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三十章 /小秘密

隔天一早,沈默起了个大早,沈瑶给他系了一条围巾,才把他送到王奶奶家,王峰慌的爬起来从房间里冲出来,牙都没刷就嚷着问“小默,你真要去啊,”

“嗯,当然啊,我都准备好了。”他努努背,王峰才看到背上的黑色小包。他握沈默的手让他小心,沈默笑呵呵的说:“当然啊,今天还得帮我请个假,拜托你了。”王峰道“没事,反正现在学习也不忙,我帮你抄笔记就好。”王奶奶催他还不去刷牙洗脸,王峰才蹦跳的不舍进去了。沈瑶拜托王奶奶一路照顾沈默,王奶奶笑道:“傻孩子,这么多年了,小默不就跟我自个孙子一样,还什么麻烦照顾的话,你这丫头。”沈瑶笑着点点头,也是实在,这么多年王奶奶确实帮了她们很多忙,一直照顾她们。沈默也说“姐,你就放心吧,放心啊。”沈瑶捏他的脸,笑着调侃道:“你别给王奶奶添麻烦就好了,”话一出立刻引得王奶奶哈哈大笑,沈默也涨红了脸,笑着斜沈瑶。

兴华寺在县郊的西华山,离得比较远要坐短程的车子,道完别沈默跟着王奶奶赶去镇外的小车站,有车子去县城。

小小的站台上岁月老旧,墙壁上到处都是黑色笔写的梧桐镇特有的小广告,什么免费开锁,办证啊,不孕不育啊,等等密密麻麻的写在壁上。坍塌的墙壁露出大块的斑白,落满了白色的粉尘。

今天天气阴阴的,冷的慌,他从包里拽出手套戴上,半织口的和他脖子上的围巾刚好组成一套,这是沈瑶去年冬天织给他的,去年冬天短的很,没赶上带,今年刚好用上。戴上手套才觉得好一些,王奶**上也缠着个围巾,包裹住满头的银发,因为去礼佛身上穿了件新褂子,罩了件夹袄。等了一会才来车,车子也跟小站台一样,破败残旧像是上了不知道几载,车子颠地慌,但步上县城以后的路好了很多。沈默第一次坐车去外面,车子上零零星星没几个人,他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靠在那里,座椅不知道被谁给抠破了露出大半段海绵。有股子霉味。车子稳步的行着,车窗外面是一望辽阔的远山,层层叠叠的雪像是给扣上了一顶帽子,偶尔有鸟腾地从林子里飞出冲着蓝天而上,在辽阔的天际像是描上了一层淡眉。有风从远处吹过来,透着车门进来,车子里没开暖气被风灌了进来就显得更冷了,沈默不自禁的缩了缩。王奶奶问:“冷吗。”沈默笑着摇摇头,王奶奶乐呵呵的说:“看你,明明冷着了还和奶奶撒谎,你啊,”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热水袋给沈默捂着,沈默赶忙推回去再冷也不能要奶奶的热水袋啊,王奶奶立刻又把它塞得更紧,按着他手让他捂着,“听奶奶的话,奶奶坐惯了没事的,”语气坚决。他就不推了,但拉过奶奶的手一起叠在热水袋上,用手盖着。王奶奶笑着说:“看我们小默,说奶奶不疼他疼谁啊。”沈默也笑笑又回过头望着窗外,手上因为捂着热水袋子,很暖和,那股暖流透着手一直暖到心里去。他拨了拨围巾,脸缩进去大半。呼出的气在窗子上蒙了一层淡薄的水雾,他调皮的用手指在上面来回的画圈,擦完又哈,哈完又擦,玩的不亦乐乎。

窗户外,大片的铅云聚拢,从天际望过去只看见车子行驶在寂静的水泥路上,隆隆的马达声格外震耳。车子行到半途,司机开了暖气,窗户都被关了个严实。老旧的暖气口丝丝的冒着热气,沈默看着窗户外面,车子里越来越来暖和,玩的乏了眼睛渐渐瞌起了睡意,他窝在奶奶怀里睡了起来。头仰对着车窗玻璃,那玻璃刚被沈默擦得澄亮,映着他的样子,车子里暖和极了,沈默的脸热得红彤彤的,愈发显得皮肤白皙。

