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倒霉弟弟
第3章倒霉弟弟
晚上7点，陈璐提前了十五分钟到了约定的龙虾店。
小店坐落在东风区一条冷清的小街，虽然是最好的时段，但店里却只有零散的两桌客人，那萧索的气氛倒和这条小街十分合拍。陈璐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刚一坐下，就听见店门外传来一阵极不协调的喧闹声。
不祥的预感顿时涌向陈璐，果不其然，在几个女孩的簇拥下，一个身材高挑、眉眼带笑的阳光大男孩走进了店里——正是陈璐手机里的倒霉弟弟，叶步宇。
一件随意的黑色印花T恤，一条随处可见的地摊破洞牛仔裤，还有那不知所云的项链、手链，这些东西杂糅地搭配在这个圆寸头的大男孩身上，却好像有着别样的魅力。他在几个女孩中间，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傻笑，弯着眉眼，嘴角夸张地翘着，发出隔着十条街都能听见的爽朗的笑声，摆出各种pose，跟她们合影留念。
陈璐无法理解，真的完全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叶步宇从头到脚的穿搭都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多看一眼都让她抓狂，可那些女孩似乎很能get到叶步宇的魅力，简直痴迷得不行。
他除了牙白一点，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了吧？就是个整天只知道哈哈傻笑、没心没肺的傻弟弟嘛！
陈璐托着腮帮歪头想。
好一顿拍照签名，叶步宇总算是挥手送走了那几个女孩，这才笑嘻嘻地走到陈璐对面坐下来，嘴角一咧，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声音爽朗地说：“抱歉抱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就火了，莫名其妙，我还特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是是是，大明星，出来就不能戴个口罩墨镜之类的，就不怕被狗仔偷拍，传出绯闻？”陈璐不满地抱怨道。
“怕什么？”叶步宇不以为然地扬了扬浓黑的眉，眨着那双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冲陈璐灿烂地笑着，耳钉和牙齿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又不走流量偶像路线，而且我的主业是化妆师，拍戏只不过是玩票。再说，我们之间这能叫绯闻吗？应该叫官宣。”
“宣你个头！”陈璐白了叶步宇，把脸扭到一边。窗玻璃上映出了她的脸，不知为什么，陈璐似乎从自己的身影中又看到了那个时隐时现的小女孩的轮廓。她被吓了一跳，急忙又把脸转了过来，皱着眉望向叶步宇说：“我又看见她了，那个女孩。”
叶步宇的表情迅速变化了一下，快得几乎不会被人察觉，但马上他又恢复到嬉皮笑脸的模样，向着陈璐凑了凑，饶有兴趣地问：“哪个女孩？该不是……呜呜呜。”
陈璐一扶额头，她差点忘了，就是面前这个从小就认识的怪咖，从她第一天去殡仪馆上班，就一直追着她问殡仪馆里是不是能见到幽灵。
“怎么了？你快说啊！我都准备好记笔记了！”叶步宇一脸调皮地催促道。
“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主要是我今天的客户，他的女儿走了，只有九岁。”陈璐不想让叶步宇继续靠近自己了，而且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倾听者。
叶步宇一听到死者的年龄，立刻收起了笑容，虽然平日里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他很清楚什么事会让陈璐动容，什么事会触及陈璐最为脆弱的神经。他保持着安静，默默地坐在旁边听着陈璐把整件事的前后经过说完，安慰似的伸出手，想要放在陈璐的手背上。
陈璐被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收回来，惊诧地看着叶步宇。
叶步宇也愣了一下，赶忙勾起嘴角，冲陈璐呲牙傻笑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手上又没有毒药，就是看你挺伤心难过的，想安慰你一下。”接着，他又换上了满脸严肃的表情，义愤填膺地振臂怒斥：“凶犯太可恶了，抓到之后必须严惩，死刑都便宜他了，应该阉了！”
“但愿能抓到。”陈璐叹了口气，感觉叶步宇好像并不想跟她聊这个话题，所以她也没有再说。
小龙虾、香辣蟹，这确实是陈璐平时很喜欢吃的，但今天她并没有什么胃口，酒更不想喝，最后满满一桌的美食，几乎全都倒进了叶步宇那无底洞一样的胃里。
清了桌，叶步宇毫不顾忌形象地向后一仰身，一边砰砰地拍着肚皮，一边在陈璐面前打了个很响的饱嗝。
陈璐厌恶地一皱眉，“你在我面前就算了，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可千万别这样，会被人嫌弃。”
“所以你做我女朋友不就好了。”
“我也很嫌弃你好吧？！而且别总开这种玩笑。”陈璐严肃地再次重申。
“好吧好吧。”叶步宇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微笑着改换话题说：“那个小女孩的事，我觉得就是因为你总上夜班的关系，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看不到了。”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总出现同一个人？她到底是谁？会不会是我曾经认识的某个人？”
