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二十九章 /兴华寺

距离雷蒙入狱已经过去五天了,萧然发了大热,昏迷不醒,医生说是寒气入心,伤了脾胃。沈默沈瑶日日轮流看着,盼望他早日醒过来。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是整个冬日里第一天冒太阳,阳光从云层里爬出来,细如金丝的光线洒在梧桐镇的每寸土地上,雪也像裹着金子似的,闪着光。沈瑶今天有场考试提前走了,沈默赶了过来,两个人正常的交班,沈瑶煮好了稀饭,嘱咐沈默吃些,因为要方便照顾萧然,所以姐弟俩人就直接用起了萧然家的小厨房。沈默进屋子的时候,里面飘起了一股粥的清甜,沈瑶让他注意着火,等会记得关掉。沈默答应一声,沈瑶才放心出门。

萧然还是安静的睡着,房间里暗暗的,沈默轻轻的走过去,小声的拉开窗帘,外面的光线立刻涌进来,室内变得明亮又温暖。萧然额头上还是枕着沈瑶刚换好的冷毛巾,医生也像刚刚走,吊瓶里的点滴才冒着气泡,顺着管子往萧然身体里流。沈默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了床前,他伸手握住萧然的右手,因为几天连续的输点滴,手上扎的都是细细的血点,星星点点的,显得密密麻麻。沈默盖住握的很紧,萧然的手还是冷冷的,就像那天他和姐姐背他回来一样,身上冰冷的像是尸体,不像活人。后来多亏张叔帮忙,请来了医生,才好些。姐姐每天都煮粥,可是萧然从来都没吃过一口,他老是睡着,靠着点滴和营养液维持。他和医生都问过姐姐,医生也只是说冻的太厉害了,伤到了脾胃,寒气入体致五脏絮乱,至于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还要在看看,但生命无大碍,这点倒是可以放心。他昏睡了五天,脸色越来越差,苍白的可怕像是蒙上了一层冰霜,他的眼睛紧闭着有时候会小小的抽蓄,像是在做一场噩梦。沈默握着想尽量让他的手暖和一些。

“萧然,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今天都出太阳了呢,哦,对了,今天学校里发生了件很有趣的事情,中午的时候高二有个男同学和同学在追逐打闹,遇上了个漂亮女生,结果没注意,一脚踩空,跌倒了水塘里,挂了一身的枯叶子,你说好不好笑啊,哈哈哈哈哈,,,,”沈默笑的很大声,过了好一会才停,萧然还是没有知觉,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沈默收敛笑容注视着萧然,他曾听过别人说和昏迷的人多说说话,他就能快点醒,他每次得空都说不少事,可是萧然为什么还是不醒呢。他把手重新放了回去,用被子盖好,起身去厨房。

萧然从来都不用,小厨房里很干净也很整洁,煤气上温热的幽蓝色火苗跳动,不锈钢的小锅扑扑的冒着热气,沈默拿起抹布掀开锅盖,里面的米粒跳动着,姐姐还洒了鸡丝,有股馥郁的香味迎面往鼻孔里钻。他抓起勺子来回的搅拌,让米粒炖的更软更粘稠些,他想萧然一定很想雷蒙吧,他和雷蒙也不是很熟,但是他真的钦佩他呢,为了萧然顶罪。他想雷蒙应该也是和萧然一样在乎彼此把,因为习惯了对方的存在,有一天不在了才会觉得这样的失落痛心。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友情,可以牺牲自己换取对方自由,他想起那夜雪夜雷蒙的眼泪,想必雷蒙也是不舍得吧,相伴十几年的情谊被往后长达无尽的岁月监禁,那该是怎样的的一种心情,他想应该只有雷蒙自己知道。

正想着窗户外面有人喊他,他猛地一哆嗦,锅里的粥早已炖的香甜扑鼻,他开了零星小火继续温着。打开客厅的窗户,孙雨亭和王峰站在下面喊他,两个人挥着手让他下来,沈默拿了件外套匆匆穿上就奔下了楼。出来才知道外面这么的冷,虽然出了太阳,但外面还是冷的怕人,穿着棉袄还是觉得风往脖子里灌,沈默手插在口袋里,急着问他们什么事情,孙雨亭从包里抽出笔记塞给他。

“哪,给你抄的笔记,你以为谁吃饱了撑的天这么冷还跑过来给你送东西。”王峰也在一边附着“小默,这可是雨亭抄了好久的,还不是怕你落后,虽然你成绩挺好的,但有备无患还是好些的啊。”两个人带着手套,但指尖还是冻的通红,沈默看着也觉得感动,他接过笔记才笑着说,“哎呀,我开玩笑啦,生什么气。走,上去暖和暖和。”说着就拉过他们两个人的手,孙雨亭才笑着说,“算你有良心的。”三个人才拥着笑呵呵的往楼上跑,一进屋,就暖和了,屋里生着炭火,烤的整间屋子里暖和异常,两个人立刻脱掉身上的外套,摘掉手套奔到炉子前来回烤着手。两个人连忙问他,“怎么换了地方住,”沈默把脱下来的外套轻轻挂在门后的衣架子上,才回头答:“这不是萧然生病了,他在这里又没什么亲人,所以我和姐姐就来照顾了。”王峰听着问道“是那个杀人犯的朋友,就是经常和你在学校里吃饭的那位。”

