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终将逝去的年华

第二十五章 /噩运重临

雪下了整整一天,直到下午放学还没有停,沈默因为高一今天有课,所以得晚些。萧然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到沈瑶,她站在那里和一个男生说着话,雪有些小了,但仍然有朵朵的雪花从伞面下漏进来,落在她的短发上愈发显得头发乌黑如墨。沈瑶的短发像是又剪过,刚好遮住耳朵,和周围扎马尾和养长发的女孩子比起来显得利落又干净。不知道在说什么,她轻轻的笑着,有雪花碰到她的脸上,她用手轻轻的拭过。还没一会好像是聊完了,男孩子又走上去,沈瑶摆手好像是在说不用,男孩子抓着他的手不放,像是在恳求或是要求。伞遮住了沈瑶的半边脸,看不出沈瑶的表情,但是她好像在竭力甩脱他,两个人在门口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萧然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帮她解下围,他快步走上去,让男孩子放手。男孩子像是一时错愣住了,缓了一会才问“你谁啊?”雪里他神情冷峻,背脊宽阔,像是能够承受世上一切之重,雪花落到他的背上就不见了,他的身上有种薄荷的烟草味道,循着雪的味道混在一起,清淡淡的。

“我谁,呵呵。”他轻轻的笑了笑,雪骨朵拂在他的脸上,融化,像是飘起一股清淡淡的烟雾,萦绕在他的脸庞。他猛地一用力从男孩子手里扯过来,沈瑶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萧然摁在了怀里,萧然的话像是夏日的雷雨隆隆的淹没了她。

“他是我女朋友,你他妈的说我是谁。”话一出连萧然自己都害怕了,他在说什么,心底深处像是燃起了一股火焰,从心底一直烧到心脏,这种疯狂好像很久都没有有过了。沈瑶也呆了,她第一次听到有男孩子这样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的话,她只想好好读书,一直以来从来都没有动过,想过这个念头。她从来没有和除了沈默以外别的男孩子靠的这样的近。她头轻轻的靠在胸口,萧然的衣服上有股很好闻的陈旧的香味,胸口暖的像是炭火,烫的她的脸都有些热。这种怀抱她突然就不想挣脱,也许是她一个人孤勇了很久,其实内心心底也在渴望有天能有个依靠,哪怕只是累了,受委屈的时候稍稍停靠一下,他的心跳像是钟摆,一声声的像是海浪。萧然的话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围观的人哗啦都发出惊叹,他们简直都不敢相信品学兼优的沈瑶竟然也会谈恋爱,男孩子也惊呆了,错愕了好久手才缓缓放下。沈瑶一直没作声保持着安静,她想萧然肯定是想帮他解围,果不其然男孩子看了一会,没作声就走了。围观的人看没什么嚼头也散了,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沈瑶才立刻挣出来,

“对不起,我,,,,,

“你,,,。”两个人同时说出来,话被硬硬的挤了回去。萧然隔着帽子挠挠头发,抓下一大把碎碎的雪粒子,

“我知道你想帮我,没事,谢谢你。”沈瑶接着刚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说完沈瑶弯身去捡刚刚因为争执掉在地下的伞,才一会,小小的伞面已经落满了整半边的雪,她拿起来抖了抖,雪就掉了下来,轻轻飘飘的像是碎面屑落了一地。

“不走,”沈瑶撑着伞回头问他,萧然愣了半天才小跑着跟了上去。萧然的个头还是稍微高些,走了一会觉得不太舒服,况且让女孩子打着伞显得挺别扭的。

“我来打吧,萧然伸出手想去握伞柄,不下心碰到了沈瑶的手,冷冷的天,沈瑶的手也是冰冰的,像他初见她时的样子一样。萧然立刻缩了回来,沈瑶看了看他,萧然戴着帽子,一排斜斜的刘海愈发显得眸子像是波澜壮阔的深海,倒映着点点的白色雪花,黑白像是有股魔力突然想要把人通通都吸进去。沈瑶没多想就把伞递给他,伞柄入手,还有些湿湿的,有不少的汗。萧然打着,沈瑶安静的走在他的旁边,因为伞小,萧然尽量把伞往沈瑶那边靠,自己露出半个肩膀,上面一会就堆上了不少的雪,随着走动又纷纷落下。沈瑶从来没和人走的这么近过,两个人的肩膀不时的碰在一起。

