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旧事

第五十七章 承诺

渝闲赶回南公馆的时候,李理这精神头其实看上去还不错;只是这不过是在生命即将消失之前的那么些最后的闪耀,或者说这是在等着渝闲回来;

事实上来说,渝闲是知道李理是怎么病倒的;或者说那跟本就不是病,而是伤;

李理在那个混乱的夏季里边,虽然是座镇南公馆,而没有与渝闲一起跑出去发疯;可是以当时的局面来说,那般的混乱之中自然是有那么些有心人在其中搅和的;以此,渝闲在这外面发癫恸似的杀戮发泄,而李理在这南公馆里那也不是那么好过;

除了那心力上的焦悴,在山城的地面上也不太平;甚至是有人还对南公馆下了黑手,不过呢这南公馆里的侍卫力量那都是园子里的侍卫,尽管这是有人下了黑手,可是却一个也没有走得掉;李理就是在那个时候让人给打伤的,而因为这渝闲那时候的状态,或者说以当时那混乱的局面,这也没有顾得上去理会那么多,这一心都放在那渝闲的身上;

后来呢,在渝闲回南公馆的时候,看到李理那有些苍白的模样,这李理才说起有人在那混乱的时候对南公馆下了黑手,至于是谁这就不得而知,因为在那么些下黑手的人,一个也没有能够走得掉,全都留在了南公馆,却又是没有一个活口;

对此,渝闲也是没有太过上心;或者说以当时那混乱的局面来说,这有人在背后捅刀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如果没有人在那儿下黑手的话,这反倒是有些反常;所以呢,这也没有太过去计较;

直到李理病倒,这渝闲也知道是因为伤势的原因;而以这逐渐稳定下来的局面,李理的卧病不起,那么以他们南公馆的势力,那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找来那最好的医疗;所以呢,这也是没有太过上心;当然,对于李理的病倒,这大家也知道是因为那个夏季里边,家族的局面太过于混乱,而所有的事都压在李理的身上;特别是在李财他们几个兄弟的噩耗传来的时候,这都有看到李理连站都站不稳了都;

或者说对于李理那不算突然的突然卧病不起,这大家的心里都难受,却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其中倒底有多么的严重,这却只有李理自己知道;或许是当时的局面才稳定下来,这大姐宋君她们所需要处理的事务太过繁琐,一时间也没有顾及得到李理的伤势倒底是怎么样的;

而实际上呢,却是在医生第一次检查之后,李理让医生将病情或者说伤势情况给隐藏了下来,没有告诉大姐他们;而李理自己还在哪儿装模作样的装作没多大的事,或者说是顺着宋君她们的理解,是因为那个夏季里逝去的人儿太多,这心中悲痛过度;只是这倒底怎么个情况,李理自己才是最清楚的;

偏偏那时候这局面才刚刚稳住,在这样的时候如果没有他李理来撑持着的话,那么这就不仅仅是那个夏季里所付出的代价将付之东流,而是连他们南公馆都保不住的;特别是以当时渝闲的状态,这跟本就没有那怕丁点的心思放在家族事务上;对此,李理是选择自己承担,或者说他能够懂得渝闲那心中的悲痛;

之后,在渝闲回郁林清堡玩那么一出自杀的举动,这李理更是难受得紧,同时也让李理更加的坚定着要瞒着关于他自己的伤势情况;因为这渝闲都失去了活着的理智,那么这若大的家业再没有人撑持着的话,其实李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也只得在那儿强撑着;

只是那样死撑着,那终究是撑不了多久的;或者说这李理能够撑持这么一年多的时间,那已经是靠着李理的意志力撑持着的;而在关于渝闲呆在园子里的那么些情况传回来,看着渝闲已经开始好转,虽然还仅仅是开始,却也让他欣慰不已;

这样一来,原本紧崩着的神经,便在那不经意间有些松动;而当一个人的精神意志长期紧崩着之后,这一旦松弛下来,那么对于其精神状态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然后这再加上李理身上的那般伤势,实际上是很严重的,只是让他那么轻言几句给代过;当然,这李理能够那般轻言几句代过,那也是因为这李理在他们这帮人之中,那无论是个人身手还是智慧,这都是最出众的,这才能够让他那么轻言代过,而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

在这个冬季里,李理终究是再撑持不过了;或者说今年的天气在入冬之后,有些格外的寒冷,以至这原本就已经算是病入膏肓的身体状况,终究是走到了最后;而这既然是到了最后,那么也就不必再隐瞒什么,这李理便将所有的事都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

或许吧,李理也知道自己这没有多少时间了,那有些事还是需要与渝闲谈谈的;或者说这从那个夏季之后,他与渝闲还没有再好好的谈过话;而现在呢,无论渝闲愿意与否,也不管渝闲是否有那心思,到这时候也不得不说了都;

