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文中暴富

第114章

他们村是一下子迈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相当于别人要迈两三步,远远地走在了前头。这样会不会犯了大/跃进的错误?调查小组的同志心里腾起这个疑问。

他们村有工厂,这算不算割了社会主义的尾巴?以前的工厂都是国有企业的, 每一样粮食、产品都有指标,中间每一个生产、销售环节都需要批条, 现在随便一个村都能办工厂,市场岂不是要乱套了?

祝副处长叫祝山,他保持谨慎的态度。随行的几位同志翻着资料,表情愈发认真, 眼神中难掩惊奇。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

“你们村的工厂是怎么回事, 国家允许你们办的吗?”

苏叶心一凛, 不愧是经委的同志, 一开口就切中要害。

历史上三大改造完成后把私有企业归为国有, 上沟村的果汁厂严格来说算是乡镇企业, 华国的乡镇企业萌芽于改革开放之后。在外人看来他们现在相当于打着集体的名义,挖社会主义的墙头。当年富甲一方的“华西村”走的也是这条路子, 自己盖工厂发家致富,变成了中国第一村。

现在苏叶相当于扯了面“试验村”的大旗, 把“华西村”和“小岗村”拧在了一起, 变成了上沟村。

“处长同志,请允许我给你们看一组数据,这是我们果汁厂的资料。”

苏叶如数家珍地说:“起初这个工厂是为了解决我们村水果运输困难才兴建起来的。水果的保质期短,清溪县地处偏僻,群山环绕, 交通不便, 想必领导们能来到这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祝山点点头,脸上还没褪去的菜色正是今早坐车给坐晕的, 这点他们深有体会。

苏叶又说,“山岭多、土壤肥沃,雨水丰沛的同时也给这里带来了良好的孕育果实的条件,经过阮儒良老师测量,清溪县的土壤富含钾、镁离子,偏酸性,条件得天独厚,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这片土地孕育的水果肉质清甜、汁水丰沛,品质优良。”

“这批水果多半是烂在地里、在运输过程中折损。我们把问题和解决方法反馈到省委那边,领导让我们放开手试一试。清溪县去年的财政收入是1021万元,上沟村历年的农业收入是十万元,我们村的果汁厂在去年11月建成,它在短短两个月内实现净利润三万余元。

果汁投入市场之后反馈很不错,我们接到了很多预订的单子,截止年底前合计二十万余元,它相当于改革前上沟村一整年的收入还要多两倍。这个工厂的意义不止是解决了水果的浪费,更重要的是它创造了财富。”

祝山心里微不可见地叹气,难怪省委的同志同意建厂。经济是卡咽喉的要事。

“不止我们村,整个清溪县的水果销路面临同样的困难。明年我们会面向整个清溪县收购果汁。另外我们的工厂虽然属于村里集体所有,国有成分仍旧占大头,政府给我们拨的生产设备和资金作为原始股份。”

苏叶最后点出的这句话,彻底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果汁厂里有51%的股份归为国家,是为了扯面“国有”的大旗。虽然把大部分利润拱手送给了政府,这年头光明正大盖工厂还是太冒险了。不过他们也没有吃亏,碰到困难就找领导。

果汁厂盖成后村里的人成天想着到厂子里上工,连带着种水果的积极性也空前地大涨。马支书曾经打趣地过去每年收水果都是累活,又累又不值当,大伙能推就推,收个橙子能收半个月。现在大伙明白水果能挣钱,天不亮就去摘果了。

祝山旁边的一位同志听了质疑地问,“听苏同志一番话,你们村对于发财致富这条路子研究挺深入。不过……你们村大部分劳动力都投入了这些副业,以后能保证粮食生产和研究?”

粮食生产才是农民的首要任务,是国家的立足根本,每个村子都像他们这么搞恐怕国家粮仓危矣!

苏叶心想:死贫道不死道友,明明个个听得都挺满意的,抛出来的话却一个比一个坑。相比之下张英领导真是十分善良可爱了。

敢情上沟村的成绩算不到这群经委同志头上,真不用他们怜惜呀!这真是亲爹和后爹的区别。

不过她面上仍是笑眯眯地回答:“这是一个好问题,我们村当初在探索这条路子时耗费了很多力气,才能确保稳定粮食的生产、幸不辱命完成国家交予的指标。

首先,我们村实现了机械化,它极大地节约了劳动力。原本十亩田需要15个壮劳力,实现了机械化后一个人可以管十亩田。

其次,省里给予我们的政策极大地鼓励了生产积极性,只要交够国家的粮食,剩余的都是我们自己。为了多分粮食,农民就会自发地多干活。”

“第三,我们村有一套严格的工资分红制度,实行‘计件制’的工分评定制度,把任务分成最小的单位,多劳多分,它把原本需要三五个劳动力完成的工作量,缩减成用一个劳动力完成。避免滋生懒惰、吃大锅饭、拖集体后腿的行为,实现劳动资源的最优分配。

