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夫妻

002 酒桌上的话

湖滨酒店粉着全大红的油漆,没有正门,左右各开了一条长长的甬道。正中央是一块石壁,绘着九条形态各异的飞龙,旁边是八仙的石雕,石壁最中则是一块不小的镜子。这样奇异的酒店,全市只此一家,听说是因为湖滨酒店落座的地方,原本是一块风水不错的墓地,为了怕厉鬼『骚』扰,才按照风水师的要求这样装潢。

建立在风水宝地上的湖滨酒店,生意倒也是格外的好。

李凌到达湖滨酒店时,才六点多一点。他预定了一个包间,让侍应们抱着酒水一起上楼。

包间名叫大富大贵,李凌在里面坐了一会儿,班长赵京就带着个女人来了。

一进门,赵京就亲热地拍着李凌的肩膀,大声道:“木头你真行啊,咱们这一批人里面就你修成了正果!还是这么年轻就当了博导,要不得,要不得啊!”

虽然他这个话,在电话里早已说过,但见了面互相吹捧一下还是必须的,李凌当老师以来人情世故倒也知道了不少,于是也恭维道:“哪里比得了老班长你,我们都是靠工资吃饭,糊口的钱,哪像你一早就自主创业,说实话,我一直佩服你,我就不行,当初就没那个勇气,现在更不行了。”

李凌稍稍看了一下他身后的女人,烫了的头发用夹子盘了起来,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低胸长裙,脖子上戴着的白金项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闪亮,虽然她浓妆艳抹了一番,但仍旧可以看出应该是个漂亮的女人。

赵京的老婆李凌好像见过一面,依稀记得不是这样的,但李凌还是装得傻呼呼的问道:“这是嫂子?”

赵京听了哈哈一笑,捏了一把那女人的屁股,“这是我情人!”

他话刚说完,那女人就娇笑着打了赵京一拳,口中呼着:“讨厌!”

李凌在当场,只好尴尬地笑笑,男人找情『妇』很平常,尤其是生意人,古诗就说“商人重利轻薄幸”,赵京虽然算不上什么大老板,听他说是一家快餐公司,但他把生意人的习『性』占全了。所以,他有个情人也寻常。但他这样公然带着情『妇』出席聚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承认,倒让李凌好不适应,看来自己确实落伍了。

六点半以后,老同学陆陆续续来了,男男女女把个大桌子坐得满满的。然后大家一边相互吹捧,一边点菜。本来同学聚会,向来没有带家属的习惯,所以李凌粗略算了下,一张大桌子肯定能坐下。

谁知,除了赵京把情人带来,还有个女同学居然把老公也带来,一下子多了两个人,倒显得有些拥挤,给丁嘉预留的位子也被抢占了。

男人出外吃饭带老婆是平常,但男人跟着自己老婆出来混饭吃,就显得有些费解了。带老公前来的女同学名叫肖莹,算是李凌大学时代第一个女朋友,虽然李凌只是牵了牵她的手,连嘴巴都没碰过。但严格来讲,也是李凌的初恋,惨痛的初恋。

当时还是大一下学期,李凌在班上当着什么生活委员,十分活跃,肖莹则平日里老是独来独往,不爱和人说话,李凌偏偏爱逗她说话,没事找事和她聊天,谁知肖莹竟然会给李凌写纸条,主动向他表白。

一个白白净净的大小姐主动说喜欢李凌,像李凌这种还没尝过爱情滋味的人来说,简直是天降奇缘,李凌简直是一只雀跃的小鸟,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对肖莹是什么样的感觉,但却十分珍惜这段感情。

何况肖莹是个没什么朋友的女孩子,李凌越发对她怜爱,可就当李凌越来越喜欢这个女朋友时,她却跟李凌提分手。理由是她父母觉得李凌和她不合适,还说她迟早要出国,反正也不能长久,长痛不如短痛。

李凌当然知道她父母为什么觉得自己和她不合适,她老爸是省委的部长,家里有得是权势,自然能遇上更好的纨绔子弟。李凌不过是个小城来的穷学生,老爸是个濒临倒闭的小厂子的小职员,和她的家世差多了。

李凌问肖莹:“你父母的看法我不在乎,我只问你的。”

肖莹却淡淡说:“我听我爸妈的。”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

女方父母嫌贫爱富是常有的事情,但连自己的女朋友也这样想,那这样的感情再经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李凌觉得自己的自尊心严重受挫,不是因为自己被肖莹的爸妈看不起,而是连肖莹也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家世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李凌自此就转了个『性』格,平日里再看不见他活蹦『乱』跳的身影,他变得沉郁,连最喜欢的爱好,聊天都渐渐唾弃了。这一切都是拜肖莹所赐。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受伤的心渐渐好了,之后他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他和肖莹却很少说话。

如果李凌没有记错,应该是再没说过话,哪怕是坐在同一张酒桌上,他们好像也没有单独碰过杯。同学聚会,肖莹只来过一两次,她本来就不喜欢与人交流,可是这次讲明了是李凌请客,她居然到了。而且还带着自己的老公出席。

李凌不知她是什么意图,但他坚信“女人都是小气的”――这条至理名言,虽然是她先负他的,但她此举摆明是冲着自己。

菜端上来后,服务员把酒给大家倒满,赵京率先领头道:“来,我们一起敬咱的李教授一杯,啊,祝贺他从英国完美地镀金回来,刚刚荣升为博导,咱们一起来一杯,祝李教授前途无量,早日拿个诺贝尔奖啊!”

响咣咣的碰杯声在酒桌上激『荡』起红艳艳的水花,所有人一饮而尽。

大家喝完第一杯,各个伸筷夹菜咽酒,李凌才把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就听见有人叫他:“李凌,我敬你一杯。”

李凌衔着肉望去,说话的正是肖莹。她端端正正地站着,端着酒杯看着自己,这好像是近十年来,她对自己说得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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