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有梦

第一章 405寝和最欠揍的人

1最欠揍的人

赌气上学的我拒绝的母亲送我的“请求”。临了,还是父亲的那一嗓子结束了母亲与我的再三叮咛,“够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让她自己去。”

“带那么多的钱,丢了怎么办。”母亲说。

“丢了就丢了,那不正合她的意吗?没出息的东西!”父亲故意提高了声音。

我背着行李包,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迈出几步,对着大门用力的踹了一脚。

“小兔崽子……”父亲“噌”的站了起来,使劲推开门,声若洪钟地嚷道,“我是该你的是欠你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像做贼似的灰溜溜地跑下楼,眼里含着泪,委屈地想,这家算是没法呆了……

我提着行李独自搭上了去省重点中专的车,车子开得很慢,半睡半醒的也不知不觉地到了目的地,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司机告诉我,我要去的那所学校竟然还要步行好几里,下了车看到的还是一片荒凉的大地,寂静得没有人烟,更别说有出租车驶过的痕迹。我拎着沉重的行李,拿着入学通知书,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咒骂,这该死的学校这么难找,谁知道这都是叫得什么什么大街,盖到这个地方来,这要是让人卖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由于劳累,由于心中生气,也因为想起父亲那张“臭脸”,我故意将母亲给我装的一整套新被褥扔在了路边。

几经周折,几度坎坷,一幢幢气派白sè教学楼终于屹立在我眼前,学校大门那明晃晃的“吉林万相金融高等专科学校”终于映入我的眼帘,我像唐僧终于到了西天,深深吸了口气,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总算活着到了。再见校园里人声鼎沸,吵嚷声四起,我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又炸开了锅。

“大家别挤,办入学手续到教学楼大厅,你们那边那些人站错对了,先到1号窗口登记完了再付款,”学校里人声吵杂声不断,学生家长挤成一片。“小周,去把学生科的老师全都叫过来……”

九月的天,依然是燥热的天,好不容易找到学校的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出尽洋相还找不着东南西北。挤在一大群高我几头的家长后面,不知要这繁琐的入学手续要办到何年何月。

下午一点四十分,还没吃午饭的我总算走出教学大厅松了一口气,身旁一个女生擦肩而过,一脚踩在我快要累断的脚指上,“哎哟!”我忍不住大叫。

那个女生嘴里正哼着歌,已走出几步,闻声回过头,看着我眉毛向上挑了一下,抿嘴一笑,温柔的说了一声,“对不起啊。”累了一天的我心烦气燥,正要发火,但见她如此说,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客客气气地接了一句,“没关……”没等我说完,这女生早已转过身,趾高气扬地走向教学楼的台阶。这女生身材细挑,皮肤略黑,但长得格外标志,加之一双会笑的眼睛,勾人魂魄,特别是她身穿得很贴身的牛仔服,突出身材凹凸曲线,几乎不能再紧,无法不吸引别人的眼球,但凡女生对这种扮相都会极为厌恶,我自然也不例外。

“真没教养!”我高声说,结果她用更高的声音唱着“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她手里拿着几本书,很厚,想必是类似莎士比亚全集之类的高档文学,走起路来淑女到了极点,所到之处,引来无数男生纷纷回头,低声窃语:“那女生是哪来的,是新生吗,长得好漂亮。”“她身材好好啊。”……

“德行!”我狠狠说道。另一女生从我身边走过,随声附和了一句,“长得真欠揍啊。”

2405寝与变xing手术

走上四楼,还没抬头,楼道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我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心想搞什么,屁股是随便打的吗,太不要脸了,明明看清楚是女寝才上来的。我揉着被打疼的屁股回过头,那女生竟转到我身后,我又迅速回过头,冲着她嚷道:“哎,你干嘛?”

“沈姝,真的是你!”一个身穿运动服的高个子女生蹦到跟前惊喜的叫了一声,哇,她难看死了,脸上全是褶子,鼻子还像个豆包,不过是很熟悉的豆包。

“钟慧?”我瞪大了眼睛,这个表情太熟悉了,“你在这儿,你也是来报到的。”

钟慧点点头,巧吧。

我笑了,先前的怒气一扫而光,没想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终于让我抓到了一根救命草。

