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医忏悔录

第6章 孝子

虽然『操』作时拐了个弯,胖子他们参与销售假『药』的事实却摆在那,怎么可能逃得过侦查。王雨出的完全是馊主意,反倒因为拐了这个弯,引起相关部门的怀疑,怀疑他们早就知道是假『药』,所以用这个办法逃避打击。王雨想明白这个道理,更为愧疚,拿出全部的解数要捞他们出来。幸亏他们确实不知道是假『药』,查明白情况后终于出来了,但是公司却被迫关门,叶知秋成了无业青年,胖子的处分正在讨论,估计将被开除,刚刚混到手的呼吸内科副主任早成了泡影。

好在没收“非法所得”和赔偿家属损失后,胖子和叶知秋仍然是富翁。想到这个王雨心里又安稳了一些,鼓起勇气去送请柬,邀请他们参加自己跟清影的婚礼。谁料两人经此劫难,早已明白自己被好朋友利用。叶知秋冷冰冰地不予理睬,王雨只好放下请柬退了出去。胖子干脆大骂:“滚。”一把将王雨推出去,哐,重重地撞上了门。

王雨站在门外愧悔交加,虽然当初是迫于无奈,而且自己以为用了这个拐弯的办法后,胖子他们就不会受到牵连,可是现在他们毕竟是受到牵连了。他魂不守舍地回去,清影正喜滋滋地布置刚买的新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王雨不忍让她难过,强装出笑脸去帮忙,房山突然来了电话,潘佳燕居然又出事了。

王雨心急如焚,这几天忙着关心假『药』案,对小丫头的关心不足,想不到马上就出事,真背啊,可是起码自己还叮嘱黄主任好好带她,有老黄盯着,怎么会出事呢?副院长在电话里解释:“也不全怪小潘,老黄带小潘值班,他却跑到外面打牌,后来有个肝硬化消化道出血的病人来看病,小潘没抢救过这种病人,一时间根本拿不出处理措施,等打电话叫来老黄,病人已经没用了。”

王雨大怒:“医院的制度是摆设吗?”想想情况还没弄清,不宜在电话里多说,连忙告别清影往乡下赶,清影送他上了出租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调回宁城来吧,老看不到你,我好想你。”

王雨心神一『荡』,探头在她脸上轻吻一下:“我也想你,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调到一起。”

带着清影的眷恋,王雨的怒火和焦急都淡了不少。路上医院又来电话:“病人有五个儿子,都不肯出钱,在家里拖了好些天,早就不行了。今天是被村上人议论得没办法,才把他送到医院,准备用点『药』马上拖回去,就算给他治疗过了,谁知道刚挂上水不久就死了,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堵了大门要我们赔偿。”

王雨更为恼火,不肯给老人治病是乡下的常事,没钱的不必说,有条件的也不肯花钱,很多老人如果生了重病就自觉地等死。可现在这情形愈演愈烈,而且随着媒介越来越多地把目光转移到医院,农民们好象豁然开窍,是医院的责任固然是堵门要赔偿,不是医院的责任也照样堵门,甭管怎么解释,不见钱决不撤退。

王雨苦笑,这世道是怎么了?以前处理事故是以骗为主,骗得家属相信医院没责任,病人是“该死”,家属就会老老实实地把死者拖回家。现在即使医院真没责任,家属也只认钱。

刚到医院,就见门口人山人海,照例是围观者事不关己兴高采烈,众家属气势汹汹唾沫横飞。王雨刚走近,人们就叫起来:“王院长来了,让一让。”王雨再度苦笑,弄了点名气还是管点用场的,不过似乎只在需要挤进重围面对家属时有用。

呼啦一下,人群分开,又呼啦一下,把王雨裹进圈子。声音一下小了许多,就见五六个中年人停止争吵打量着王雨,象是思考怎么样对付这个院长;女人们也暂停哭闹看着他,随即又哭叫起来;最醒目的是几个17、8岁的小伙子,大概是病人的孙子,见医院的正主终于到了,楞了一下后突然冲将上来,刚长结实的拳头争先恐后地伸向王雨,一双双眼睛里写满了痛失亲人的愤怒。女人们哭一声:“爹爹啊,您死得冤枉啊。”他们的眼睛就瞪得大了一圈,女人们再哭一声:“爹爹啊,是医生害死了您啊。”他们的拳头就伸前一分。随着女人们的哭声越来越响,他们的架势也越来越厉害,象是马上就要把王雨撕碎。