最后,我们村的研究任务和生产任务是分开的,研究方面由阮儒良老师负责,我们从市里选拔了一批成绩优良的学生作为助手。村里的农业生产方面由大队长马根生负责,经济生产方面由我和何老师负责,教育财政方面由周毅负责,我们一手抓科研、一手抓生产,两条腿并行走路。”

祝山听到苏叶说“计件制”,眼前闪过惊艳。

他有所不知的是“计件制”是改革开放后才产生的概念,拿到现在来说当然能让人感到新奇。他细细地问了一遍苏叶什么是计件制。

现在实行的集体制度优势很大,可以集中所有力量去完成一件事,但弊端也有很多。比如一个一百英尺的廊道分配了三个女工扫,扫完地之后她们一整天就没有活干了,剩下的时间都在聊天、嗑瓜子。

更夸张的是国营饭店一整个下午只炒一盘炒白菜,但需要一个同志负责拿菜、另一个洗,一个切、一个炒,还得一个同志负责上菜。明明这些事只需要一个人做就可以完成了。为什么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还不是因为现在的劳动力过于富足,城里的工作岗位少吗?

苏叶解释说:“我们把每一样工作细分到最小的单位,比如负责养鸡的同志,他的酬劳按照每个月生产的肉蛋禽的数量算酬劳,每100斤我们会给他算1元的酬劳;种水果、种庄稼的同志每100斤获得0.5元酬劳,果汁厂里的同志根据岗位不同,还有另一套计算方式,可以保证的是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是按件计费,多劳多得,它让大家明白只要勤奋就能挣到更多的财富。

计件制是按劳分配的一种方式,更能够调动积极性、提高生产效率,经过实践我们认为比吃大锅饭更好。”

张英第一次听苏叶提到计件制的时候评价,“这种分配方式倒是新颖。”

连省委的领导都能听出意思来,何况是经委的人?他们日常工作就是和经济打交道!祝山扫了一眼上沟村的数据,每个月的数据以一种良性的趋势稳定上涨,短时间内就满足了附近几个供销社肉蛋禽供应,再给他们多一些时间,假以时日岂不是能满足周围几个县、乃至一整个市的需求?

另一个同志迫不及待地提出质疑,“我看了你们的计划书,展望的部分写得不错。不过——你们怎么保证你们的肉蛋禽能按照计划供应下去?”

上沟村这样的村子经委的同志见得多了,

有的村子完全是为了给某个领导增添“业绩”,集中调动一切的资源来完成指标,俗称领导的“面子工程”。

何老师搓得拇指发红,经过苏叶一串的妙语连珠稳定了场面,他完全没有了面对大领导的那种慌张,他迫不及待地抢了苏叶的回答:

“领导担心的问题,绝对不会在我们村发生。首先我们村因地制宜,发展了自己的特色产业,也就是茶叶出口。我们村每年能依靠茶叶获取十万余元的收入,茶叶出口给我们村提供了结实的经济基础。

其次,我们村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我们村每年暑假会从市里吸纳毕业生到村里插队,既解决了我们村‘缺劳动力’、‘缺人才’的问题,也为市里缓解了毕业青年的就业压力。”

周毅与何梅梅用同一种惊奇的目光看待何老师,没想到苏叶去中学抢人的行为落在他眼里竟然是替市里解决青年就业压力。

苏叶听得欣慰地点头,顺便瞪了一眼周毅和何梅梅,可不就是吗?还是何老师懂她!

何梅梅噎了一下。

何老师又说:“第三,我们有很好的粮食基础,阮儒良老师研究的高产粮食项目频频传来喜讯,‘丰实系列’红薯产量是普通红薯的2倍,玉米亩产550公斤,花生亩产230公斤,产量均领先于市面上的品种。有稳定、充足的粮食供应,保证了养殖顺利进行。”

“最后我们的政策好,劳动积极性空前大涨,劳动力资源能够得到有效的利用。前有省委的领导大力支持、后有经委同志的认可,我们有底气保证向市场稳定供应肉蛋禽,上沟村绝不会是昙花一现的面子工程。”

何老师有理有据地说完一番话,陈述观点清晰、有力,众人向他投来浓浓的、钦佩的眼神。这水平,不愧是大学生啊……

这几个照面下来,马根生觉得自己就是回炉重造都比不上他们俩,真是货比货的扔、人比人气死人。换成他来说早就被领导问得抓耳挠腮,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一顶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帽子。

何老师说完之后看到领导喜滋滋地退后一步,这一套话术还是苏叶教他的,领导喜欢听条理清晰的汇报,不能过于啰嗦、要直切主题,人既要不卑不亢、马屁也要吹得隐晦。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他最后一句话让经委的同志露出呵呵的笑容,气氛终于彻底轻松了。

何老师一拍手说:“呀,这都快到饭点了,领导们要不要去尝尝咱们村‘社会主义的成果’?”

祝山一行人确实挺不容易的,为了来这鸟不拉屎的山旮旯天不亮就启程了,早餐都是囫囵在车里应付的,这山路陡得直接把一个同志弄晕了,一路吐着过来的。这会到饭点了哪里还绷得住面子。

他们欣然同意,去品尝上沟村的社会主义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