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梦

第二十二回 舌剑拳影风发气 放浪不羁真少年

罗彩灵打量着云飞,笑道:“想不到你对这些狗奴才也动了慈悲方寸。”云飞拍拍手,道:“人都有一张脸的,免得别人说我人少欺负人多。”罗彩灵掐了他的胳膊,弄得他酸酸的,啐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染房了!”李祥乘机道:“这叫什么鸟说什么话!”云飞正揉着胳膊,真恨不得一拳将李祥的嘴巴打歪,可是却挥不动,原来罗彩灵的手还揪得紧紧呢。李祥也在云飞胳膊上掐了一下,嘿嘿笑道:“有灵儿保护,你羡慕吧!”云飞心中大大地骂道:“乌鸦落在猪身上,笑人家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逗逗笑笑,也查觉不出辰光飞逝,天色苍黄,云飞等胡乱寻了家客栈就往里走。作生意的门坎低,店主见到三位客人,忙过来张罗:“三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云飞道:“我们住店。”打听了端的,这家店有两层楼,楼上是上等客房,楼下是普通客房,他们都挑在楼上歇了。李祥初见店主长得像只老鼠,心里嫌他,想换家店,看看罗彩灵已往楼上走去,便只好把话闷下去。

罗彩灵住一间房,隔壁是云飞和李祥共处有两张床的房间,李祥刚睡下还很平和,月亮高了,他便在**翻来滚去地直哼哼,吵得云飞耳根不清,便爬起来掌了灯,问道:“你怎么了?”李祥蜷着身子,双手抱着腿直按摩,叫道:“嗳唷~~我的小腿痛死了!”“哦!”云飞笑道:“你不经走远路,所以犯肌肉痛,谁要你锻炼少的,活该!”李祥的额头生出汗来,小腿里就像钻了千百条蜈蚣似的,抽搐的痛,骂了一声祖宗,有气无力道:“你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我知道你鬼多,有什么好法子快拿出来给我治治罢!”云飞挨着李祥的床沿坐下了,看他这副衰样就好笑,道:“这点小痛就让你皱眉挤眼的,抹些樟脑酒或松节油不就好了。”

李祥一毂碌坐起身来,靠着墙,掀起裤子,嚷道:“快拿来,快拿来!痛死我了!”云飞噗了一声,摊开双手道:“你说拿来就拿来,我又没有!”李祥啐道:“没有你说什么!”云飞伸手往他腿上一拍,道:“你误会我一片好意了,我虽然没有,说不定别人有啊!”李祥切问道:“到哪里去找啊?”

“我去店主那儿问问。”云飞披衣下楼去了,李祥的腿愈来愈疼,疼到腰骨子也跟着疼起来了,正等着云飞救命呢!这时才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涵意,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恐怖的念头,以后还不知要赶多长的路呢,要是每到晚上都要闹回腿痛,那……

他浑身哆嗦,不敢再往下想,盼星星,盼月亮,过了半炷香的时刻,终于闻得轻微的上楼声,李祥的腿痛立即好了一半,苦眼望见云飞两手空空,心也随着眼睛冷了。云飞脸色难安,道:“这家店里没有我们要找的药,不过,我还有个土法子,百治百痊。”李祥抽筋抽得厉害,咬着牙道:“你别老是说半句留半句的,快说呀!”云飞道:“其实很简单,洗个热水澡,热敷一阵,再按摩痛处,半个时辰管好。”李祥点头如切菜,道:“我不能走动,一切麻烦你了。”

云飞找店主讨了热水、毛巾、澡盆,由小二哥一呼拉地搬了上来,满屋子热气腾腾。李祥急得就像在过洞房花烛夜,半刻也等不得了,边解衣边道:“我洗澡时,你不许偷看!”云飞谇道:“我偷看?我挖了我的眼睛罢!”倒在**,转头睡了。

李祥的两条腿又酥又麻,脚根上也结了厚厚的膙子,泡在热水里一敷一按摩,身子都爽得打了几个战抖。“鱼儿可真会享受,整日待在水里,难怪呢!原来水中的感觉是这么爽啊!”李祥一边想一边熏着蒸气,懒懒洋洋地叫道:“云飞呀,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哪里吵疼,包在我身上了。”云飞冷冷地道:“不用你费心了,只要你不再吵疼,便是我最大的安慰了。”李祥摢了一捧水,笑道:“你说的也是,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多着哩!”

泡了一会儿,水有些凉了,李祥叫道:“云飞,麻烦你再给我加桶热水吧。”云飞不耐烦道:“你还没泡够么?”李祥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的好处,我都记得。”云飞见他可怜,只好爬起身来,咕噜叫道:“睡觉都不饶人,都过了大半夜了!”