钟慧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那时最好的玩伴,虽然有几年没有来往,但是钟慧那张特sè脸还是很容易让人辨认出来,钟慧额头很宽,眉毛粗而短,脸上常有细小的斑点,她最有特点的是她那个鼻子,像包子,总是团团着,笑起来褶皱颇多。如今随着她的个头的飞速增长,她的鼻子也不甘示弱。钟慧有两大特点,一个是她的招牌动作,一见面,先拍人的屁股,也不管她和你是不是很熟,二是大家公认的,说她这人“嘴黑”,钟慧常常不顾别人的想法直戳别人的要害。因此,钟慧人缘不好,但我跟钟慧从前关系就不错,我一直觉得似乎跟嘴黑的人在一起才有共同语言。

更巧的是钟慧手上的卡片也是405室,这说明,我们同寝也同班。我紧紧的握着钟慧的手,差点泪眼汪汪,缘分啊。

钟慧就像是事先踩好了点一样,对学校的地形相当了解,我跟着钟慧再无后顾之忧。在食堂饱餐过后,累了一天的我们准备回寝室睡上一觉。寝室里的其他新生都到了,有的在铺床,有的在收拾东西,我和钟慧都不是主动、热情,能带动气氛的热闹型的人,所以尽管这屋子里有我们这样认识多年的老同学在其中,直至傍晚,整个寝室还是静得出奇,每个人都自己干自个的,互不言语。倒是隔壁常常传来会心的笑声。

到了晚上,家长陆续离校了,只剩下我们寝室里五个女生和一个不知和谁是亲戚的男生。

我们这几个女孩儿大多都穿着朴素,一看都是来自寻常百姓人家,只有一个朝族女孩例外(从她说话的口音就能听得出来),她个子矮矮的,头发很短,眼睛细长,嘴也小小的,她不停的在收拾衣物,所带物品都很“名贵”。至于她对面的那个男生,穿着深黄sè的西服,戴个茶sè的眼璄,看不出多大年纪,总是把脸冲着窗外,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起初我们没把他放在眼里,猜测他可能是隔壁哪个新生的家属没地方坐才挤到这屋的,因为这间寝室空了两张床,可以坐人,白天就已经逗留过好几位家长,可是,转眼天黑了起来,此人还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就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毕竟都累了一天,有很多还是远道来的,都盼着早点休息。但是碍于他在此,大家不但不能休息,反而都穿得整整齐齐的,静静的坐在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说不出的尴尬,

最后我们几个素不相识的女生终于忍不住开始用眼神交流了,我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人出声,大家还是张望,男生旁边床铺的那个女孩儿,模样长得很清秀的,这时靠在枕头边,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接着好长时间都是这个姿势,一会儿翻两页,一会儿又朝别人望几眼,好几次也是yu言又止。相比之下,钟慧很幸运,她正好是那男生的上铺,现在开始扯被子准备睡觉了。

我一直盯着那男生看,而他向我这方向打量,我又忙把目光移向别处,等他把目光移开,我又忍不住看他,他又看我,我又把目光移开,这样一来二去,我们索xing也互不躲闪,直接对视了,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好几个人都在打瞌睡,可就是始终没人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生突然站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在大家的注视下,他从容地走到脸盆架旁,拿了其中的一个脸盆和洗漱用品出去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停过数秒,寝室里终于炸了锅,钟慧最先掀开被子,“蹭”的坐了起来,“他不该不是要在这儿过夜吧,”

钟慧朝我们脸上望去。“这可不行,不能因为今天有没来报到的,有空床,他就在这儿凑合啊。”

“还以为你睡了呢,刚才我还想就你占了个有利的地型。”我说。

长得清秀的女孩儿放下了手中的杂志,“他怎么这样,真让人接受不了。”

我上铺的女孩动作麻利的也下来了,“这学校好开通,男女混休。”

朝族的女生说,“要不咱们现在就把门锁上吧,省着一会儿他再回来。”

上铺的女孩突然把墙角的拖布拎了出来,“他一会儿再敢来,咱就把他打出去,这楼里这么多人,还能怕他?”这女生个子高大,嗓门也粗。

钟慧忙跳下床说,“不好,不好,咱们没弄清楚,弄大了不了,还是按她刚才说的,咱把门锁上吧,然后把灯关了,假装都睡觉了吧。”

我们相互看看,觉得这样也行。“那就快点吧,他马上就回来了。”有人急道。说干就干,钟慧迅速的关了灯,我连忙把门划上。这时我们都听见了门外的急匆匆的脚步声。

大家忙跳到自己的**,一扯被子蒙上了头,全都屏住了呼吸。

“当,当”两下,有人敲门。

我屏住气,有点做贼的感觉,因为我离门口最近,一动都不敢动。

“当,当”又两声。

“麻烦开一下门。”门外响起了纤细的女孩子声音。

钟慧把悄悄坐了起来。我也侧耳倾听,“不是他。”我望望钟慧,钟慧向我示意,“把门开开,可能是隔壁的。”