所以呢,在渝闲赶回南公馆的时候,这李理的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而实际上不过是还有那么一些没有与渝闲交待得清楚,在那儿做着最后的强撑;

李理与渝闲这算是最后的谈话,实际上来说并没有谈话得太多;或者说这李理没有去谈论关于家族现在所拥有着的西南,也没有说他李理走了之后让渝闲回来好好的管理家族事务;或许吧,李理那时候玩这么一个大局,那确实是因为老爷子还有那么些遗憾;可是在经历这么多之后,李理也明白老爷子说过的其他的话,那就是只要人活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扔掉;

而在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李理还并不太懂得;或者说那时候的李理是因为老爷子对他们两兄弟的恩情,而只记住了老爷子的那么些遗憾,却忽略掉了其中那更为重要的东西;现在呢,这该经历过的都经历过了,终于明白了只要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以此,李理与渝闲在这最后的谈话之中,李理只对渝闲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渝闲好好的活下去;至于江湖事,连半个字也没有提;不过呢,这李理除了那从未有过的严肃的模样要求渝闲好好的活下去的要求之外,还有那么些悲哀的模样,而这说起的却是关于老七与渝闲之间的那么些事;

老七从那个夏季的混乱开始之后,这便再没有了消息;可是这李理却知道那杀父之仇,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的轻易抹灭;而渝闲呢,李理也是有着很深的了解的;

以渝闲的脾性,这文黎的遇袭身亡与老七有着甩脱不开的关系;虽然是这渝闲在那个混乱的夏季开始,这便再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可是从渝闲那般疯癫的杀戮来看,这很明显的是无法放得开的;所以,这渝闲暂时的没有却提及,只是没有老七的消息而已,如果有那么丝毫的线索,那么渝闲肯定还得发疯;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渝闲那喜欢迁怒于人的德性,这由文黎的遇袭身亡而导致的后来那么个混乱的局面,而在那混乱的局面里边又是逝去那么多的人儿;以此,渝闲这心里肯定是对于老七有着迁怒的;

事实上来说,李理也是对于老七的作为挺愤怒的;或者说,这兄弟争斗的手足相残,那本就有够难受的了;可这老七居然对文黎下了狠手,要知道那时候文黎可还是有着身孕呢;这再怎么说,那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文黎的孩子还得叫他冯敬宜一声伯伯呢;

或者说,老七只是与渝闲两个人在那做个了断,李理还不会那般的愤怒;可是这牵连到文黎,以及那未出世的孩子,这就过火了;当然,要李理的意识里边,这后来所发生的事,所逝去的人儿,这并没有迁怒于老七;因为后来的事是他李理一手操作的,虽然是有着老七的因由而起的头,可这还真无法责怪到老七的身上去;

特别是在李理病倒之后,还真有仔细的去想过这老七与渝闲之间的恩怨倒底怎么样才能够去化解;或者说在李理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想要借着这个时机与渝闲化解这与老七之间的那么些恩怨;

以李理对渝闲的了解,渝闲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甚至是这感情还是渝闲致命的弱点;所以,李理才会在这最后的谈话之中与渝闲说起这事,他相信以渝闲的那个致命的弱点,这看到他在离开前的最后的请求,肯定是会答应的;而渝闲只是是能够答应,那就会做到;无论是不是他真心实意的去应承或者说承诺什么,只要这话一说出口,那么就能够做得到;

因此,渝闲的这个重承诺的毛病,其实也是一个弱点;只是没有感情的弱点来得那么致命,不过却也是可是借助来用用的;只是李理没有能够想得到渝闲对于老七的做法有着怎么样的愤怒,或者说至少在那时候的渝闲对于他与老七之间的恩怨,那还是放不开的;

所以,在李理这已经都能够算得上是最后的请求了都,可是这渝却就是在那儿死强着没有答应下来,甚至连那就算是安慰这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兄弟的那么些敷衍都没有,在那儿有些生硬的没有理会李理的请求;当然,这渝闲也没有与李理说明他自己的想法,只是在那儿有些生硬的就是不应承李理的请求;

对此,李理也是没有办法了都;或者说以李理对于渝闲这个兄弟的了解,知道这渝闲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渝闲不会跟他玩什么先敷衍着让他安心,然后又去接着按自己的想法做;也就是说,渝闲就这臭脾性,不答应的就是不答应,不会玩什么先敷衍着,转过身又玩另一套;

在无法将渝闲与老七之间的恩怨给化解开之后,这李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或者说是基于对于渝闲这个兄弟的了解,他知道这渝闲不应承的事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如果还在那儿说得更多的话,那么这渝闲就会翻脸;这也是渝闲为什么总是那般的喜怒无常,除了渝闲那有着间歇情的精神分裂症之外,也有着那么些人对于渝闲不够了解,总是那般的唠叨啰嗦,才导致渝闲的喜怒无常总是变化得很快;