云飞掀被之时,突然查觉到周遭存在着另一种呼吸,心中一懔,本能地烈目横扫,只见窗纸上模糊着一个黑影。贼?!他登时跃下床来,朝窗户決冲,大喝道:“谁?”黑影徒然消失,噼剥的一声破木声,云飞纵出窗外。李祥将毛巾裹住下身,羞愧难当,大叫道:“云飞,把那个偷看我洗澡的王八羔子给我抓回来!是女的先瞧瞧模样如何,是男的我要阉了他!”忙呼呼跳出澡盆,四上三进一地把衣服套上了。

四周星月皎明,一脉平阳,云飞脚刚嗒地,远见那条黑影蓬风而逃。“想走!”云飞狠咬钢牙,追风而奔,他算得出,此贼并非一般盗匪,身上定然隐藏着一个大阴谋。眼见相距不过十丈,右耳一颤,倏然闻得罗彩灵的呼叫声和刀剑拼斗声。“糟了!”云飞朝那贼狠瞪一眼,心虽不甘,却也顾不得追赶,硬生生地撇转脚尖,抽身返回。

呼吸之顷便至客栈房下,罗彩灵正与另一黑衣人厮杀,乒乒乓乓,风影舞旋,难解难分。李祥也没闲着,不住地往楼下扔椅子、坛子、榔头等等。可惜点子太歪,一下砸向罗彩灵,一下砸向黑影,两人不能全心搏斗,还要抽神躲避天空下的横祸。店主听见声响,出门寻端时,被黑衣人一脚踹着肚子,在地上痛得直滚。

云飞隔空弹下一指,一股劲气直逼黑影的维通穴,疾如流星,他哪里提防得极,腰儿一扭,身子酸楚,钢刀珰珰脱手,天旋地转,控制不住,躄倒在地。罗彩灵见黑衣人突然歪在地上,便觉奇怪,转眼云飞已在跟前站着,便明白了原由,把剑锋抵着黑衣人的咽喉,喝道:“你是谁,为什么到我房间乱翻?”黑衣人来个一问三不知,罗彩灵勃然大怒,心想你死到临头还撑硬檗,把剑锋往他胸前一戳,只想让他痛一痛,并未下死手,眼见喉咙里溢出血来,黑衣人却连皮都不曾颤一下。云飞发觉有跷蹊,道:“我不过点了他的穴道,没下杀手。”唰的一声,罗彩灵挑开黑衣人的面纱,更使两人大惊失色,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嘴角早已流出一沟黑血,直直的一副死人面皮。俩人互望一眼,好没道理!

闹哄哄的打斗声已惊动了不少客人靠着窗户往下看,李祥噔噔跑下楼来,脸面干净了许多,一望黑衣人,道:“原来是个男的。”在皎丽的月光照耀下,罗彩灵与李祥猛然一见,倒不识了,端祥了半晌,方才格格笑道:“李祥,你洗了脸后看着舒服多了。”再望云飞时,发觉他又脏了几分,道:“云飞,你也洗把脸嘛!瞧你,污七八糟的!”云飞道:“先把这事儿解决再说,我的千金大小姐。”

李祥喘着气笑着,问道:“怎么样了?”罗彩灵托着下颔,道:“这家伙不明不白地死了。”李祥道:“人怎么会自己突然死掉的?”心不准信,借过罗彩灵的剑,往黑衣人身上一捅一个窟窿,两捅一双窟窿,见他没反应,笑道:“真的死了。”云飞脸上有些怪罪之意,道:“你这人哪,真不好说得,人家死了就算了,你还来戳尸玩儿,他也没伤害你!”李祥把剑在尸体上一拍,嚷道:“谁说他没伤害我!这家伙变态,偷看我……”云飞把李祥的手一捏,打断道:“不是他,是他的同伙。”遂又一想,不对呀,忙翻过话头来,道:“他的同伙也没偷看你呀,窗纸都没舐破呢!”

罗彩灵听他们穷嘀咕,一句都没听懂,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偷看什么啊?”李祥的脸上发起烧来,搓着衣角,脑中略微一转,道:“也没什么啦,我在楼上和云飞下棋,我用绝招杀得云飞损兵折将,叫苦连天,甘败下风。谁知,这个杀千刀的却粘在窗户上,想偷学我李家的绝学,你说可气不可气?”云飞听得满鼻子灰,忖道:“好嘛,指着和尚骂秃子,李祥啊李祥,我救你还损我。”

罗彩灵信了李祥,也不去在意边外话,目前,搞清楚黑衣人的来历才是首题。她伸手从内衣中掏出一物,一股闷了很久的艳光终于释放出来,哗然眼前刺亮,一片闪耀洁透,直径约三寸、厚约一寸的璧玉活现在瞳。云飞“啊”了一声,李祥“啊”了一声,窗户边的客人们也“啊”了数声。只见罗彩灵小心地双手拈着璧玉,道:“这宝贝叫作‘夜光璧’,黑暗中可照二十余丈,是我爹身为金鳞双蛟的随身信物,世上只有两块,另一块在郑华手上。怎样,不错吧!”

