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金

第四卷 一掷千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延维

“是!”卓公公立刻回道,指着还没来得及抬出去的尸体,“这个奴才是世子的人,想是为了破坏皇上的登基大典。 ”

“呵呵。 ”笑声传来,那人笑得虽畅然,听的人却抖了又抖。 “你说,他,杀了这个宫女?”

“是。 请温大人明鉴。 ”

“我说,你胆子也忒大。 造谣生事,也得将眼睛放亮些才是。 ”他哼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我身边,探手抓住我的手腕,“就这双比女人还细嫩的手,能杀人么?”

“可是……”

“看那尸体四肢萎软,前胸没有伤痕,料想是死前伤到了大椎。 就凭这无缚鸡之力的手,能准确地将利器砍入大椎吗?”他说着松了我的手,点点地上的尸体,“更别说这尸体血流得如此之少,单用看的就知道伤她的必然是枚毒辣的暗器。 而他的手上连一颗茧子都无,别说暗器,可能连扫把都没拿过几次,如何在旦夕之间伤人性命!真是荒谬!”

我见他在身边侃侃而谈,说得虽然都是为我开拖的话,我却仍然被冷汗浸湿了脊梁。

这是什么人,未经尸检,单凭我的一双手和他的一双眼,就将事情分析得一清二楚。

他,究竟是谁?

“是……是奴才思虑不周,温大人,那您看……”卓公公不停地擦着汗,询问道。

“一个宫女而已。 你还处理不好吗?”他声音未冷,语义意却冷,“想为皇上办事,是好的。 可是自作聪明,就不太好了。 你以为当今天子是能被你这三言两语糊弄地吗?”

“奴才愚钝。 ”

“还不快把人抬出去,再耽搁下去,你想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吗?”

“是是。 ”卓公公殷勤地点着头。 招呼一群小太监将尸体抬了出去,从我身边经过时。 恨恨地瞪我一眼,“温大人,他?”

“我怎么不知,你竟然是这宫里的总管太监了呢?卓公公?”他瞟了那公公一眼,“这个小公公,不在你的管辖内吧。 ”

“是是。 奴才知道了,这就告退。 告退。 ”

我眼见那个什么卓公公离开,忙对这个什么温大人行了礼,道:“奴才去前面帮忙了。 ”

“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刚才说,你原来是打杂的?”他陡然扣住我的小臂,慢慢滑落到我的手腕,轻轻一捏,自语道:“很细啊。 ”

他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出多少,但是我手上确实没有一个茧子。 不管我说是干什么的,这都是疑点。

一个奴才,怎么能连一个手茧都没有?

我一慌,使劲将手挣了出来,鞠了躬,道:“奴才出去了。 ”

说着。 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后院。

到了前面地御膳房,任谁招呼也不理,笔直地冲向清肃藏身的地方。 好在今天地日子特殊,旁的人只低低咒骂一声就去找别人了。

而宫中的大部分亲卫都跟着宗政澄渊上了城楼,留在宫里的侍卫还没巡查到这里,算是万幸了。

直到隐隐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放慢了脚步,四下打量一阵,又回身仔细地看了看,没见有人、尤其是那个人跟来。 这才匆匆走了过去拉住清肃的衣袖。 道:“快,出宫。 ”

清肃没立刻问我怎么回事。 伸手拉过我跃上墙头。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觉吐出一直憋在胸中地沉闷之气,那个人,让我觉得压抑。

“这么快就走啦?”旁边一个人影跟着跃上来,是笑青衣。

“再不走,等着被人抓?”我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 “你也很快,紫参偷到了吗?”

“幸不辱命。 ”笑青衣得意洋洋地摊开手心,拿着两根紫色的山参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样,给个表扬吧。 ”

白他一眼,我低声问清肃:“现如今朝中除了苏尔,还有哪位官员姓温?”

“你见到他了?”清肃带着我飞快地向城门掠去,听到我的话不答反问。

“谁?”我见他问的奇怪,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莫非与苏尔有关?”

“温延维。 现任刑部尚书。 ”清肃简短地答。

我闻言一滞,呼吸顿时有些不畅,“东华温家。 ”

东华,是雅乐东部的一个地名,温家是当地最富盛名的一个家族。

不因为这个家族历经百年而不衰,也不是因为这个家族的男丁全都才华横溢,更不是因为其颇具财力。

而是因为,这个家族每代必出一位朝堂高官,或是丞相,或是尚书,或是太傅少保。 就连兵部、上将军之位也偶有涉及。 因而数代下来,人脉广布,背景深厚,势力盘根错节,外人难以窥探其一二。

不过这温家也算懂得进退,虽然家势不凡,却一直谦逊有度。 对其子孙要求分外严厉,小错重罚,大错立斩,绝不怜惜。 如此方得百年而不衰。

这温延维,便是这一代的长子嫡孙,是苏尔嫡亲地大哥,目前温家的掌家。

他一直在朝为官我知道,但多是地方巡抚之流,除了回京述职,基本不再京城。

却不知他何时入朝做了尚书?

但若是温延维,一眼便看穿盈lou的致命伤,看穿我的伪装实在不值得奇怪。 只奇怪的是,他为何要放我走?

“清肃,他如何做上了刑部尚书?是苏尔举荐的?”我虽然觉得不可能。 却还是问了出来。

当初苏尔离家时地模样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那浑身的伤,满目的绝望,身形单薄的人影。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温延维,苏尔的亲大哥。

如今,他在苏尔成为丞相之后做了尚书,他的目地究竟是什么?

