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陌生又遥远的父亲
第184章 陌生又遥远的父亲
顾明熙微皱着眉，轻轻挣开了他抓着自己的手，语气平缓地开口道：
“我没有爸爸，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左尚黎的表情顿时一僵，幽邃的眸子在路灯投影之中，暗沉得深不见底。
顾明熙神色淡然地回视他，心里，却莫名地涌动着某种微妙的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过于强烈的反应影响到了，隐约之间，他感觉面前的男人似乎和妈妈、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却不愿深思。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母亲早就说过了，那人在自己出生前就因病去世了。
左欣玫饶有兴味地观察着眼前的两人，眸子里闪动着狡黠的光。
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然后顺理成章地将东西摆出来，眼下，还是暂时先让他们提前适应下吧。
气氛变得有些僵持起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左尚黎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顾明熙，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抬起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色怀表，打开。
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随之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的清晰。
这是一只很老式的怀表，上面刻着古朴的花纹，表身澄亮光滑，看得出来，它应该受到了主人极好的精心护养。
左尚黎望了一眼手里的怀表，然后递到顾明熙的面前。
顾明熙接过来一看，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表里镶嵌着一张双人照，上面的女孩笑容明媚，轮廓和记忆中的妈妈一模一样，只不过照片上的人更显年轻，身侧的男人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膀，脸上亦是和煦的微笑。
顾明熙震惊地辨析了一会男人的轮廓，又抬眸对比了下面前的，很快便有了定论。
岁月不饶人，他沧桑了许多，也少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但不可否认的，他的的确确就是照片上那个俊毅的男人。
顾明熙沉重地盯着怀表里的照片，仿佛完全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抿着唇半响都不说话。
左尚黎惶惶不安起来，紧张地望着他，“我是左尚黎……我是你的父亲……”
顾明熙心头也乱，只能强装镇定地回道：“单凭照片和名字确定不了什么，或许，我们应该先做个DNA。”
左尚黎立即否决地摇头，声音越发地急切，“不用做！我确定，你就是我和静静的儿子！”
“……”
“顾是你母亲的姓，你原本，应该是姓左……”
顾明熙顿了顿，坚定地开口，“还是等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左尚黎惊讶地盯着顾明熙，他理智的样子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竟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无声地冲他点点头。
左欣玫就等这一刻了，掩着唇咳了咳，走到两人的面前，将保镖刚刚拿过来的牛皮纸递给了顾明熙，“鉴定书早就出来了，你看看吧。”
顾明熙诧异地望她一眼，这人刚刚在旁边看了半天的戏，一声都不出，这会却能马上拿出检测报告，不得不让他起疑，这难道是她处心安排的一场预谋？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虑，左欣玫笑笑，轻描淡写地解释：“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上次我在夜寐偷拿了你一根头发，想着反正试试也不吃亏，就让人做了鉴定。”
之前跟左尚黎提起时没得到他的支持，她便把这件事丢到脑后不管了，直到后面再一次在夜魅见到了他，那个念头又死灰复燃了，她瞒着伯父偷偷将两人的头发拿去做了鉴定，结果出来时，让她大感庆幸。
幸好她坚持，不然这对父子这辈子还不知有没有不会相认。
闻言，顾明熙半信半疑地接过牛皮封袋，取出里面的检查报告。
省去前面的一大堆的详细解说，他直接翻到最下面的结论，上面赫然写着——
父系可能性为：99.99999%，确定为亲子关系，旁边盖着X市最大的省级医院印章。
顾明熙怔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
他迅速翻到最上一页，一行字一行字地仔细往下阅读，看的越多，他越是觉得不可置信。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有半点的真实感，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活了二十三年，顾明熙才算知道，原来他的父亲还活在这世上。
这个词对他来说，既陌生又遥远。
从小，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在他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父亲的生物，他也没开口叫过爸爸。生怕勾起母亲的伤心往事，他也从不主动过问关于父亲的事情，以至于到现在，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忽略这个本该在生命里占据极为重要地位的角色，如今，他毫无征兆地凭空冒了出来，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时间，顾明熙的心绪完全混乱了，一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会怀疑左欣玫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说不定她拿错了头发，其实鉴定报告里的人并不是自己。
可是，他手里有和妈妈年轻时的合照，这个又怎么解释？
“明熙……”
第一次当面唤儿子的名字，这让左尚黎既兴奋又紧张，以至于那个“熙”字都带了些颤音。他刚刚也看到了检测报告上的结果，但就算没有出现这份鉴定书，他也早就迫不及待地认定了。
顾明熙抬起头，神色不明地看向他。
左尚黎对上他疏远清冷的眼神，刚生出的勇气瞬间掉了一半，犹豫着开了口道：“你也看到了，我真的是你的……”
“不，我还是不相信。”顾明熙摇了摇头，语气生硬地陈述道，“我妈妈说过了，我爸在我出生前就已经去世了。”
左尚黎呼吸一滞，心口沉重地起伏着，嘴唇也在颤抖，语无伦次地解释：
“你恨我，不想认我这个父亲，我都可以理解。我不知道你妈妈之前是怎么跟你说起我的，如果可以……我想告诉你整件事的始末，虽然我知道……说得再多……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但我还是想让你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们母子。你的母亲是，我唯一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那么做……”
他的声音透着难以抹去的哀伤与凄凉，这么多年来，他无时不刻地活在悔恨中，她离开了多久，他就痛苦了多久。
可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已经不在世上，他连亲口对她说一句“对不起”都做不到。
顾明熙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痛悔不已的男人，看着他通红的眼里溢出了泪花，看着他原本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亦颤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梗塞住。
他不禁有些动容，声音缓了下来，“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再做一次检查吧。”
停顿了一下，他谨慎地提出了要求，“但是医院必须由我来选，医生也是。”
旁边的左欣玫听到了，噗嗤一声失笑道，“我亲爱的堂弟，你的意思就是不相信我这个堂姐咯？还是觉得我办事不够牢靠？”
顾明熙顿时站着不说话了。
他对这个女人抱了某种程度的敌对情绪，对他而言，她就和叶伦一样，都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三番几次地把季蕊召去夜魅那种成人场所，每次都给季蕊塞了那么多少爷作陪，实在让他提不起什么好感。
左欣玫是个人精，马上察觉了，双手一摊，无所谓地笑起来，“好吧，随你的便。”
顾明熙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左尚黎，对方的情绪已经收敛了不少，只是浓眉深蹙，目光仍是凝在自己的脸上，几乎不舍得挪开半分。
他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开口道：“我走了，再见。”
说完，他最后深看了左尚黎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左尚黎发怔地望着这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她不在了，但是给他留了个儿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来从来都没有断过……
左欣玫看着左尚黎落寂的侧脸，无奈地暗叹了一声，顾静离开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左家的人都知道，左尚黎终生只爱一个叫顾静的女人，当年为了这个女人，他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一切。
豪门世家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内里为了利益充满了尔虞我诈。在顾静之前，左尚黎已经有了一位原配发妻程曼熙，在程曼熙的设计和安排下，顾静被诬陷与左尚黎派去保护她的贴身保镖有染。
左尚黎虽然相信顾静的清白，但当时形势所逼，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女人，只得将计就计暂时将顾静赶出了左家。
顾静对他的计划毫不知情，被赶走后，伤心欲绝的她毅然离开了X市，远走他乡。等到左尚黎去寻她时，人早已不在了。
虽然当年左欣玫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但她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左尚黎内心的痛苦。
这些年来，也只有在她面前，左尚黎才会将自己的心事流露一二。
对他这样心思深沉内敛的男人来说，即使只是这一二，也已经意味了他所有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