李祥伸出手来,道:“给我看一看吧!”罗彩灵缩手笑道:“等一下。”她蹲下身子,右手把尸体的一对嘴囊挤起,左手拿夜光璧对着口腔,瞠直着眼睛洞察。云飞见李祥活灵活现的,问道:“你的腿还疼么?”李祥蹦了两蹦,笑道:“早好了。”罗彩灵似查出了珠丝马迹,大叫道:“就是这个了!”也顾不得恶心,用手勾进尸体的嘴里,暗运内力拔下一颗板牙,道:“你们快看!”云飞和李祥都把头凑过去,原来这是一颗黑牙,上面还残留着一线红色粉末。云飞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人怕被缚后失节,预先在牙内安置了毒药。”

李祥道:“原来如此,可是,这不要脸的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罗彩灵指着尸体,道:“你们看他的颈上带着一条红色的绫巾。”云飞把它扯下来,拿着看了一会,问道:“不知这条红绫巾暗示着什么?”罗彩灵皱眉道:“据说,几十年前,邪派中势力最大的帮派叫‘红教’,横行黑白两道半百年,教徒都佩着一条红色绫巾,此教没有固定的旗舵,教众都散在天下。可是,一夜之间,整个红教突然消失殆尽,没留下任何痕迹。对此,江湖上传言很多。有的说,是我天人教灭的,可我爹对此极力否认;也有的说,是武林三巨看其刺眼,合力将他铲除了。这些传言都是空说无凭,此案便成了数十年来武林中最大的谜题。”

云飞知道,红教的消失,纯粹是他们故意匿影藏形,回想起来,怪不得金字三使者的颈上都没带红绫巾呢。他们丢下大好江山不理,目的又是什么呢?云飞本欲开口,但金钱使者张汉波曾叮嘱过,不要泄露他们的行踪,云飞顾着信义,又缄默了,再看着红绫巾,心里突然一懔:“他们已重佩标志,这么说来,红教是打算重出江湖了!天人教绝然不会轻易把江山拱手让人,一场武林浩劫正在蕴酿之中了!”李祥可没这么多的心机,找罗彩灵讨了夜光璧正玩得起劲呢。

眼前犯了人命官司,早有多事的人报之干豪校尉,他正带领数名衙役提着枷索握刀而来。刚绕到客栈的后面,干校尉眼见云飞等三人,倏然眼眶大了一圈、瞳孔小了一圈、头上的包又犯痒痒了,惨叫一声:“我的娘耶!”转头奔命地跑了。众衙役心里纳闷,怎么还没到,头儿就先弃甲曳兵了?待他们看清楚了前方的主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又犯痛了,齐声叫道:“我的娘耶!”转头一窝风地跑了。只是地上多了十来把刀,十来副枷索。

云飞问道:“灵儿,这个贼是怎么找到你的?”罗彩灵道:“我晚上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就发现他在我房间里左翻右掏的,便和他打斗了起来。”云飞还没来得及下问,李祥道:“出去有事?”罗彩灵笑一笑,道:“这个暂且保密,明天一早你们便知道了!”找李祥索回了夜光璧。

晚上凭白遭劫,所幸有惊无险,都未受伤,各人回各人房里去了,尸体还留在原处,等明儿干校尉来收殓,只是和尸体睡得这么近,多少令人心悸。

李祥打着呵欠踉跄回房,经过店主的门房时,听见里面传来店主和他老婆的话语。“这儿也要揉揉吗?”“嗯,再用力点。”“嗳呦,肚脐眼上面多抹一点,疼死我了,嗳呦!”“省着点用吧,一瓶松节油都快用完了!”

“松节油?!——”

李祥听得心窝里一片大爆炸,“好哇!我腿痛找你要松节油,你说没有;你身子痛,就要抹去一瓶!他龟孙子的!”人在气头上,出力特别大,李祥“啪啪啪”的打门,死命嚷道:“店主,给我滚出来!”本来众位客人刚看完戏,都睡安稳了,这时又被惊起,遂跑过来看热闹,云飞和罗彩灵也下得楼来。

李祥一连打了二十几下,店主才披衣开门,刚探出头来,谁知李祥打门打得急了,那只手还未停下,一巴掌捶在店主的脸鼻上。好嘛!直把他打得眼冒金星,不分东西,踉跄倒退了三步,一屁股栽在地上,捂面叫道:“痛死我了,你要干什么?”“你还问我要干什么!”李祥叫道:“我犯腿痛,云飞找你要松节油,你怎么说没有?”店主不好作声,李祥得理不饶人,冲进房里,揪住店主的衣领向上一翻,叫道:“你别吃了闷子装哑巴,快说!”店主的婆娘收拾干净了床铺,跑过来劝解道:“我替他说吧,求客官先放手!”李祥心想谅你也开脱不了,便放开了店主,道:“好,你说!”