“不是苏尔举荐。 是宗政澄渊钦点。 ”清肃顿了下。 又道:“是他尚在攻打洛微时下的命令。 ”

微微一惊,莫非宗政澄渊想要对温家下手?

细细想来也是。 宗政澄渊这样地帝王,不会容忍在自己地地盘上有任何潜在势力地存在。

只是他对苏尔的过去知道多少?放他们兄弟同时在朝为官,并委以重任,他地目的究竟是什么。

大约在快到城门的时候,我们停了下来,装作普通百姓地模样,规规矩矩地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与幽韵会合之后。 片刻未停直向洛微扑去。

幽韵不禁有些奇怪,问我道:“何必要这样着急?”

我摇摇头不语,紧紧拉着缰绳向前方奔驰。

如何能不着急?

那温延维当时放过我,不代表过后能一直放过我,兴许他什么时候想起来派人来追,到时再跑就晚了。

虽说我入宫其实也没什么,但现在的宗政澄渊是皇帝,我骗他去洛微实际上回来雅乐。 这就是欺君。

我不想被他抓到了把柄。

不过有一件事是要问清楚的,我逆着风问清肃道:“你留给皇帝的药是什么样子的?汤剂还是别的?”

“是研成粉末的。 小孩子喝汤剂很困难。 ”

“一直是盈lou照顾两个孩子的饮食吗?”

“是。 那些药都是盈lou拌在饭菜里,喂她们吃地。 ”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心下狐疑,慢慢减了马速。

“怎么了?”清肃问道。

“盈lou死了。 ”我沉声道,复又想起一件事。 “你说饭菜都仔细检查过,是在盈lou下药之前,还是她下药之后?”

“自然是之前。 若是下了之后再查,一旦查出有毒,上好的药材便都浪费了。 虽然是皇宫,也不能如此奢侈。 ”清肃回忆道,忽地面色微变,“你怀疑是盈lou下毒?”

“不。 ”我摇摇头,回想当时盈lou的表情,是温善而专注的。 甚至略带欣慰的喜意。 那不是下毒的表情。 下毒地人不管多么娴熟或是狠毒。 在下毒的那一瞬间,或紧张或狰狞或是jian笑。 至少,目色会有霎那的不自然。 总之,绝对不会有盈lou目中的那抹纯良之意。

“那会是谁?盈lou为什么会死?”幽韵在边上听得仔细,这时策马上前,不解地问我,言语中带着伤感和愤怒。

“不知道。 我只能推测,那个人是盈lou十分信任的人,他能够让盈lou相信纸包里的药粉是对两个孩子有帮助的药粉,而不是毒药。 ”

我想了又想,只能是这个可能。 只有这样,盈lou下毒之时才没有异色,因为她不知道她手中的药是毒药。

同时,也是因为这样,她才被灭口。

这样想来,在她看见我那一瞬间,旁边有一个人,知道毒药的事,也认出我的长相。 怕盈lou将全部地事情告诉我,因此才出手杀死了她。

“清肃,能将丧门钉从支起地窗缝中打进站立之人的后颈,使人立时致死。 这个人地武功会有多高?”

“绝对不低。 ”未等清肃回答,笑青衣在边上cha言道,“这存在一个角度问题。 窗口是向外支起,暗器是从下往上打,手势必须是由下而上。 ”他边说边比划,“你看,动作大了,不免会撞上窗户,动作小了,力气便使的小,这样很难一击而中致人死命。 ”

认识我的人,又深得盈lou信任,武功又高超,这个人,是谁?

莫非盈lou在宫中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没想到近半年不在雅乐,这边出了这么多事。 眼下消息楼的消息又跟不上,实在有点棘手。

不过我向来想得开,这件事既然毫无线索,索性先放在一边,与其苦想,不如攒着精力,慢慢与它计较。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这个人早晚要浮出水面。

一路无话。 我们慢慢向洛微行去。 不是不着急,而是我们眼下只知道红棘可能在洛微,但是洛微那么大,她究竟在哪个城却完全不知道。

“主子,我想来想去,突然想起,其实你完全可以在雅乐休息,找红棘的事,根本不用你操心啊。 ”这天吃饭时,幽韵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我。

我正喝着新沏的茶水,闻言笑了笑,看了一边的笑青衣,道:“因为这个消息摆明了就是冲着我去的。 你们想,红棘失踪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这个消息早没送到你们手里?而是偏偏在我刚刚找到你们的时候,被青衣送了来?”

“兴许是,白凡扣着不发?”幽韵沉思道。

“理由呢?”我反问,“当时我在连章王宫,越多让我心乱的消息越容易让我lou出破绽,如果当时白凡将消息告诉我,很可能会改变一些事情。 ”

“可能……”幽韵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可能白凡并不想把事情做绝。 ”我替她说了出来,笑道:“这样的话,又会出现两个问题:一:白凡是否真的还活着,二:如果他活着,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将消息送给我。 ”

“可能老大真的没死,可能他真的不想把事情做绝,可能这时候派我来送消息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笑青衣cha言道,他一直在旁边笑着听我们说话。

“假设事实真是如此,那就更表明,红棘所在的地方非同一般。 ”我饮了一口清茶,轻道:“否则我不认为有哪个等闲地方八卦楼cha手不得。 否则,为什么只有那么一句简单的消息?”

“那就说明,那地方不是连楼里都无法下手龙潭虎穴,就是故意将消息拆散,等你去跳的阴谋陷阱?”幽韵声音略带惊异,责怪地看着我。 “这样的话,你更不该去了。 ”

“现在不去,等青衣带来红棘的头发啊,手指啊,耳朵啊什么的时候再去吗?”我饮了一口茶,慢慢道,“况且,此去洛微,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