下雪天格外的静,有学生骑着车子从他们身边一溜烟就消失的没影,路上被拖了好长的一道雪印子,像是在脸上刻的一道伤疤。都赶着回家,一会路上就没人了,两个人的脚步放的都是这样的慢,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整齐错落的踩的雪地咯吱咯吱的响,像是踩碎玻璃渣子一般。路两边都是粗粗的梧桐,都被冻的紧缩成一团,有大摊大摊的雪从高处跌下来,“哄嗵”一声像是剧烈的心跳。梧桐都紧挨在一起,被积雪压弯了腰,人从下面过去,梧桐像是要随时倒下来一般。到处都是脚印,一个个的连着像是有好多人踩过一样,凌乱错落,像是随意画上去似的。萧然紧挨着沈瑶,像是梧桐树一样紧紧依靠着,萧然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沈瑶的脸,红红的,透着股雪色。她怕冷的,小时候就怕,这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走到半路,前面迎面走过来一帮人,虽然隔着还有些距离,但萧然还是笔直的认出了是前几日的那个胖子和一群不认识的陌生脸孔。伞柄被他捏的像是要碎一样,不好的事情总被他在乎的人遇到,上次是沈默,这次是沈瑶。趁着还有段距离,他赶忙回身把伞递给她,朝沈瑶使眼色,沈瑶是极聪明的,他看到萧然的眼睛。深海里像是涌起了一丝波澜,萧然虽然挡着,但透过背脊还是看到了一大帮人朝着这边过来。

上次她听小默说过那天傍晚他们怎样被一群混混围在一起,后来要不是碰到人恐怖就凶多吉少了。刚想着,萧然猛地握起她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握起她的手,萧然的手暖暖的,一握上去仿佛连她的手都暖了。他用手指在她掌心里些了一个名字,虽然迅速但是**的感觉沈瑶还是感觉出来了,写完他将她的手重新合在一起,靠近他的耳边。

“快走,去找他,我有麻烦了。”说完他就把伞塞到沈瑶手里让她快走,上次的教训他还记得的,这次不能在让沈瑶受到任何伤害,一丁点也不许。沈瑶将手紧紧握住,人越来越近了,她看着萧然的神色想事情也许真的严重了,如果她留下来说不定会成为累赘的吧。她点点头开始跑起来,手始终握着,像是抓紧了他托给她的珍贵。她执起伞,慌乱的跑起来,脑子里浮起了上次受伤时的情形,她去看沈默,也看到了他,他伤的比沈默还重,脸上都是伤痕看不清样子,乌黑的头发上粘的都是血块缠在了一起。医生说他还断了手骨,胸部也受到冲击骨头有小段的裂开。她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沈默旁边,丝毫没有生气。波澜壮阔如深海的眼睛也是毫毫的苍白。

她实在想不出那群人该有多凶狠,把人伤成这个样子,但好在后来经过那么长的调养恢复,他渐渐好了许多。但是医生曾经跟她说过最好不要在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就不会这么可以轻易的治愈了。