另一边,沈默走后沈瑶去学校告了假,就赶回了萧然家里。屋子里还是黑洞洞的,沈瑶依次拉开窗帘,屋子里才变得亮堂些。她开始整理客厅,沙发上被沈默和他们几个赖的不成样子,沈瑶细心的帮他收拾好。外面虽然冷,但是沈瑶还是打开了窗户,屋子里自从冬日以来就一直关着,又燃了这么多天的炭,沈瑶觉得憋闷的很。

打开窗子,冷风立刻让屋内变得精神起来,她收拾好客厅又扫地,地上不脏,看得出平时萧然都有清洁。窗台边的画架有些日子没打开过,上面蒙着白布但都积了些灰尘,此刻被风一吹轻轻扬起一角像是要被吹走一样,沈瑶立刻丢下扫把奔过去,她扯下白布团起来丢到一边,开始用湿抹布擦画架。

画架上还画着半幅未完成的画,画上是个女孩子,执着伞在雪地里行走,颇似西洋油画的风格,女孩子穿着白色的衣服,在雪里回头看,神情被粗细不同的线条描摹的恰到好处,显得端庄沉静。纸叶一页页的被风吹着往后翻,有很多,女孩子笑的,行走的,有几张明显是在学校里的,她坐在花坛里看书,和张芸拥着在学校里笑闹,她伏在桌子上睡觉,一样样的动态,让她感觉一切都惟妙惟肖的在眼前活过来。她的心里像是起了一丝风浪,心突然就有些侧动,她忽然想起那次萧然拥着她,笑说自己是他男朋友一样,从来没有一个男生靠的他如此近过,近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共享彼此的心跳。沈瑶赶忙摇头,她在想什么啊,想什么啊,他和萧然只是朋友而已。她勉强镇定。风吹拂到脸上冷冷的如刀割,才觉得好些。她把白布和脏抹布一起拿着去卫生间洗,卫生间宽大的镜子让沈瑶镇定了很多,镜子里依旧是她的脸,没有任何波动,平静不起任何波澜。

刚回学校,张芸送了他盆向日葵,因为在花市买的,张芸嘱咐她要放到常温环境,不然会冻死的。她差些忘了,客厅里是不能放了,她想了想还是放去房间,房间里暗暗的,她走过去拉窗帘,白光猛地冲进来,让眼睛有些小小的刺痛。她摆好,花正对着窗户,此刻开的正好,一大盘的花开的花香四溢,金灿灿的像是流碎的金子,让整间房间都有些活力。萧然还是睡着,额头纠成一团,像是在做一场噩梦。沈瑶忽的就坐了下来,椅子咯吱一声像是被沈瑶给吓到了。她注视着少年,也许是睡的太久,少年乌黑如墨的头发显得没有丝毫生气的呲着,像是好久好久都没有人去打理,枕头也松松的,压成了一个印子。那夜雪夜的一切像是补丁不仅仅是在萧然心里,更是在沈瑶心里钉牢了,她也感动,也无可奈何。她也未曾知道原来男生之间也会有那种宁可牺牲自己,也换对方自由的这种纯友谊。可是他比沈默清醒,她是知道现实的残酷,萧然还算是幸运的,即使是失去,可是到底是有那样的朋友曾经存在过,而不像她,满满的人生,却被现实残忍拉开割的血肉淋漓,只不过她要强些,隐忍些,藏的也深些,不被人轻易发觉。哪怕痛的再深也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点自从父母去世就开始了。她找了把梳子细心的替他梳头发,面对着面,沈瑶才发现萧然的鼻孔生的是这样的好看,她帮他把头发拢拢往耳边梳,理理好才显得好些。