婆娘道:“俗话说,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先前是有一位客官来讨松节油,可他说的是‘借’一瓶,我家相公当然推说没有了;他若说是‘买’一瓶,莫说一瓶,一百瓶都有呢!钱钱钱,命相连,这年头,哪个不会打算盘?”店主道:“这位客官不要动气,既然已被你知道,我白送你一瓶也罢!”

李祥朝他们狠狠呸了两口,道:“谁要你们的脏东西!”把两人呸得一脸涎沫。李祥挤过人群,冲上楼去了。众位客人也都扫兴道:“哎,没意思,还指望干起来呢!”

云飞一望身侧的罗彩灵,想听听她的意见。她的脸庞被透窗而入的桂华擦照,就像被抹上一层迷纱,白皙中泛着冷青,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此时,人已散尽,更显孤芳独幽。一阵凉风拂面,云飞见她的手露在袖外微微攥着,不禁萌生一丝怜意,怕她冻着,想伸出手来握住,指头儿轻轻弹动,却又被潜在的感情压抑住了。罗彩灵把星子般的眼神投向云飞,耸了耸肩,极其缓慢地道:“有些东西的确用钱买不到,可是没有钱就什么都买不到。”此话大有深意,云飞连忙问道:“你说什么东西用钱买不到?”她只对云飞投以莫名的一笑,笑中隐约夹着一缕苦涩,然后噔噔跑上楼去了。云飞攒眉凝神,敁敠了半晌,似乎已参悟出来,叹了一声,随之步履。

九月,露寒霜见。罗彩灵拂晓起来,她喜欢吸吐新鲜空气,便在外面遛达了一圈,刚跑进店,就看见一个穿着破衣烂衫、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却窝窝囊囊,十足一个不伦不类的家伙在与店主说话,这家伙便是云飞。

罗彩灵走到云飞跟前,把他后背一拍,笑道:“脸倒是洗白了,可是那些疤子就更突出了,你再看看这身破衣物,我真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你就好!”云飞见她笑得前仰后合,撇下店主,叫道:“是你要我洗脸的,我洗干净了你又取笑我,早知这样,我就不洗了!”心中发急,顺手在砚内沾了一些墨就往脸上涂。罗彩灵鬼灵精一动,把笔砚抢在手上,用笔沾着墨,嘻笑道:“一个人涂多没意思,让我也玩玩吧!”边说边往云飞脸上画,云飞忙用手遮。

一个又追又撩,一个又躲又藏,踩桌子踏椅子,踢翻了筷子桶,打碎了石泥碗,店主吓得蒙头躲在柜台下。正闹得不亦乐乎之时,李祥打着哈欠,忽忽悠悠地下楼来,猛的一见云飞满脸黑星,大笑道:“怪事,怪事,大白天也能撞见黑煞鬼!”罗彩灵见帮凶已至,手忙嘴忙道:“李祥,你也加入一个吧!好有意思,他不敢还手呢!”李祥念及云飞昨晚的好处,摇摇头,只是坐壁上观,视线始终不离罗彩灵左右。

云飞叫道:“什么我不敢还手,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哇!”把手上未干的墨汁往罗彩灵脸上甩,罗彩灵一抹脸庞,掌上擦过一层黑皮。爱美的她怎能容忍脸上存在黑斑,顿时偃旗息鼓,扭嗫着跑去洗脸了。云飞则不在意,和店主赔不是去了。原来人都有破坏欲的,闹了一阵子,俩人都感到好畅快。接着清理战场,罗彩灵欲赔几两银子,店主昨夜已被李祥唬怕了,今早又见另两个更凶,这三人定不是宗好买卖,死活不肯接银子。

人闹累了吃饭也香,云飞三人正在楼下用膳,点了一笼松毛包子、一盘白麻糕,另加三碗豆腐脑儿,正啊呜啊呜地吃着呢。从门外跑进一人,抱着一块用猩红锦布裹着的扁扁物件,小心放在旁边桌上,道:“姑娘,你昨晚定做的金匾就是这件了。”罗彩灵摸出一锭银子给他,他谢过而退。云飞伸出小半片舌头,道:“金匾?”罗彩灵笑道:“我昨日不是说了,明天早上定有厚报的么。”说罢一掀红锦,露出金匾上四个大字“钢铁英雄”!