不过呢,有一点却也是值得安慰的,那就是渝闲给了李理承诺,他会好好的活着,不会再做出什么自杀这类的举动;这对于李理来说,那其实是最值得安慰的;因为这渝闲是非常正式的给他的承诺,那么以渝闲的脾性,肯定是会做到的;而以他李理那般因为老爷子所交给他的责任,到这时候算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也算是没有辜负老爷子的托付;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边,渝闲是一直陪在李理的身边的;或者说在李理那最后的时间里边,渝闲与李理走遍了整个山城;

有时候想想,这人生还是有那么些说清楚;以李理或是渝闲,那在曾几何时只不过是那街边的小乞儿;而到现在,这却拥有着整个西南的地下秩序,甚至都开始拥有了那去一争天下的资本;如果以通俗的成功论来说的,他们是成功的;或是以江湖的成功论来说,他们同样是成功的;因为他们都站在了那金字塔的顶端,一言而定人生死,改人命运;只是他们自己的命运呢,却又是无法掌控的;

以那年的李理来说,其实这不过才刚刚过而立之年;而那年的渝闲呢,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正处于奔三的半路中;这样算来的话,他们都还很年轻;或者说,以那年的年龄往前推算,在那个混乱的夏季里边,这两个人还要年轻许多,却是玩出了那么大一盘局面,其中更是不知道搅乱多少人的命运,造就了多少的杀戮,也靠着那般的枯骨而站上他们人生的巅峰;

以后来的事而言,渝闲与李理他们所造就的巅峰,那也是一个无法超越的巅峰;或者说以江湖论调来说,他们那时候所拥有的权势,是这山城或者说整个西南,那是没有任何一个江湖人物能够达到的高度,在他们之前没有,在他们之后也没有;

只是这看着热闹,或是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是去端上的人物;可是以他们自己来说,却又是那般的悲哀;看着站在了他们人生的巅峰,一个看似无法超越的巅峰,可是这付出的代价却是那般的让人难以承受;无论是那些亲人或是友人,甚至是他们自己的生命,所换回来的只是那么一个所谓的巅峰;

渝闲在李理最后的时间里,逛遍了整个山城;这所看到的,都是属于他们的,而心里却是有那么些复杂的滋味;以那么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法,他们是悲哀的;所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却只换回这么些个玩意儿,那么他们宁愿选择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不要逝去那么多的人儿,那也不要拥有这个冷冰冰的城市,或者说权势;

当然,这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法;在江湖里或是平民的世界里,有着多少人为了那么些权势利益而去拼争,甚至不惜出卖生命;那说出卖什么尊严灵魂都是很虚的玩意儿,这连尊严灵魂的载体都可以出卖,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出卖的;

而这出卖那么些东西,为的还不就是所谓权势所谓利益;更甚至是,他们出卖那么多的东西,却依然无法达到那般的高度;所以呢,以渝闲和李理那般的说法,那还真的是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是付出了很多,多得他们都承受不来,可是他们得到的同样很多,多得是那大多数人都不敢去想像的,他们所在的高度却是别人出卖那么多之后,却还是得仰望的存在;

这是世事的不公吗?是也不是;

同样的付出了那么多他们都承受不来的代价,而得到的却又是那么在的差距,以这样看来,那确实也是不公的;要说不是呢,这似乎也不是;因为这同样的付出那么多,得到的却不相同,可这仔细想来,又有多少人像渝闲他们这样,从还年幼的时候就懂得了杀戮?

很少,真的很少;所以,他们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也同样那么多,所以这个世事是公平的;

或许是因为渝闲在李理最后的时间里,将他们这所走过的地方再走了一遍,也或许是有着亲人的陪伴,那么些懂得的东西都已经懂得,该放下的东西都已经放下,所以李理走得很平静;平静得都不像是生命消失,而更像是远行到另一个地方,一个再不会回来的地方;

在李理平静的离开的同时,这山城的一把手也上了位,成为了那内阁首相;对此,渝闲没有任何的表示;或者说关于那一把手上位的事,渝闲早就知道,因为这还是由李理实际操作给予的支持,才让这一把手登上那内阁首相的位置;

所以呢,这看着挺大的一件事,而实际上这内阁首相换了人做,那也确实是一件大事;可在渝闲这里,那不过是李理生前闲得无聊而没事找事做的打发时间而已;以此,这对比于李理的离开,在渝闲这里那跟本不值得去关注;

或许吧,那时候的渝闲就是这幅德性,有些自负,有些自卑,有些冷漠,有些无情,有些悲哀,有些喜怒无常;以此,凡是与他无关的事,那是绝对不会去多瞅一眼的;而这内阁首相换了人做,那对于渝闲来说,是与他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