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难忘

第七章 英雄**颖在今朝

楚天傲一行带着从地方新征和调集的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地从京城向奉原进发。一路上,与厉云鲲两人谈论国策战略,倒是十分投缘。

“没想到三少不止有治国良策,还深谙兵法,佩服佩服。”厉云鲲在马上向其抱拳行礼。

“云鲲你才是不得不让人惊叹,上次说的治水之法,真是异常精妙。我也认为,国之首要为民生。河工不修,农业得不到保障,百姓如何生活?这是国之大事,朝廷也知道,虽然历年来都有拨款,但都是用于巩固以前设施,防于未然。长久下来,若是真有大灾,却是无法估计。”他虽不是工部的官员,但站在各方面却还都有留意。

身下的黑麟慢摇晃了一下脖子,他伸手拍了拍它,接着对厉云鲲道:“而大的工程,所需人力、物力、财力,又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备好,就算曾有预算,每年洪涝旱灾时也拨调为赈灾款项了。而且近年兵祸,财政入不敷出,前方粮草却是一大笔开销。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右相掌管户部,确实也有他的难处。”

两人并骑而行,厉云鲲倒是未料到会与他如此投缘,“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他不想着战后之大治,却想着眼前的小利,未免目光短浅了些。”

“以后云鲲一展鸿图的地方还多着呢!”

“三少不要误会,我和三少谈的都是个人浅见。等战争结束之后,我就会离开。”厉云鲲勒马认真地说道。

“为何?”他惊讶,这样的人才放走了,是国家的大损失啊!“你要回溪谷吗?”

“不,也许,我会去草原赛马,去泰山之顶高歌,去天山看日出……虽然受先生教导,但我不是凤凰的后代。更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像鹰。是鹰,就该属于天地生灵之间,而不是用于捕猎。”

“哈哈,云鲲你若是鹰,必是鹰王。”他一抖缰绳。

“怎么说?”

“永远不可能为人所训养。”他早就知道,这样的人才是天下人的,而不会为谁所用,还好,自己也没存这样的打算,但左相可不一定。“你不怕来时容易,抽身难吗?”

“哈哈,我倒要看看谁能禁得住我……我们比比谁先到前面山道的转角。”不等楚天傲回应,厉云鲲已一夹马腹,驰骋起来,“在下先走一步了。”

“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他一勒缰绳,坐骑一阵风般地飞奔起来。黑麟,早就想好好地跑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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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奉原还有半天的路程,在原地稍作休整,大军就准备一鼓作气到达目的地。

“报——”有探路的士兵回报,“前方三十里地发现小股兵士,大约七千左右。我方大军左侧百里左右有战斗痕迹。”

“来人是敌是友?”楚天傲系好战袍,转身问道。

“穿着我军军服,队形虽有些凌乱但不散漫,不像从阵前逃跑的兵士,恐是被敌军击散的小分队。”

“传令下去,抽调精兵一万,骑兵三千,备长箭机弩……”

“还有火石燃油。”厉云鲲走过来,笑道“三少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给守军的将士送个小小的见面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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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傲一行到达探子所报地区之后,却并未见着所谓的千人小分队。再往前走一段,进入一个葫芦形山谷时,两边多是山石,却没什么树木。不止如此,这边还特显沉寂,仿佛连虫鸣也低了几分。

他下令停止前进,两面崖上却突然树起了夏渊的战旗。

一年轻将领从大旗下走出。居高临下喊道,“夏渊国慕升卿在此,来者何人?”

他抬首而望,只看到耀眼的阳光下,一身铠甲烁烁生辉,夏渊大旗迎风招展,平添豪气,不由得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在下楚天傲,朝廷御史大夫,得报在此发现夏渊军队,故来一看。”

由传信兵交互过双方见证之后,那青年将领来到他面前。看他样子也就二十来岁,星目剑眉,长相秀气,但又不乏男子气概,这要是穿着一身儒裳,京城中就不止风在行一人独称风流了。他暗想。

不过他那一身戎装,再加上古铜的肤色、笔直的腰板,却是与风家的名士风范截然不同,自成一气。

“御史大人,刚才不明敌友,故有所冒昧,请见谅。”

“无妨无妨,将军阵前应变神速、进退有度,临危而不乱,楚某佩服。”

“大人所言,是已知我方刚经过战役了?”慕升卿跨上战马,与楚天傲并骑。

他暗赞:好快的反应!