她跑的有些急,伞东歪西倒的,跟不上她的脚步,后来她干脆扔掉它,冒着雪跑起来,她穿着大衣还没跑一段路,就有些热了。她回头朝萧然那里看,漫天的雪花哪里还能看到人的影子,只有雪花,无边无际的刮来。有雪花闪到了她眼孔里,凉的她差些打哆嗦。沈瑶定了定神,迈步跑了起来。雷蒙她只见过一次,还是上次出院她去路上认识的,到了医院大厅才知道是来接一样的人。她没有印象想不起来,但萧然告诉她只要往风沙渡,就一定能找到他。风沙渡她倒是知道,是张叔开的店,她以前也打过工,后来拿奖学金才没去了。她一路跑着速度逐渐加快,跑一段歇一会,到了镇中心,穿过街道就是了。镇中心那棵老梧桐,被彻底裹成一树莹白,细细碎碎的雪粒子像是堆砌起来的一样,雪还不断的往上盖,红色的平安符都快垂到地了,她大呼了口气,朝对面跑过去。

店里开着暖气,沈瑶推开门,没有人只有张叔和一个男孩子坐在桌边下棋。男孩子就是雷蒙,上次他们一起去过医院,虽然印象模糊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张叔倒是挺惊讶他赶忙站起来问“呦,小瑶怎么来了。”她在他的餐馆里打过工,一直很喜欢沈瑶的聪明乖巧,他赶忙放下手里刚准备放上去的黑子,走了过来。沈瑶笑了笑喊了一声“张叔”,眼光就落到了雷蒙的身上,她赶步走过去跟雷蒙说,话语急促但却清晰。雷蒙第二次看到这个女孩子,第一次是在一起去医院的路上,他一路尾随着她进大厅,那天她穿着和今天一样的深色大衣,利落干净的短发看上去漂亮又有精神,直到了医院大厅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子就是沈默的姐姐,沈瑶。他从小就流浪,后来跟着萧然一起四处奔波,去过很多地方,看到过很多的人,他打死也承认自己第一眼看到沈瑶的时候,心里有多悸动,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像白莲一样纯净爽洁的女孩子。沈瑶一路跑来,身上挂着不少的雪花,屋子里的暖气充足暖和,烤的雪都化了,衣襟上都是雪粒子,轻轻一拍就沙沙的往下掉。沈瑶说完了,手情不自禁的松开,还想着说什么,雷蒙早已经如风般的消失,只有门一开一合的响着,从门外面涌进来大片片的雪。张叔立刻大喊“哎,外面下大雪,你穿了衣服再去。”说着话抓起外套就走,他回头朝沈瑶说,“小瑶,帮叔看下店,叔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她还没来得及答应门轰得一声合上,屋子里又变的暖和了,身体里冒出的冷感渐渐消失,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沈瑶想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希望不会迟啊。

屋子里烧着炭火,毕毕啵啵的响,炭烧得又红又旺,烤的整间屋子里都暖暖的。火红的光温着沈瑶的眸子,让她陡然想起了父亲那晚,殷红的血像是漫开的水纹,她用手扶起父亲的头,父亲说一句话就涌一口血,她的手上都被血染红了,后来她洗了好多遍才把血洗掉。窒息感像是催生的幼苗,发芽,生长,密密麻麻的树藤像是吸盘一样紧紧附在她的身体各处,像是要把她包围。烧得是银炭,没有烟,但仍然觉得闷。沈瑶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雪立刻迎头劈下,朝她脸上吹过来,轻而细的雪洒到脸上,像是阳光射到脸上般的细腻。窗户外面是那棵老梧桐树,枝桠被雪压得快要贴地了,有很多的低处的平安符被埋在了雪里,雪绕着它转,一阵阵的落满了全身。老梧桐树有好多树龄了,关于它的传说沈瑶也听说过,据说除了挂平安符,只要心诚的在树下为自己想要关心的人祈愿就一定能够实现的。沈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是仍然记得有很多人在它身上挂平安符,沈瑶还记得每年初春,一树的红色小纸,随风舞动。

想了想,她还是合上手掌,轻轻的呢喃。“望你保佑他们吧。”

适时吹过来一阵冷风,晶莹的雪粒子像是碎钻,有很多的积雪大片大片的从树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