王雨年纪不大,经验着实丰富,他一点也不急——有人着急呢。果然病人的儿子们急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小家伙,哭也罢,吵也罢,难道真是为了打医生出气?那样老头子不是白死了?连忙上前拉开几个愣头青。王雨暗暗发笑:这就对了嘛,要让老头子死得其所,就必须咬定钞票不放松,弄到钞票,为儿孙们做了贡献,老头子的死就重于泰山,如果打了医生,钱就没指望了,拿老头子换医『药』费都不一定够,弄不好还有人得跟警察打打交道,老头子的死岂非轻于鸿『毛』?

那几个愣头青哪里明白长辈们的良苦用心,兀自梗着脖子瞪着王雨。他们的脑子里早忘记了自家老子不给爷爷看病的事,只知道爷爷送到医院好长时间都没用上『药』,所以是医生害死了爷爷,偏偏长辈们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准他们揍这些王八蛋医生,真是气死人。

既然双方心知肚明,事情倒也好办,无非是钱多钱少的事情。王雨拿出全部功力,跟家属们一通扯皮,终于定了价格。双方皆大欢喜,家属开开心心地去抬死者回家,王雨做足人道主义的样子,亲自去安排担架指挥抬人。等他到了病房一看,由于呕血和便血,老头子嘴旁血迹斑斑,颈下则堆满了血块,为抢救方便而赤『裸』的上身也沾满血污和吐出来的食物,裤子透出黑红的血『色』,裤裆里臭气冲天。原来双方都忙于谈判,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给老人清洗一下。看到这么肮脏恐怖的场景,那些最爱爷爷的愣头青们连退了几步——万一长辈要我们伸出干净的手去抬人,天哪。

他们实在是多虑了,虽然他们的老子都不肯出钱看病,但到了这时候,也不会再计较该谁出力——钱是大事,凭什么要我出,但力气是用不完的,脏也不怕,种田连粪都要挑呢,何况现在要做给人看,怎么能退缩。于是众孝子给老子清理一番,合力抬起那具昂贵的尸体——在他们眼里,死者一生最值钱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了,哭哭啼啼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也。

王雨刚喘了口气,还没等处分两个事故责任人,上头的通知又到了:两江试点成功,全国推广新型医疗保险。

这新型医保是怎么回事?王雨和所有公费医疗享受者一样,都不十分清楚,但大家都明白一点:以前那样随意用『药』实报实销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王雨突然醒悟过来,不能无限制地全额报销,医生护士在病人头上开『药』,再转到自己名下的做法就行不通了。不禁大为钦佩:既减轻了财政压力,又控制了很多弊端,果然厉害。

随即县里开始大张旗鼓地推行,电视报纸横幅……,所有的媒体都在宣扬新型医保的好处,一时间人们都在叫好。

王雨眼看就要得抱佳人,哪有心思管别的,无奈地应付着医保的推行,一有空就往宁城跑。这天清影坐门诊,王雨看她开着处方,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一张处分都有好几千的『药』品。过一会进来个带眼镜的,竟然要求开三万,清影连连摇头:“不行,一张处分用『药』量有限制,不能太多。”

眼镜显然很不屑清影的胆子,摇头晃脑地纠正她的错误认识:“中都有人开进口『药』,一盒『药』两万,一张处方就是十几万几十万,现在什么时候了,再不抓紧开,来得及吗?”

见清影摇头不信,眼镜急了,掏出一张报纸:“白纸黑字,你看吧。”

粗黑的标题很是醒目:一张处方20万,突击开『药』为哪般?

饶是王雨已经算富翁,看到那20万,还是有点晕。等清影送走病人说了句话,他就更晕了:“那个表哥,他又来了。”

----分隔线----

80后的书友可能不太相信,农村的很多农民和城市里比较困难的家庭,如果小孩生了病,可能倾家『荡』产也要看,但老人生了病是不给治疗的——轻的自己会好,重的看病是浪费钱。我甚至想过自己起头成立老人健康基金——刚毕业后看到不少老人可以救活却硬是拖死的时候。现在,没那动力了。

当时确实有报道:是一粒『药』两万,我缩水成一盒了。至于总金额我忘记了,算算一粒两万,一张处方怎么也不会少于20万吧,所以这个20万不一定准确。

-- ..|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