我点点头,轻声轻脚的走过去。“谁,”“是我。”门外一个娇嫡嫡的声音。证实以后,我才松了口气,回过头,她们一个个从被窝里露出了小脑袋,模样很清秀的女孩说,“开吧,可能是查寝的。”

开了门,我“啊”的一声大叫起来。门外站着的正是穿黄sè西服的男生,只是他一个人。我继续喊着,不知所以的其他人也在屋里如杀猪般地大叫起来,并纷纷用被子蒙住了头。走廊里其他寝室在瞬间内纷纷开门,“什么事,”有人迅速走出来,“喊什么啊,”大家纷纷探出头来“出什么事了?”“怎么了,现在的新生怎么这样,知不知道几点了。”

“你怎么了,”过了一阵,他(她)终于呆呆地问我。我面前的这个男生。

我,我张大嘴却说不出话来,声音竟是从他(她)嘴里发出来的。

“哎,你谁呀,”一个胖大姐穿着睡衣从对面寝室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我们寝室门口,不客气的拍拍眼前这个穿深黄sè西服的男生,“哎,你怎么回事啊,这是女寝你知不知道,你,都这么晚了在这干啥,你知不知道这是新生寝室?”

“你,干什么,快松手,”声音细若黄莺,正是这个被揪了脖领子的“男生”一阵慌乱,用手使劲推着那位胖大姐,尖尖的声音,“快松手,你这是干什么,我喊人了。”走廊里已经有人开始围观过来。

那位胖大姐瞪大了眼睛,她应该是大我们一级的学生,本来是想出面保护这几个新生,做件好事,没料到竟是这么一种情况,她也一时间愣在那里,“这,这个……”

“放手!”

大个女生忙松开了手,尴尬的笑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误会,误会,早点休息吧,”接着转过身嘟囔道,“我拷,比我长得还像男的。”

走廊里传来一阵哄堂大笑,“干嘛呀,学姐,你欺负人家新生呢。”“就是,人家可是女孩子。”那老生推攘同寝的人“当”关上了门,伸头张望的也互相嘻笑了一阵嚷着要睡觉了。

“男生”的脸通红,慌忙低着头进了门,把脸盆放在架上后,便再不言语。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又偷偷的、细微的打量着她,摘下眼镜的看上去年轻一点,脸黑黑的,不开口说话她其实就像个男孩子,我顺手开了灯,这时我才刻意去看她床头的那张卡片,上面那张照片果然与她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张照片是长头发,我们最初只注意到这一点,而她是平头。旁边清晰的印着:张波,女9503班,工业企业会计……

她是女的?竟是我们搞错了,天下有这样一个?

寝室里静得出奇,尴尬的我们不知如何应对。

“我关门了,你们去不去洗脸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波低声问。

“去,去。”“去,去。”我们像事先商量好的纷纷奔下床,拿起脸盆,冲向水房。我们像彼此认识了好久似的在厕所里畅所yu言。

“你说她竟是女的,谁能看出来。”

“幸好没用拖布打她,要不笑话弄大了。”

“你说我怎么看她怎么不对劲呢,她那点像女的,再说不光咱们没看出来,人家那老生不是也把她当男的了吗。”

“怎么看都不像,啊,是吧?”

“她,她该不是做过什么手术吧?”

“什么手术?”

“你们听说过变xing手术吧,就是把男的变成女的,女的变成男的。”

“那,那怎么。”

“没准他就是做了变xing手术呢,以前是男的,现在变成女的了。”

“啊?那,就,就做成现在这个效果?”

“什么呀,也许人家还没来得及做呢?”

“啊?”……

熄了灯,寝室很静。我靠在床边,正好看得到月亮,果然是床前明月光,第一次离家在外,心中难免有些异样,母亲是不是想我了,因为我从来不是个xing格du li的人,在家我连碗都没有洗过,下午吃饭时还是钟慧帮我刷的,没有我在家,她睡得着吗,还有父亲,他会不会后悔拿了这么多的学费而跟母亲吵架呢,后悔现在已经晚了,谁让他不听我的劝呢,这些学费够他打多少次的麻将啊,听说这里的录取分数很高,我能跟得上吗?唉,早知道死也不能把那套被褥扔在路边,现在床这么硬……

“你睡觉不脱衣服吗,”钟慧似笑非笑地问我。

我脱下一只袜子朝钟慧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