“什么杀人犯啊,他不是的,是他被人诬陷了,”沈默立刻帮着雷蒙辩解,这样好的男孩子宁愿用自己的一生换朋友的自由,怎的担负起杀人犯二字。王峰看沈默有些燥了才闭口。孙雨亭也啐他,“你整天就知道瞎说,早日惹祸上身。”王峰看两个人都说他,才不高兴的别过脸继续烘他的火。沈默也坐了下来,炉子边有个沙发,几个人歪在里面,软绵绵的,因为靠的炉子近,暖暖的炭火烘的人睡意来袭,孙雨亭问他,“好些了没,”沈默叹了口气,才说:“也就那样,还在昏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他说完低下头,样子显得失落又哀愁。炉火映的他半边脸红通通的。孙雨亭也不知道什么好,霎那间就陷入了静默,只有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更旺,火星子在炉膛里跳跃。王峰看着两个人无话,才说“明天我奶奶要去兴华寺礼佛,听说那里的菩萨都特别灵验,或许你可以去求求佛祖让他早日醒过来。”他半撑着脸,看着沈默,孙雨亭立刻一拍他的头,王峰怒着问他“你打我干嘛。”

“你说我打你干嘛,兴华寺那么远而且那么难爬,你叫小默去,你自己怎么不跑去啊。”他说完才看向沈默说道:“小默,你别睬他,那寺庙远的很,而且在山巅上难爬的要死。”沈默倒没在意这点,他听的愣了一下才问王峰“那里的菩萨真的灵验吗?”王峰点头叽叽喳喳的说:“当然,要不我奶奶那么大把年纪还经常往那跑,”他重重的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话的真实性。孙雨亭作势又要打他,他猛地跳开了,窜到门边鼓气和他伴鬼脸。孙雨亭急着问,“小默,你不会是真的想去吧,”沈默笑着回他,“当然是不去拉,那么难爬,还不累死。”他笑着看向窗外,窗户外面是满世界的琉璃色的阳光,均匀的洒在天边的每个角落,房檐上挂着一串串的冰吊子,正往下滴水,有些化了,咚的一声掉下去砸在地上。那些冰吊子被阳光染成金色,耀眼夺目。

晚饭的时候,沈默才和沈瑶说要去兴华寺的事情,沈瑶不太同意,那地方远,而且山又高,沈默去不太安全。最后死求白赖的说是和王奶奶一起,沈瑶才勉强答应,嘱咐他小心。沈默自然是高兴不必多说,吃过晚饭他就窝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沈瑶给他准备了小背包,塞了创可贴,水壶还有些吃的。

这晚睡的不太安稳,沈默倒在**翻来覆去,他想这次一定要诚心些好让萧然早点醒过来。想着又想到了萧然,他就更睡不住了,轻声的爬起来,沈瑶房间的灯早已经灭了,只有客厅里炭盆里还有些零星的炭火火星,一明一灭的闪着,像是有只眼睛盯着他,他放慢脚步,轻轻的带上门出去。

打开萧然家门,里面黑漆漆的,客厅里拉着黑色的窗帘,但仍然有月光渗进来,铺在地上,莹白的月色被窗帘切成零零散散的几片,有些蒙蒙的冷意。他静静的打开萧然房间里的门,只有床头的一盏台灯静静的亮着,丝丝的灯光像是软和的绸子,把整间房间都包裹成暖色,很安静的样子。床头柜上放着一碗早就凉透了的鸡丝粥,都已经冻了起来,起了一层浮油。一杯水也安静的陪在身边,不曾有人动过的样子。他走过来坐了下来,软软的,不知道何时凳子上被人加了一层垫子,可爱的毛绒小熊,咧着嘴笑着,滑稽的很。萧然还是睡着只有沉稳的呼吸一声声的响着,像平时睡着了一般,他的手上还是扎着针,点滴一点点的汇进管子,流进去。沈默握起他的手,手有些热了并不像昨天那么冷,觉得奇怪细看才发现萧然手肘垫了个暖手袋,里面充了温水,整个被窝里也暖呵呵的。他想应该是姐姐弄得吧。他把萧然的手翻过来,上面都是褶皱,起了皮到处都是老茧,倒不像他这么大年纪该有的。他细细的看,萧然的手并不窄,仿到是细细长长的,很好看。因为生病的关系手也是苍白的没有血色,他用双手握着,握的很紧。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萧然的时候,他背着画板,坐在长椅上吸烟,那白色眼圈的味道像是现在还能闻到一样,很难把当时那样桀骜和不羁的他和现在躺在**没有知觉的他想在一起。他握了好久,才松开把手又放了进去,细心的盖好。用毛巾替他擦脸上的细汗。

“萧然,明天我去兴华寺了,希望这一趟能够让你早日醒过来。”他小心的擦着,一边小声的说,擦完才放下。他关掉灯,屋子里立刻暗成一片,他借着月光出去。他相信萧然一定会早日醒过来的,他一定会代替雷蒙一辈子守护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