“啊？你的意思是说，你把某个人给忘了？”叶步宇夸张地摆出战术后仰的嫌弃表情，“你一个连隔壁班里谁拉过几次稀都能清楚记得的怪人，你跟我说你能把某个人给忘了？可别逗了，大小姐。你就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诶，说起来，你在敬享园多久了？有……有六年了吧？”
“嗯。”陈璐点了点头，“过了夏天，就七年整了。”
“哇，真的很少有人能在殡仪馆做这么多年。所以，咱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辞职换个工作？阿姨前天又给我发微信了，让我好好劝劝你。”
“我妈？她还真能操心，不过她选错人了，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建议？”
“是啊，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但阿姨说你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能找的就只有我了。所以……”
“所以什么？”陈璐冷着脸打断了叶步宇的话。
“所以，差不多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了，人不能总是生活在那么阴暗的小圈子里。要不，改天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你介绍的人能接受一个整天只知道摆弄尸体的无趣女吗？”陈璐撇嘴反问。
“所以我才让你换个工作啊！”
“不想换。”
“你就那么喜欢尸体？”
“怎么可……”陈璐想否认，但刚一开口，她却顿住了。不知为什么，在陈璐的内心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外涌，那感觉让她感到害怕，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她急忙收回了刚刚的话，态度强硬地改口说：“对！我就是喜欢尸体，因为尸体不会废话那么多！”
“好吧好吧，你赢了，我是真拿你没办法。”叶步宇无奈地再次选择了投降。
从饭店出来，叶步宇还想蹭陈璐的车，但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几个路过的女孩认了出来，她们尖叫着围过来，想跟叶步宇合影。
好在陈璐是先走出来的，要是被这些粉丝逮个正着，那可就惨了。她赶紧快走几步，继续拉开与叶步宇之间的距离，回过头狠狠瞪着叶步宇，用手势景告他别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可不想成为这些狂热粉丝攻击的对象。
坐进车里，陈璐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
而就在她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后视镜里突然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陈璐被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
但车后座上空无一人，再回过头看后视镜，那张脸又出现了。
又是那个女孩，她依旧穿着小花那条粉色的裙子，用一双漆黑幽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璐。
“走开！给我走开！”陈璐紧紧闭上眼，一边摇头一边喊，想要用这种方法将这女孩从自己的脑中赶走。
但这办法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哪怕她已经闭上眼睛了，那女孩的形象还是浮现在了她的脑海当中，并且不断地扭曲变形。渐渐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女孩撕裂、错位的身体里钻出来，女孩也发出了凄惨、绝望的喊叫声。
“救救我……
我好害怕……
谁来救救我……
我怕……
别把我丢在这……
救救我……”
陈璐的头突然疼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了她的颅骨一样。
她痛苦地按住头，依旧紧紧闭上眼，咬牙挺着，但那绝望的喊声却越来越大，剧烈的疼痛更是变本加厉，感觉头都要炸开了。她疼得想喊，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喊不出声，在她四周仿佛是一片泥潭，有无数双黑色的泥泞大手正在抓着她向下拖拽，将她拖入无尽的黑暗。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在黑暗当中，女孩的绝望求救声不断重叠，像无数把利刀拼命刺着陈璐，那彻底的绝望感已经侵染了陈璐的全身！
就在陈璐感到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冲破了笼罩在她四周的黑暗。
“……你没事吧？喂，没事吧？！”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慢慢变近，渐渐清晰起来，最后彻底盖过了小女孩的哭声。一瞬间，所有的痛感都消失了，陈璐猛地恢复了过来，愣愣地望着车窗外眨了眨眼。
隔着车窗玻璃，那张棱角分明又透着些俊秀的脸慢慢的映入眼帘，这不正是之前在胡同里帮过她的那个人吗？
他前倾的身子，一边拍打着车窗一边朝车里望着，停车场清冷的灯光倾斜着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侧脸看起来越发立体，淡淡的阴影勾勒出了完美的下颚线。和傍晚时不同，他紧蹙的双眉下，那幽黑的双眸中并没有冷冽的光芒，而是一眼便能望见的关切和紧张，这让他本就十分俊美的脸更添了几分眉清目秀的味道。
“你没事吧？！”他又问了一声，声音不再低沉，但依旧动听。
陈璐微怔，刚要回话，叶步宇却在这时候像百米运动员一样疾冲而来！
“给老子滚开！”他咆哮着，扑过来就是一个飞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