房间里通着暖气,那盆向日葵沐浴着,散发的香气,浓厚。像是要唤醒谁一样。

车子咚的一声颠簸,让沈默惊醒了过来,身体一颤。王奶奶立刻拥住他笑着说“没事,车子咯到东西了。”沈默笑笑靠在车窗养神,刚醒来头有些小小的发晕。车子行了一会就停住了,惯性颠的他往前一倾,虽然颠的厉害但是却让他来了精神,刚醒来的疲惫感顿时消失。他赶忙搀着王奶奶,王奶奶笑着摆手,表示没事。王奶奶牵着他下车,才一抬头就看到山巅上露出的大半截檐角,高高翘起直冲云霄,殿顶上挂着不少残雪,宝珠琉璃的金黄瓦片映的白雪也是金灿灿一片,有钟声直直的传下来,浑厚的直冲入耳。

“那就是兴华寺了,呵呵。”奶奶拉着他的手跟他说道。沈默第一次来寺庙,虽然一路也有想过是什么样子,但是亲眼所见的雄伟壮丽还是让他觉得惊讶,这还只是山脚,如果在山巅窥到全貌,那该是怎样的气势雄伟啊。山下有车直达寺庙,免去脚程,王奶奶熟悉的领着沈默上车,车子是固定发车的,有几个人就拉着往山上跑,不过几分钟的路就到了。沿途倒没什么特别好看的风景,都是茂密的古树,围起了一道绿色的帘幕,只能透过树缝看到远处山脉的轮廓,枝桠上都挂着雪,有鸟声空灵优雅的从树丛里飘出来,沿着枝桠传的很远,久久的闻着回声。车子到山门就往回跑,沈默下车,才觉得是不可多得的胜景,山门是大块的汉白玉雕刻的,牌坊式的三连,上面刻着数不清的神佛,飞天,西天诸佛的各种样态,或闭目安详,或拈花微笑,或直飞云霄,或在云间起舞,种种样子被刻摩的活灵活现,趁着院中的四起的香烟,像是置入了梦境。佛刻也仿佛活过来了,似隐似无的香雾,仿佛睥睨世间一切,又像是垂目顾盼,哀叹世人。

进了院子,祷告声不绝于耳,大殿巍峨竖起,八根烫金的大柱子撑起四边迤俪的檐角,廊前挂着飞笔写的大匾,上面书着大雄宝殿四个金字。王奶奶让他在外面等会,她去找个人,沈默答应下来坐在栏杆上等她回来,身边不时有僧人经过,他们合着掌微笑显得彬彬有礼,沈默也呵呵的回应着。人还不多,稀稀疏疏的来往大殿之内,出来有的挂着笑容,有的一脸颓丧,大殿前置着个大香炉,里面不知道焚着什么香,闻着特别舒服。正看着王奶奶站在大殿口叫他,他答应一声从栏杆上跳下来,跑过去。王奶奶身边多了个人,是个老和尚,不过却看上去显得特别精神饱满,满面红光的样子,他穿着大红的半身袈裟,显得儒雅有学问。

王奶奶一个劲的笑着说“小默,这是兴华寺的住持元明长老。”沈默立刻躬身学着那些小和尚行礼。长老笑眯眯的让他起来,他拉过沈默的手不停的看他,沈默有些不好意思,老和尚看了一会才施掌向王奶奶说道“好灵巧的孩子,必得大福啊。”王奶奶笑的合不拢嘴,方说:“借长老吉言了。”沈默才想起今日来的重要事情,他刚说,长老就明白了,他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有心,我们必当成全。”

他拉过沈默的手,带他走到了大殿拐角,他用手指着山巅上,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方看到在山脚下看到的只不过是一角,此刻从这里看过去才知道山巅之上完全是另外一种样子,恢宏的大佛雕像耸立,端坐在山巅之上,尽情注视着山下巍峨的大雄宝殿。长老说:“那就是我们兴华寺最出名的如愿佛,供的是大行的普贤圣像,高4.5米,是这附近最雄伟,最高大的应身佛。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向菩萨祈求,只要心诚就一定会实现的。从这上去,要翻九九八十一级石梯,很难爬但只有爬上去了才能见菩萨的。”长老说完就看着沈默,像是在考量他有没有勇气。沈默没多想就答应了,此行本来就是要拜佛让萧然早日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