“噗!”李祥将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全吐到桌上,云飞捂嘴大笑道:“真有你的!”罗彩灵笑道:“不错吧!只有你才配这四个字。”云飞硬憋住气,道:“不错是不错,但要我将这玩意儿随时带在身上,还嫌赘得慌。劳慰你呀,我也不要你的厚报了,还是赏给别人挂在家里当摆饰罢。”正巧店小二夏奀家中穷困,也没甚么山水鸟图之类的,便要去补家里那张空白的墙了。

李祥突然大笑起来,云飞道:“你笑什么?”李祥道:“许多人在外饮食,都喜欢在碗盘中故意留点什么,一点汤水也好,几根面条也好,总之,以浪费粮食的代价表明自己不是穷鬼。如果把碗吃得底朝天,就会害怕身边的人瞧他不起,‘瞧他那身酸样,像几年没吃东西的!’‘像个讨饭的!’想起这些冷言冷语来,怎不教人心寒?看来人都活得不自在,在这家店里过早的客人,都犯着这种毛病。”罗彩灵为之一笑,云飞却笑不起来。

三人昨夜没闲,一大早都饿慌了,把食物吃得罄尽,云飞与罗彩灵的饭量天生就浅,不象李祥,一人抵他们俩,都是他收的碗盘,才不理会其他客人怎么想呢!

待得饱足出栈,到了镇口,骋望一路绿草如茵,川原无限。云飞扫眼身旁之景,略有所思,向罗彩灵道:“我们该不会就这么走到聚泉庄吧。”罗彩灵嘻嘻笑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走走路,舒活舒活筋骨有什么不好的。”又冲着李祥道:“是么?”李祥经过了昨晚的一场艰难战役,求的就是以马代足,但为了罗彩灵,只好昧着良心,一拍大腿道:“对!”云飞敲了他一脑袋瓜,道:“对你个大头鬼!等会儿我可要弄匹好马乘着,要走你们两人慢慢地走。”罗彩灵格格笑道:“瞧你吓的,咱们当然要买三匹快马啦,不过先要找个买市呀!”遂轻搂云飞之腰,慢慢说道:“过了川原就是千家镇,此镇富饶多产,咱们到那里痛吃痛喝,以感谢昨日你们挺身相救之恩。”

云飞搙起嘴巴道:“小气鬼!昨日我替你解了一次大围两次小忧,至于那小忧,一块匾也就勾了。但我在群雄手上费了那么大的劲把你从火炕中提出来,你就一顿饭将我打发了?这可不成,你要另赠厚礼慰劳我。”罗彩灵伸手扭着云飞的右耳,道:“你这个势力鬼,替本姑娘作事竟敢索取人事!”云飞忙笑道:“不敢了,灵儿快放手!”李祥乘隙说道:“你这家伙搞不清楚状况!我为了灵儿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皱一下眉头,你还要什么礼物,这算是朋友吗?”云飞道:“我和灵儿说话,要你岔嘴,我稀罕灵儿就够了。”罗彩灵放下云飞,道:“谁要你稀罕,还是李祥好!”一听这话,李祥感到自己就好像身处瑶池仙境一般飘飘然的。

“别胡思乱想的,找的宝藏,有你们的份儿!”罗彩灵蹦蹦跳跳地行在最前面,招手道:“快走吧,别磨磨蹭蹭的!”呖呖的莺声、璀璨的笑容教人忘其身形,云飞和李祥互作了一脸怪相,随在其后。

千家镇果然名如其身,此地因未被元兵侵犯,故热闹非凡。一座红漆宽宇的木屋之上高挂着四盏大红灯笼,屋眉镂有行书“霓虹楼”,笔法苍劲有力,如盘龙屈身,飞虎跃江,云飞为之惊叹非凡。其实中原艺人才子居多,隽楼玉宇遍地尽是,云飞见得少些故而失惊。

这家酒楼属于“阔”字号的,十两银子的大餐到隔壁的酒楼中只需五两。罗彩灵偏偏进了这家,为什么?看着爽心呗!

不止于她,许多人请客吃饭都只重看相不重味道。当然,并非说有看相的酒楼做的菜味道不好,只是人们把吃饭的“吃”字的定义给弄错了。说来说去,还是面子问题,不能失了身份。这种酒楼自然就迎合成了阔爷们花实钱买虚面子的场所。就是没钱的人到这里开个座也会顿觉身价百倍,高傲地望向窗外路人,仿佛自己是一尊金佛,路人都是一群碌碌的蚂蚁。嘿嘿!你们都不够资格进来哩!如果有熟人经过,真忍不住要大呼道:“瞧啊,我在这儿坐着呢!”待他真正吃起来时,想到一口饭菜一口钱,吃得都心疼哩!