“我们在百里左右的地方发现刚战斗的痕迹。”他解释道,“厉军师已率部分士兵前往侦查。我是来此接应你们,并了解具体情况,现在一起去和他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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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对人马很快会合,双方简单认识之后,慕升卿描述基本情况,“对方大约有十万人,目的是我军新来的粮草。以大军在北面吸引我方主力之后,步兵与我方大军纠缠,而骑兵冲乱我方阵型,蚕食左翼后,南下抢夺南面刚到的物资。当时,我集合左翼散乱的士兵,重整分队后,前往南面想引他们入葫芦口,但对方截获粮草之后并不恋战,往西退去。我们人少,不能紧追,已通知余将军在前方潼河拦截,希望逼他们绕向西北方向前进。但他们有可能在此撕破一个口子,往西南方向逃逸。”

听到这,厉云鲲冲楚天傲一笑。

原来这次的粮草正是右相想通过户部扣下的那一份。看来这事注定是要他来管了。他无语地摇摇头,透过去一个无奈的神情。

不过,有一点却引发了两人注意:这年轻将领处于劣势却不放弃,应变快;途遇救兵却细细考量,不盲目。军中有这样的将才,若为己用,以后的路会比之前想的好走地多。

“你刚说的葫芦口,我细看了下地形,山道狭长多弯,确是设伏的好地方。附近还有如此的地形么?”楚天傲看向慕升卿。

“若是开战,有利地形较多;但若是要设伏,还是那一处最好。”

“那我们就来个请君入瓮。”他笑了一笑,“朝廷的粮饷是来了,但朝廷的援军也来了。他们既然知道粮饷的事,不会不知道援军的大致动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若是在东南面造成支援大军到来,将与余将军堵截的军队形成合围的假象,会怎么样?”

“那他们就只有向西北前进一法。而且他们只道我们在葫芦口只有小股士兵,大军在西面没有动弹,必然会调集人马先攻下此地,然后在此设伏,等我军到来,再迎头痛击。”厉云鲲在地图上划到。

“葫芦口蜿蜒三里,我们若是假装被击退,沿路一直西退,待引得他们完全进入山谷之后,在前方……”楚天傲说着,右手做了一个向下劈的动作。“用炸药堵住最后的出口,而大军从前方逼进。”

“但是地形若是被抢占,我们在谷内很难推进。他们在这段时间内,完全可以冲开我们炸塌的山石。”慕升卿分析道。

“谁说我们要进谷?”厉云鲲哈哈大笑。

不进谷?那怎么开战?慕升卿一脸疑惑。

“骑兵有骑兵的优势,但有时候,它却会变为劣势。”楚天傲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慕将军且好好看看,我们厉军师带来的新武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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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面战鼓有如雷鸣,远远望去,只见大漠黄沙漫天飞舞,呐喊声响彻云霄,到处都是夏渊国的战旗,当中一面厉字旗,迎风招展。

南逅国不知援军数量,看此声势,怕是会与西面的守军连成一片,故向西北方向撤去,凭借骑兵的速度,快速占领了葫芦口一带,在两边崖上埋伏。准备好了山石箭矢,只等夏渊两军到来,居高临下打击追兵。而大军由弓矢队开路,步兵运粮草先行、骑兵断后。

