶虽然没露出破绽,但是那略一迟疑的口气已经应证了自己的想法。其实天下可以有长相相似的人,但那种独一无二的胎记却是不可能会有相似的。想着沈默的样子又清晰的浮现,男孩子美好,干净像是块澄澈的明镜,她真的要捅碎这块镜子,还是要慢慢来,戳破一丝缝隙让它自己碎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她只能这样。

她答应过自己一定会帮妈妈报仇的。她不能忘不能忘的。沈瑶站在窗前看着女孩子慢慢的离开医院,她才转身,女孩子的话像还回响在她耳边,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她不确定,但是她不敢不多想,这个秘密他死守了这么多年,她绝对不允许有人戳破它。她答应过妈妈一定用生命守护这个秘密的。

她转身看着沈默,焦虑卸去,一脸的担忧。小默你要早些好,你在不好姐姐就要老了。她叹了口气,想了想拎起开水瓶去倒水,轻轻的带门生怕吵醒了沈默。

屋子里越来越寂静,大大的玻璃窗子映出了大半边暗沉沉的天空,有细微的光线漏出来,那种稀疏的光影过玻璃映进了沈默的眸子,像是要冲破他眼睛里的沉重。好一会走廊上才响起轻而快的脚步声,却不像是沈瑶的,步履缓慢走的安静。

门被推开,捧着一大束的勿忘我,一簇簇的大蓝色花丛,露出大半边俊朗的笑脸,是李翰成,和沈默仅有几面的那个朋友。他后脚一抬带上门捧着花束走过来,离得一寸便停住了,远远的看着睡在病**的沈默。他笑的生动,轻轻的说:“我来了你还不迎接我。”沈默依旧空睁着眼,对于一切似乎都没知觉。

他笑笑捧着花继续走,边说:“那我就只好自己过去了。”他放下一大捧花,抬起左手就把柜子上的满天星给扔了,叨着:“这什么破花,换我的勿忘我,这大捧花捧得我够累的啊。”他展展手臂像是真的累着了一样。

不经意的抬眼扫下,见到他还没说话只得坐下来。他本来是回学校拿留下来的东西,却无意间听到学生们议论沈默因为自己的爷爷过世大受打击,住了医院。他央求爸爸给自己多点时间,去看看这位曾经给于他生命最珍贵的朋友。爸爸的车还在楼下等,所以他没多少时间。一个月不到的日子,他似乎更瘦了,一张脸也瘦的可怕,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月前还叽叽喳喳啰哩啰唆的问他这个,那样活泼的男孩子,现在却安静的躺在这里,真不敢想象和相信,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他握着沈默的手,冰凉凉的,不由的握紧想要温暖它。他声音轻柔缓和,像是怕惊醒了他。

“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我相信你爷爷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要早些好,这样的话你爷爷才能放心。”

“都说睡公主等待王子拯救,可咱俩都是男生,你要我怎样救你,你说啊。”他温柔戏虐得靠近他,屋子里暧昧到了极致。离他额头一寸的距离,他静静的停住,瞳孔里映着他的眼睛,轻盈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他说:“你一定要早些好,听到了没有,你答应过不会忘记我的。”他轻轻的说完,静静的在他额头压下一个吻,轻柔温暖,像是要驱散他眼睛里的阴霾,一如多日他给他撑伞,笑容温暖他的心际一样,让他觉得放松和安全。

他抬起头,笑着说:“得亏没让女孩子看见,不然还不惹得他们伤心一片啊。”他笑笑。松开他的手,窗户外面响起了鸣笛声,爸爸在催他了。他摇摇手,像那次一样和他告别。走到门口,他不自禁的飞了个吻,“你要早些好啊。”他想。

窗户外面蒙着的光线露出了大半,丝丝如缕的射进来,仿佛千万只金蝶静静的停在他的脸上,手腕上的佛珠,雕刻精妙的佛陀拈花微笑,有金灿的微光渗进了他的皮肤里,眼孔里的厚瘴像是腾生起的烟雾,一块块的瓦解,慢慢的消失。黑色的瞳仁慢慢的隐现。

从那天以后,沈默竟渐渐好了,只是话说的仍然不多,仍然喜欢发呆,但是已经有意识了,会吃饭,会安静的睡觉了,沈瑶终于是放下了心。

沈默没有告诉他,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张爷爷笑着嘱托他要早些好,自己在天堂过的很幸福很温暖,请他不必担心,要好好听姐姐的话,不要让爱你的人失望。梦里张爷爷过的很好,甚至是有些胖了,他住在一片草原上,那里广袤宽广的草原,像是铺起的绿色长毯,张爷爷就住在那里。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慈祥的奶奶,笑的一脸幸福的站在他的身边。他经常挥着鞭子赶着一群牛羊在草原上漫步,草原上的落日辉煌到了极点,红彤彤的像是大圆盘一样埂在天际,把整片草原都映成了玫瑰色的温暖。

他带着他游览整个草原,还带着他骑马奔驰,草原上的风轻柔的吹过,脚下的绿草像是起伏的波浪般诱人。不时有牛羊从厚密的草丛里探出头朝他们咩咩的叫,沈默真是太喜欢这个地方了,他好希望马儿可以这样一直驰骋下去,他们就在满满的落日下告别,浑圆的落日大到可以容得下草原上的一切,张爷爷抱他下马跟他说再见,让他好好生活,平安健康的过一辈子,切不可在意气用事,让爱自己的人伤心。还让他百年之后,再来这里,爷爷会一直在在这里等他的。他像以往一样和爷爷拉勾勾,落日包裹着他们的身影,温暖而又平静。

然后他感觉到有人亲他,暖暖的嘴唇,让他的心猛地一颤,紧扎成心底的结也松开了,然后就醒来了。

孙雨亭也常来看他,自从好了以后就隔天隔天的来,沈默不怎么说话,但是有时候还是会和孙雨亭说几句,只不过不多,都是他问一句,他答一句。孙雨亭倒耐烦的很,总是坐在他的身边说话,有时候说学校里的趣事,有时候给他讲今天学习了什么内容,他说的滔滔不绝,认真仔细,像是怕遗漏了什么一样。

大多时候就是这样,匆匆的午后暖暖的阳光,两个男孩子,一个卧着,一个端坐着,说着话,样子总让沈瑶觉得感动。她担心了这么久,但好在终于是有了结果,这样让她终于还是相信只要坚持,只要相信还是会有结果的。冬日的雪停了有好几日了,沈瑶想应该不会下了吧,今年的雪下的又多又大,是时候该多放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