书归正传,且看三人鱼贯而入,找了个空位坐下。里面真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但见东桌那边三人面色凝重,太阳穴隆起,一瞥便知是武林中人,正讨论着一些江湖碎事。云飞等人进店安坐,他们也不加理睬,看来商议之事非小。

店小二瞧云飞等三人也太不相配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少女和两个乞丐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正为难间,罗彩灵叫道:“小二哥,过来一下。”店小二甩着毛巾应声而来,不敢怠慢,端给罗彩灵一簿菜谱,问道:“姑娘要来点什么?”罗彩灵回眸望着云飞,粲然笑道:“我说了,这顿要吃些好的,以犒劳二位英雄。”云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李祥听说要吃好的,不禁喜上心头,要知在丐帮的时候,时常是一顿饱一顿饥的,哪还能到这种地方来奢吃。

罗彩灵按着菜簿,脱口吐道:“来个子姜焖兔肉、何首乌凤鸡、南煎丸子、桂霜银丝、杞子肘子、海米绣球、冬菇素鱼、**紫蟹涮鱼汤、芙蓉肉松、干煽鳝片……”她涛涛不绝地尽点山珍海味,云飞实在忍不住打断道:“够了,够了!我们吃不完这些!”罗彩灵见云飞急成那样,不禁抿嘴偷笑,接着向小二道:“就这么多吧,快快端上来。”小二一愣一愣地走入厨房,忖道:“他们该不会是来混吃骗喝的吧?不过,看那位小姐穿着华贵,也不象是骗吃的啊!”李祥从未听过这些菜谱,不过一听这豪华的菜名儿就知道是好东西,错不了咧!

东桌那边三人都穿一领青衫,头着木针,看来是一路的。一个虬须老者,当真是清瘦得很;另外一个肥头大耳,面部一动不动,犹如呆猪;还有一个攀着头巾的小生。只见那胖汉沉思了许久,动着肥嘴道:“听说螭遢狂侠的真名还无人知哓呢!他技压群雄,独占鳌头,力克天山派掌门、少林掌门、崆峒派和华山派两大掌门地夹攻,更不思议的是他搅破了昆仑派天下无敌的玄圃七星阵,还轻轻松松将大名鼎鼎的‘逢憷燕子’杨涛给击败了!”

那小生瞪大双目,向虬须老者问道:“师父,螭遢狂侠真有那么厉害吗?”虬须老者啜了一口酒,余兴未尽道:“唉!只恨派中琐事,使我等误了时辰,没缘瞧见螭遢狂侠的真面目。只听得道上朋友说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奇侠,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但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想不到一个雷声天下响,云飞成了英雄了。罗彩灵向云飞瞟来一笑,云飞沉笑着摇摇头,良思道:“我才出道一日,他们就封了我一个名号,以后得恪遵行事。”李祥则竖起大姆指道:“螭遢狂侠这个雅号我喜欢!”

只听那小生道:“过耳之言,深不足信。若能得见,我定要向他讨教一二!”胖汉咧着肥嘴,笑道:“有成千上万名武林同道作证,怎不可信?就算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够他一个指头扳哩!”虬须老者嗤了一声,笑道:“江湖中侈谈众多,凡事也不能这么绝对嘛!话又说回来了,难道我们有缘与他逢面就动手不成?”三人相互畅笑了一场。

店小二此时已将所点佳肴一盘盘地端上,色彩缤纷,醇香鲜嫩。李祥拿起一枝流水细字藜纹箸,左摸右抚,啧啧赞道:“这大酒楼的物样就是不凡,连个筷子都这般别致!”云飞笑而不语。罗彩灵要了一壶东兰墨米酒,李祥犯琢磨道:“大酒楼的东西真古怪,连酒都是黑的!”

罗彩灵心中笑李祥没见识,也不作解,向云飞斟满一杯,亲自劝酒道:“英雄大恩不言谢,小女子敬上三杯薄酒,万勿推辞!”云飞本不善饮酒,但罗彩灵盛情难却,便与她连饮三杯。李祥见他们对饮着,自己这边冷清清的,想夹菜又怕在罗彩灵面前失礼,只好独个喝闷酒。酒过三巡,罗彩灵又敬了李祥一杯,道:“李祥啊!你第一个为我辩护,我还怨怪你,这杯酒当我陪罪。”李祥喜上眉梢,忙与她碰杯,仰颈饮下,顿时觉得苦酒变作甜酒。云飞见罗彩灵脸色生晕,知她不善酒力,劝道:“少喝点酒,对身体有好处的。”罗彩灵笑道:“我听你的,不喝了。”一摊手,爽笑道:“吃菜,吃菜。”