楚天傲率三千骑兵,两万精兵在离谷底不远处守候。

慕升卿则带守军仍在在葫芦口埋伏。假装被对方击败,向谷底退去。

等敌军开路的队伍与护送粮草的部队到达谷底时,楚天傲命人从中炸塌山崖,把他们与后方的士兵隔绝。

佯装撤退的守军此时杀了个回马枪,与埋伏在两边的楚天傲军队把他们围歼,并抢回粮草。

剩余在谷底内的敌人立马搬运山石,想尽早开出一条出路,却闻后方杀声四起,夹杂着爆炸声,一片混乱。

原来,慕升卿的守军在撤退之际埋下了少量炸药,而厉云鲲率兵从谷口进攻,通过机弩射入大量带火箭矢或燃油袋,谷口顿时响起阵阵爆炸声。战马受惊之后,又为后方火光所惧,统统向前狂冲,本来是用来断后的骑兵,却因失控,成了践踏自己人马的凶手,把队形都冲散了。

厉云鲲命人高举盾牌连成一片向谷中推进。崖上的箭石纷纷下落,但一是对方大军已乱,二是他们埋伏的地方多有刚才守军留下的炸药,被厉云鲲的火箭引爆,伤亡很大,因此伏兵也无心恋战,且战且退,向谷底逃去。不料谷底被封,一时无法走通,大量人马聚集于此,加上四处的爆炸和乱窜的战马,一片混乱。部分将领稍有觉悟,想重整队伍,却因山道狭窄,无法进行。

堵塞的山道终被冲开,大量人马向谷外涌去,即使两边箭矢山石不停地落下,也阻止不了人求生的本能,但正是因为人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反而造成了更多的相互践踏。

余留的残兵冲出重围,向西北逃逸,却听见后方整齐的咚咚战鼓,仿佛催命鬼符,令人丧胆。

葫芦口谷底,只见漫山的旗帜中,炫金的“楚”字和墨黑的“厉”字在风中诉说着夏渊的胜利——又一个神话即将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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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自古英雄出少年,夏渊国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我也放心了。”庆功宴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向楚、厉两人敬酒。这就是已在边关驻守二十年,被誉为夏渊长城的余建志老将军——在先皇平定天下和十年前战乱时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勋。

“老将军过奖过奖,晚辈应该多多请教才是。”两人忙起身回敬。

“哈哈,”余将军抓住厉云鲲的手,“我看到东南方的沙尘,以为是数万大军到来,没想到是你让骑兵拖着大量树枝来回奔走造成的,哈哈哈……妙,实在是妙,用区区几百人马威震对方数万军队,有当年鸣凤先生之风啊!哈哈。”

厉云鲲一欠身,“那正是家师。”

“哦,难怪!难怪!!”眯眼又看看旁边另一个年轻人,“御史大人坚守谷底,网开一面却立了我夏渊国威,如此攻心之计,实在高明啊。”

旁边的慕升卿一愣,才明白过来。在谷底的位置,楚天傲有意留出一小道出路,无数敌军从那儿蜂拥,造成更多伤亡。这是为了避免敌军有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之心,让他们内乱。

但对于逃逸的士兵,他也并不追赶,虽说穷寇莫追是兵家自古之道,但在那样的情势下能做到不贪战功、却立国威,进退有度,分寸掌握得如此恰到好处,的确不简单!他要的不是一场两场战役的胜利,而是立威后动摇对方军心的效果。

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回想一下敌军看到满山夏渊旗号时丧胆的神情,慕升卿都感到一阵快意。举杯敬道,“能与御史大人并肩作战,是我慕某生平一大快事。”

“哪里哪里!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他举杯,“你是我到边关认识的第一个人,又是一同打第一场战役的人,如此缘分,我们不妨以兄弟相称。”

“怎敢!怎敢!”

“有什么不敢!”厉云鲲与其他将领轮了一圈酒回来,薄有些醉意,更显豪迈起来,“大丈夫不拘小节,和你这样的人搭档,我喜欢。来,干了!”举杯一饮而尽,“以后我们就称你三哥了!”

说完又自己斟满,对着慕升卿招呼道,“来,我们敬三哥一杯。”

干完之后,两人走出军帐,登上练兵台。“敬这里所有的兄弟们!”一碗碗酒传递到军中每一个的手里。“我们要让他们看看,夏渊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好!”全军一饮而尽,个个都是斗志昂扬。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厉云鲲敲着酒碗开始唱,其他将领跟着和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全军的一曲无衣回荡在边关大漠,道尽了大家同仇敌忾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