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废除
宇文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站在殿上的文武百官，文官打头的是上柱国、大司空张弛，后面跟着左仆射高颖，武官打头的是大司马、大将军韩擒虎。
宇文煊沉声道：“众位卿家，秋汛就要来了，要早作准备啊，张驰，修筑堤坝的款项拨到位了吗”
张弛越众而出，举笏回道：“已经到位，大梁刺史宋道因立下章程，如果今年再从兰州决口，提头来见。”
“朕要他头干什么，要是再从大梁决口，他宋道因十个头也不够。”宇文煊提高声音。
宇文煊见张弛还没有退回原位，问道：“张弛，还有事情吗”张弛迟疑道：“臣还有一事，晋阳一农户耕地时挖出一巨石，呈七彩之色，状若祥云，出土时馨香扑鼻，经久不散。”说完，张弛小心翼翼的观察宇文煊的表情。宇文煊的脸隐在冕旒后面，只看见冕旒微微晃动，宇文煊的脸恍恍惚惚，表情隐隐约约，好像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等着自己接着往下说。
张弛接着又道：“这还不算奇，最其的是巨石上书几个大字天下一统自周兴，落款是姜子牙。”
杨祥德举笏越众而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宇文煊声音从上幽幽传来，“舅舅，这喜从何来啊”杨祥德回道：“皇上，此乃祥瑞之兆啊这说明我大周秉承天意，将要一统天下。陈叔宝那厮凭借长江天险，偏安一隅，拒不向我天朝称臣纳贡。此祥瑞表明，天朝灭周，指日可待啊。”
宇文煊轻轻击掌道：“说得好啊。”张弛松口气，进来皇上脾气古怪得很，喜怒难测，越来越不好掌握。宇文煊声音突然冷却，道：“舅舅，你孰知此大周非彼大周也。文王之大周亡矣才有今之大周。说不定姜太公指的是别人之大周，而非朕之大周那就是说朕之大周要亡啊”宇文煊这一段话字字从牙缝中蹦出，寒至彻骨，好像一个个小冰雹，重重砸向杨祥德。杨祥德大惊，冷汗直冒，跪地道：“臣死罪。”张弛也吓一跳，知道宇文煊并非是冲着杨祥德的，而是冲自己来的，也跪下道：“臣死罪”
宇文煊声音又轻快了，笑道：“二位卿家请起，何罪之有啊自尧舜，无万载之江山，毋庸讳言。这祥瑞就赐予那晋阳农户吧，让他好生伺候，日夜供奉。”
杨祥德灰头土脸退下，张弛亦觉脸上无光，他听见身后有窃窃笑声，他冷眼一扫，笑声顿止，只有高颖和韩擒虎脸上还是挂着讥笑。
“众卿还有事否”宇文煊问道，底下鸦雀无声。宇文煊微笑道：“朕却还有一事。朕要废除子贵母死这一遗训。”
张弛递个眼色给小冢宰郑文芳，小冢宰管理司法，于情于理郑文芳出面最合适，“臣启奏，子贵母死自汉武帝而就，为防子幼弱而其母犹处盛年，后宫串通外戚干政，掣肘帝王。臣以为，不宜破之。”
张弛暗骂一声笨蛋，这不是给皇上找台阶吗皇上顺着这个台阶稳稳当当就上来了。果然宇文煊挑挑眉，接腔道：“郑卿，说得好啊。朕问你，你至太后于何地，至朕于何地”
郑文芳恨不得掌自己嘴，犹死撑道“臣死罪，但臣以为，彼时杨贼作乱，国情纷乱，那是危难之时权宜之计，这是臣肺腑之言，皇上如若治罪，臣毫无怨言。”张弛心里暗想，还好转得快，这招以退为进也算不错。
宇文煊冷笑道：“郑卿以为朕是商纣夏桀之君吗容不得逆耳之言吗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郑卿以为应该是重尊子贵母死”宇文煊步步紧逼，郑文芳无言以对，唯有连连叩头泣道：“臣不敢，臣不敢。”宇文煊沉吟一下，对杨祥德道：“舅舅，在此朝堂之上，你是外戚，是太后之胞弟，是朕嫡亲舅舅，你说外戚干政了吗”
杨祥德一哆嗦，怕什么来什么，就怕皇上点自己名，缩着肩膀站在后面，感叹道要是自己能隐形就好了。只好上前跪奏道：“臣虽为皇上血亲，但处处谨小慎微，克勤克俭，唯恐玷污皇上及太后圣名，说到干政，臣万万不敢，然小人烁金，诋毁太后及臣，臣无以可明心迹，唯死矣。”说着涕泪齐下，要多感人就多感人，拼命叩头，咚咚作响，都磕出血来。
宇文煊忙走下龙座，亲手扶起杨祥德，道：“舅舅言重了，你是朝廷股肱之臣，勿疑有他。”又谓左右道：“还不快扶舅舅下去医治。”杨祥德顺势退出大殿，张弛暗骂老狐狸。
宇文煊走到张弛面前道：“张卿有何看法”张弛打太极道：“臣窃以为，这是皇上家事，外臣不宜多言。”轻飘飘把球抛给宇文煊。
宇文煊又转向高颖道：“大司马有何看法”高颖也不想出头，但是不能不说话啊，眉头一转计上心来，笑道：“皇上，臣也算是外戚，臣不好参言。”宇文煊也不好说什么，对啊，高颖是高贵嫔的父亲，宇文冶的亲外公，如假包换的外戚。
于是眼睛扫过群臣，大家都把头低下，不与宇文煊眼睛对视。宇文煊终于把眼睛定在韩擒虎脸上，探询的目光就在韩擒虎脸上打转，韩擒虎暗道：“神啊，时光倒流吧。”可是时间依然不紧不慢朝前走去，韩擒虎好像听见沙漏中砂子沙沙的摩擦声。
咬咬牙，死就死吧，跨出一步，宇文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韩擒虎道：“臣以为，子贵母死此训早已破之，只是没有明文。今上以仁孝治天下，此训应当昭告天下破之。”
宇文煊点点头，但是还是摆出一副很民主的样子问道：“众卿家以为如何”各位大臣赶紧齐声道：“皇上圣明。”张弛也只好附和。
此事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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