李祥早已饿得饥腹难忍,见雕盘中青荷萍萍,托着七粒晶莹剔透的丸子,活像龙眼,早将他撩起食欲,拿起筷子往桌上一揰,就开始尬事。谁知那丸子异常滑溜,一夹一掉。他见云飞和罗彩灵也不动箸,只是一个劲看着笑话,这脸上也挂不了好颜色了,便憋着气,一只手握一根筷子,小心翼翼地拈举着丸子。好容易靠进嘴边时,那丸子偏与他过不去,噗嗵落地。李祥满面窘红,只见云飞双手揨着膝盖,笑得吁声吁气;罗彩灵笑岔了气,捂着肚子嗳哟。

李祥低身寻那颗该死的丸子,谁知竟不见踪影,气得跺脚骂道:“好你个土地老儿,胆敢偷你爹的丸子!”瞟见丸子跑到云飞脚下了,又转怒为喜道:“土地老儿你莫气,我错怪你了。”便游到云飞身下捡丸子,罗彩灵笑道:“算了,还有几个呢。”李祥捡起丸子,道:“莫浪费了,我作乞丐时,烧鸡掉在地上,不都吹吹再吃。这样浪费,我替丸子抱不平。”云飞暗笑:“你吃了它,我才替它报不平呢。”

李祥将丸子丢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赞道:“好味好味!”云飞饿了一天,肚不饶人,道:“我也不客气了!”罗彩灵夹菜时,衣袖在菜上晃来晃去,沾了一些黑黑的佐油,云飞笑道:“你这丫头忒没**,你看你的袖口,真不知道在家里被父母怎么惯肆。”罗彩灵翻过袖口一看,孜孜笑道:“我在家中总喜欢一个人吃饭,上大桌少些,没事,没事。”“还没事呢!来,把手伸过来。”云飞抻出双手替她把袖口卷了一层,罗彩灵看之不尽,就像冬天坐在火炉旁一样,熏熏的暖和。

她这脸上一发烧,心上一炉火,高兴得更加放肆了,干脆放下筷子,用手拿了一只鸡腿就撕着吃,还冲着李祥道:“有些东西用筷子吃很麻烦的。”李祥连声应道:“没错,没错!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在意别人的眼神!”云飞摇摇头,忖道:“她要是个男孩子,简直就是李祥的模板嘛!”又不自觉地将罗彩灵与雪儿一比,两人的性格还真是完全相反呢!

李祥吃得嘴里腻得慌,便拿起汤匙舀了**紫蟹涮鱼汤,喝得回味无穷。罗彩灵特爱提问,在家里总是缠着长辈们问些奇怪而不以为然的问题,这时看着李祥喝汤,又绊动了古怪神经,望云飞道:“为什么人在喝完一口汤后,常常会张着嘴发出‘啊~’的一声,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云飞嚼干净了食物,停碗投箸道:“可能在喝汤时,喉咙里憋着气,所以喝完后要舒一口气。”李祥一抹嘴,大笑道:“你哪里知道!这汤太烫了,我若不吐一口热气,舌头要烫麻的!”罗彩灵拊掌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回味无穷原来就是这个道理呀!怪不得有句俗话,汤要趁热喝呢!”

三人闹闹哄哄地吃着,云飞与罗彩灵吃不了几口便饱了,云飞放下筷子,在桌上清理出一块空位置,托着下巴欣赏着酒楼的装璜,罗彩灵则陪着李祥略微吃些。好个李祥!真是敢说敢做,何必在意别人的眼神!他本来就吃得够快了,这时,肚子已撑得巴斗来大,干脆将裤腰带松了松,好让自己舒服些,可这不雅的动作和那露出体外的纯黑色裤带却映入在座所有客人的眼帘,特别引起了东桌三人的注意。

云飞指着李祥的肚子,笑道:“你真像个孕妇哩!”李祥没听出来意思,呃逆一声道:“你说什么?”云飞嘿嘿了两声,道:“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呗!”李祥倏然把脸一阴,一拍桌子,震得碟子碗筷哐哐啷啷地跳起了舞,戳指着云飞道:“你才像个绣花姑娘呢!吃得比菜鸟还少!”刚才李祥那一拍桌,油盐酱醋溅了云飞一身,云飞抖了抖衣服,大喝道:“我看你是离了田的西瓜──欠拍!”李祥也不示弱,道:“我看你是松了股的麻绳──欠搓!”“你是榔头下的钉子──欠敲!”“你是碗里的鸡蛋──欠挎!”云飞霍地站起身来,道:“你想怎么样!”李祥蠕地撑起身来,道:“你想怎么样!”

