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难忘

第五十五章 若是天涯同路人

沉璧这日却是出奇地好性子,并未追问任何细节,稍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数寒准备送她下楼,却被谢绝了,“相爷很担心你。让你天凉了多加几件衣服。”她指指座椅旁放的包袱,“晚了,夜风寒,你也不用送了。”数寒在窗口目送她离开。

因为云鲲那边胜利了,局势有所转变,所以他们倒也不逼她那么紧了吗?不过,天傲那边却要开始行动了,和皇上联手的结果会怎么样呢?事情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她关上窗,回头看看那边空下来的座椅,果然有相府捎来的包袱。打开来,是几件秋衣,却略为厚实,而且还是新置的。她的心头一暖:义父,还想着她吗?。

她心里略安,坐下来,抱着那包袱出神,摸摸里面的衣服,不由得一笑,真暖!眼前浮现起义父不苟言笑的脸,却因这突然的关心而显得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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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一大早,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口等了。她稍稍整理后就匆匆上了车,也没细细打扮。到了王府门前,却愣了一下,站在大门里,笑眯眯地看着她的,除了楚天傲还有谁。深秋的早晨,还是有些寒意的,他却只穿着家常的浅青色布衣,也没披件外袍。

她急急跑过去,道:“这么冷,怎么跑到门口来了?”。

“不能亲自去接你,只能在这等着。”他苦笑着指指那道高高的大红朱漆门栏——这是他被允许到达的底限,“估摸着你快来了,就出来看看。才站不久就看到马车过来了。”

他笑看着她,突然握了握她的手,觉得掌上一暖,心里稍感安慰,“这么冷的天,是该穿厚实一点。”

她身上穿的是相府刚送来的织锦秋衣,mi合色的底上用退晕的手法织出了百蝶穿花的图案,出门时她看着这件倒也显得喜气,就穿上了。外面还加了件淡玫瑰红的厚披肩,倒也是相府刚送来的。

“义父怕我冻着,派人送了厚实的秋衣来。”她看看他身上单薄,道,“光知道说我,自己也不添件褂子。”

“看着你就暖了。”他笑着,带她往书房方向走去,却不像往常一样来握她的手。她细想了一下,走过去把手搁在他掌心。

他回头一笑,“我的手比较冷,没得冻着你。”

果然是因为这样,她心中又泛出丝丝甜意,“那我帮你暖着。”他能帮她暖手,她一样可以帮他,想清楚了这一层,心里倒是松了几分。或许,他真的可以权势感情两全呢。就算不能做到那么完美,不是还有自己可以帮他吗?她又不是那种坐着等幸福降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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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刚坐了不久,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门帘一xian,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却是风在行。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打招呼道:“三哥、三嫂,来迟了对不住。”

她一呆,面色微红,看向旁边的楚天傲,却见他抿着嘴笑得不亦乐乎,不由得恼了,用肘撞了他一下,嗔怪道,“都是你。”

楚天傲做吃痛状,揉着被撞的地方,“怎么怪我了,又不是我叫的。”

“还不是你私下默许的。”前两次见风在行,他虽爱玩笑,却也十分恭敬,哪像这次开口就是三嫂——必是他们兄弟平时私下里叫惯了。

“三嫂真是聪明,一猜就中。”风在行哈哈大笑,也不理会楚天傲在那边翻白眼。

稍稍安静之后,风在行道,“三哥的信我看过了,最近我也想从这件事上理出个头绪来,不过看信里的意思,却是不用了。三嫂你具体给我讲讲呗。”

数寒已红了脸,“别瞎叫。”定定神后,又把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风在行不时问几个问题,倒都是在点子上,引出了更多的思路,却比那日跟楚天傲描述的要详细不少。数寒暗想:看来,天傲身边倒真是有个好帮手。

待她说完,风在行在那边来来回回地走动,细细思考着。她不禁想到上次天傲听这消息时,也是这种动作:两人倒是如出一辙。

她起身道:“我去泡茶。”却是给时间让他们先慢慢消化这个消息,楚天傲了然地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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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水汽慢慢升腾,弥漫成一阵薄雾,她的精神却有些恍惚起来。本来一直在等云鲲那边大捷的消息,有了筹码,一切才能明朗化。但今日,他们三人将要商量如何联合皇上,开拓出新局势,自己的心中为何却有隐隐的不安——相府和云轩斋……

正胡思乱想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正要回头,却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怎么这么久?”低低的鼻音中似有一种宠溺的味道。

她心里一暖,抬头去看他的眉眼,“就快好了。”

他的眼睛深邃而睿智,却泛着淡淡情意,像暗夜里的星辰。他一笑,凑近来细细地吻她的耳垂。

她脸一红,故意拍开他的手,笑着,“别闹,小心烫着。”

他看看那热气升腾的沸水,也不再玩闹,走到一边看她拿出小勺舀取茶叶——这套茶具他没怎么摆弄过,倒是她用起来比较得心应手。“现在你能这样帮我当然是最好,只是,你义父他们知道吗?”他站在桌边,把玩着那几个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数寒手上的动作一滞,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事至今她还瞒着沉璧和左相,但如果照实说,天傲肯定会察觉出她与那边的关系现在很紧张,说不定还会查出沉璧命她暗暗调查他的事,以他的个性,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乱子;但若说知道,左相对于此事的态度就是一个大问题了,义父不可能知道这么大件事,还按兵不动的……她一时两难,竟是久久无语,两人之间顿时起了一层尴尬的沉寂。

楚天傲突然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又没事瞎操心了,你做事我还不放心吗?可别嫌我烦。”说着放下杯子,往门边走去,“在行肯定等得不耐烦了,我先过去,你也快些过来吧。”

她忙忙的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心中却是如一团乱麻。该怎么做自己是清楚的,但该怎么说却是个问题,有的问题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讲的,但是这样遮遮掩掩的,谋事之时谁又能对谁放心呢?想着自己上次为着那一张纸条,还疑心了好久;如今这么大的事,自己说话吞吞吐吐,天傲他会怎么看呢……她第一次意识到两人身份上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