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医忏悔录

第1章 乳房之痛

“别吵!”

“痛啊,痛死我啦。”白布遮掩下,张小玉大声地呻『吟』着,尽管医生已经第三次呵斥,但胸部剧痛的威力已经远胜医生的威胁,她实在忍受不住,也不想再忍受下去了,阵阵悔意从心底钻将出来,她大叫:“我不开啦。”

王一鸣慌了手脚,忙安抚病人:“好好,别叫了,我再给你打点麻『药』。”

洗手护士(手术时上手术台协助医生『操』作的护士)递过麻『药』,提醒道:“王医生,总量300mg。”

“知道了知道了,我记着呢。”王一鸣很不耐烦,护士连忙闭紧了嘴巴。

能不烦吗,好不容易争取来个病人,又碰上个对麻『药』不**的,鬼叫得惊天动地,来来去去的医生都要探头来看一眼,那些讨厌的实习生都轰了几次了,还是往这个手术间里钻,王一鸣狠狠地将针头戳进皮肤,被她这一叫,手术室里这些家伙又不定要编排我什么笑话了。

洗手护士也很烦,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刚好轮到我跟王美女上台,一个大男人,生就娘娘腔,听得我起鸡皮疙瘩,偏偏他手底下功夫实在不行,哪台手术能不闹点笑话,连累助手一块被人笑话,还是麻醉医生舒服,来转一趟就跑了,现在准坐在办公室喝茶,真不公平。

张小玉不烦,她痛还来不及,阵阵的悔意就象那被端了窝的蚂蚁,在她心里到处『乱』钻『乱』咬,老公早就叫自己不要在一院开,可自己想着一院怎么说也是本市一流的正规医院,手术前听王医生说起来,『乳』房纤维瘤,那是小菜一碟。可现在怎么会这么痛呢,张小玉忍不住又叫:“我不开了!”

王一鸣听她叫得厉害,手里麻『药』推得更快了,一边安慰:“坚持一下,马上就不痛。”

这次病人好象对麻『药』**了些,只是轻轻哼哼几声,王一鸣大喜,手术刀也如有神助,行云流水般三割两划,一个瘤子下来了。耶,王一鸣在心里欢呼一声,谁说我不行?虽说没上过医学院,但老子好歹在部队里干过那么些年卫生兵,讲文凭,老子后来不也弄了个函授的大专?而且这一年进修是白进修的吗?

左边『乳』房的纤维瘤下来了,右边『乳』房还有两个,王一鸣有点恼火:你生一边不就得了,偏偏要好事成双,他伸手:麻『药』。

护士递过针筒:“400mg。”

“知道了!”烦死人了,老子难道不记得?王一鸣的头伸出遮盖区,凑到病人眼前:“左边的好了,马上开右边的。”

“不,我不开了!”张小玉大叫,原本年轻端庄的脸庞因为疼痛的折磨,显得有点变形,把王一鸣吓了一跳,连忙缩回头,嘴里低低地咕哝了一声,不知是安慰病人还是安慰自己:“快了快了。”

听到三室王美女的病人大叫不开了,二室取内固定(骨折愈合后取出固定材料)的几个骨科医生对视一眼,都吃吃窃笑起来。王雨今天没上台,站在一边看,听三室叫了快一小时,现在病人又叫不开,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跑到三室去看热闹。

王一鸣见是本院医生,不好意思象对付实习生那样驱赶,心里暗骂:好不知趣。

王雨哪里知道王美女肚子里的文章,他只顾在一边惊奇了:『乳』房纤维瘤局部麻醉下手术倒不奇怪,麻醉科医生都是大爷,一般是不会为这种小手术搞个硬膜外阻滞甚至全麻的,但是人家局麻,干脆利落几针下去,要害部位全麻醉了,可王美女的麻醉手法实在奇怪,弯弯绕绕犹犹豫豫,这样子局麻,要打多少麻『药』才能有好效果呀。

王一鸣一边进针一边还嘟囔:“对麻『药』一点也不**。”又伸出头去问病人:“你酒量不错吧?”

张小玉没好气地答:“我闻到酒味都会醉。”

王一鸣大叫奇怪:“象你这样不**的,应该酒量都很大啊。”

王雨心里好笑:明明是你手法不对,打不到要害部位,当然不**。

果然切开皮肤时病人又开始叫痛,王一鸣只好再加麻『药』,护士提醒:“500mg。”

王雨吃了一惊,这种麻『药』一次用量不得超过400mg,一般100到200mg就足够了,他想说话,但又一想,王一鸣是老医生了,经验丰富,这个问题他肯定会想到,再说护士也提醒过了,病人年轻力壮的,多个100mg应该没问题,于是话又憋了回去。

奈何王一鸣的手术刀时常不听话,最后一个纤维瘤又藏得深,折腾半个钟头还没能全部拿下,病人本来还安静,现在又哼起来,声音倒是不大,可王一鸣额头上的汗水还是冒了一层又一层,他伸出手去:“麻『药』。”

王雨忍不住了:“王医生,再打就快600mg了,是不是想想别的办法?”

王一鸣没好气地说:“什么别的办法,快结束了,还上全麻不成?”王雨只是觉得不妥,却无可驳斥,那边王一鸣已经又一针扎了下去。

这次王美女的手法未见得进步,效果却出奇地好,病人一声不吭,王美女心情大好,手术刀上下翻飞,速度快了很多。

王雨却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突然病人的身体**一下,王一鸣叫道:“别动,马上好了。”王雨脑海里却有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背心上噌地一层冷汗,看切口果然不怎么渗血的样子,又不敢肯定,急忙转到病人头部,但见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鼻翼倒微微扇动,忙伸手去按脉搏,没有,再按颈动脉,没有!王雨大叫:“心跳停了!”

石破天惊,王一鸣兀自伸出头来问:“怎么停了?不会的。”护士已经惊叫起来:“心跳停了,快来帮忙。”

王雨叫:“心脏按压,快!”手就在病人胸部的王一鸣却吓傻了,呆呆地不动,王雨大急,也顾不得无菌不无菌了,推开王一鸣,伸手到病人胸口就按,此时呼吸也停了,好在外面已经有大队人马赶来,手术室设备又齐全,发现又早,鼓捣一阵,病人的心跳呼吸居然恢复了,只是神志仍然不清。

王雨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惊险场面,抢救告一段落,累得一屁股坐下,一动也不想动,与其说是心脏按压手累,还不如说是心累,可是领导并不想让他休息,麻醉科主任叫他:“小王,你过来一下。”

王雨跟他来到主任办公室,发现除了洗手护士等当事人外,副院长、大外科主任、王一鸣所在的普外科主任、手术室护士长等大批要员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麻醉科主任还回身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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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心跳呼吸骤停是任何疾病的最终阶段,是死神降临的标志,一旦发生,很难挽救。

注二.手术室护士有不同职责,洗手护士要跟手术医生一样消毒穿手术衣,直接协助医生手术,巡回护士需要在手术台下帮忙。而只要是在手术室进行手术,无论施行何种麻醉,麻醉医生都必须监护,本案例中,麻醉医生和巡回护士都严重失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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