这个咬牙锉玉钉,那个怒目飞金焰,就像在吃鱼吐刺,你呸一口,我呸一口。

“够了!”罗彩灵将两人的脑袋挰下,啐道:“跟着你们两个劳什子,我的脸都丢到地底下了!”说完对着四面八方的目光,忙笑嘻嘻地推着手道:“没事,没事,你们吃你们的吧!”众位客人这才把视线转移到自己的饭菜上去。云飞心里直嘀咕:“还说我们呢,自己的一支袖口在菜盘里划船都忘干净了。”李祥埋怨道:“是这个家伙,他先……”“我知道。”罗彩灵打断了李祥的辩词,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不满的,不要在这里喧闹,本姑娘好歹也是天人教的千金小姐嘛!不能让别人说本姑娘连这么两个小毛孩都**不好……”

云飞哇了一声,身体像被抽了一鞭似的打了一战,那椅子也不牢固,发出嘎呀一声响。云飞扶住桌面,叫道:“喂,谁是小毛孩呀?”

且看李祥将嘴巴凑到罗彩灵的耳根下,道:“灵儿,只有一个小毛孩,喔~”罗彩灵点点头,冲云飞笑道:“你瞧,李祥都比你乖。”“你少来了!”云飞将头转过,道:“你们两个一口贼气,和你们争,我吃亏!”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穷嚼。

罗彩灵笑道:“这就对了嘛,安安稳稳地吃饭,吃完了饭,安安稳稳地走路、睡觉、找青龙宝珠,又有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屈身相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李祥连声应道:“满意,满意!”罗彩灵捏起一根鱼刺往云飞手上一扎,要他快点答覆。云飞哎唷一声,摸着手背,只好歪着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噗出一声“满意”。罗彩灵叫道:“像没吃饱饭的,重说重说!”云飞一望她老虎似的眼神,寒毛都竖了几根,连忙大声重说了一遍,罗彩灵这才安身坐下。云飞看看门外斜阳已薄,道:“咱们也该找个客栈休息了吧。”李祥撑了一个懒腰,嗳呦呦地叫了一声,慢吞吞道:“等一下,我再坐一会儿。”说完便揉着肚子,嘴里直哼哼:“嗳呀~真好吃~吃得真饱~饱得都不想动了~”罗彩灵见李祥走不动,便吆唤小二沏壶茶来。

再看东桌那个小生向虬须老者打着喳喳:“师父,听说螭遢狂侠和罗彩灵、还有一个叫花子是一路的,看情形,该不会是他们吧!”虬须老者仔细打量了云飞等人,一抚嘴草道:“罗彩灵美如天仙,螭遢狂侠面有刀痕,那个叫花子听说是叫李祥的,长相一般。”三人不约而同地心中一懔,叫道:“果然是他们!”

云飞知彼论己,又正好无事想找人解闷,琅琅笑道:“在下无德无功,何以受得如此高封,实不敢当!”螭遢狂侠显赫事迹,一日之间便被江湖中人传为佳话,见者莫不对他佛眼相看。虬须老者连忙起身而立,拱手说道:“吾等眼拙,螭遢狂侠久座而未恭,万望赎罪!”见此老者对自己这般尊敬,云飞倒彻心难安了,复礼道:“请问尊驾仙府何处?”虬须老者慌忙答道:“不敢,不敢,犬居崆峒山,我便是‘苍浪子’蓟蓼。”接着引见道:“这位是我师弟‘铁杆判官’郜炯。”那个胖汉迎身道:“见过螭遢狂侠。”云飞还礼处之。李祥暗笑这人如此肥臃,却叫铁杆,真是人号不符。罗彩灵贵为天人教千金,可崆峒派臭道士竟然对自己不闻不问,不由恚上心来。其实这是有道理的,天人教与崆峒派结怨深久,现虽已媾和,却是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

蓟蓼指着那个小生,训道:“愚徒还不拜见螭遢狂侠!”小生应诺着朝云飞行一大礼,云飞与他年纪相当,怎受得起如此重礼,欲将之扶起。小生暗运千斤堑功,以探虚实,云飞查觉彼心,轻笑一声,只用一指扣住他手轴,飘然将其带起。崆峒三道见云飞的神功与传言相比,毫厘无差,皆自形其惭。小生将拳揖过头顶,不好意思道:“小人司马冲,不自量力,班门弄斧,望您多多包涵!”云飞道:“从你刚才那招看来,恐怕也有三分火候了,若勤加练习,他日乃我大宋又一栋梁之才!”司马冲得此赏识,喜乐自不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