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159章:族人找shang门,青霞辞职务

当东方的明亮,把开封城给托在掌中的时候,青霞也苏醒了。 不过,苏醒之后的她,仍然感到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仍然感到头脑是浑沌的一片。 自淑女离开之后,她一直都这样,感到孤独,感到空落,又常常在午夜梦醒,常常在梦醒之后,再也不能入睡。 而快到天亮的时候,又突然昏昏沉沉的疲乏困倦。

只有黑暗才能让人沉睡。 而光明,是催人苏醒的。 苏醒后的青霞,尽管躺在光明里,却没有睡醒之后的充沛精神。 思维混沌困倦的她,尽管很想接着入睡,可苏醒后的开封城,苏醒的刘家老楼,还有房间里跳跃流淌的光明,却让她毫无睡意。 于是,她困倦不堪地闭着双眼,毫无睡意地闭着双眼,思维混乱地闭着双眼,突然想了由她捐款创办的《自由报》,想起了昨天报社的主编派人来,要她给《自由报》题创刊词的事,想起了她曾答应对方让他们今早上来取的事。

想起了给《自由报》题创刊词的事,青霞的思维,突然由混乱变得一致起来,也稍微有了清晰的思路。

《自由报》?肯定与人身自由有着密切的关系吧!青霞想。 唉!自由太好了,就像自己赴日本考察实业和教育的时候,简直是我一生中最自由快乐的时光,没有礼教束缚,没有周围人好奇惊诧的目光,没有刘氏族人的监视和欺凌。 有的只有无拘无束,有地只有由自快乐。 有的只有……

想起了在日本的自由快乐时光,便突然想到了张钟端。 立时,青霞的心里,猛然疼痛难忍起来。 她怕自己再被巨大而可怕的思念所淹没,再被巨大而可怕的痛苦所覆盖,她便猛地睁开双眼,猛地坐起。 大口口地喘着粗重的气,惊恐地环望着跳跃流淌着光亮地室内。 好让这真实的一切,代替黑暗中地胡思乱想。

自由!青霞又把思维扭转到给《自由报》题创刊词的事。 于是,她环望着静静孤立在室内的镂刻着花纹图案的实木桌椅,身体下边的镂刻着吉祥图案的实木豪华床,窗台前的华贵梳妆台,精美地落地窗帘……这真实的一切一切,都被禁锢在厚重的房屋里。 而厚重的房屋,又被人给禁锢在某一个地点,这些物体,永远都被禁锢在这里了,直到房倒屋塌,直到尘飞灰尽,直到它们的身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它们的灵魂可以被释放出来。 这都是人的高明之处。 都是人的杰作。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人才能有权力禁锢所有地万物。 禁锢万物的人,应该是绝对自由的,可我的自由在哪里?谁在禁锢我呢?没有人禁锢我呀!如果自己想的话,这全国各地,我都可以出入自由。 任东任西,来去来往。 可自己为什么总感觉到被禁锢的痛苦和窒息呢!为什么还要向往在日本地自由快乐时光呀!因为在日本有鸣飞吗?因为在日本有自由吗?

一想起张钟端,青霞立即终止思维,又一次闭上了双眼,又一次躺在柔软的**,为了不让思维跑题,她的嘴里便默默念叨道着:“自由,自由,自由……自由真好呀!人生难得自由身,人生最宝贵的莫过于自由呀!”

青霞念叨到这里。 思维突然如万马奔腾。 突如波涛汹涌,突如电闪雷鸣。 突如猛洪流泄。 而她要为《自由报》题的创刊祝词,也势不可挡的随着她激昂的思维,跳动流淌起来。 于是,她一跃而起,跳下床,踏上鞋,奔到桌案前,拿起笔,醮起墨。 笔如游蛇,墨如流溪,奋笔疾书,一气呵成:

自由好,中夏少萌芽。 岳色河声飞笔底,洛阳纸贵泄春华,开遍自由花。

自由好,妖雾惨夷门。 手拨摩天旗影荡,腰悬横河剑光腾,夺转自由魂。

自由好,过渡帐迷津。 揭破九幽超为相,罗胆万佛见天真,崇拜自由神。

自由好,五岳独称嵩。 燕赵健儿身手锐,犬羊部落羽毛空,撞破自由钟。

青霞写好《自由报》的创刊祝词,略作改动,又抄了一遍,在创刊词的上方添加上“青霞为《自由报》祝词”的题目,题目地下方,是副题目(仿江南好词)。

青霞写好创刊祝词之后,刚才激昂奔腾地心绪,逐渐沉落下来。 而淑女离开之后的空落感和孤独感,又无声地悄然而止。 立时,青霞心里又像没有五脏六俯一样空落的难受,又像这世界上只剩她一个人一样的孤独。 于是,她穿衣起床,走出房门,绕过漫漫的楼道,走向淑女的房间。 因为她想看看淑女在走之后,留下来的凌乱;因为这些凌乱让青霞感到真实,所以,她吩咐人,一直就那样保留着,直到淑女再次回来看她的时候。 她也一直在想:淑女会很快就回来看她的,带着炫耀和显摆回来看她。

淑女离开这一个月,房门一直没有上锁,青霞这是为了图个吉利,她恐怕一旦将房门上锁,淑女就真的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再也不回来了。

青霞轻轻推开房门,这里,同样流淌着隔窗透进来的明亮和阳光,室内的一切,依然如旧,淑女的**,放着鼎元的图画书和凌乱的衣裤,桌案上,放着鼎元的相框,这里的一切一切,都有鼎元的味道和气息。

唉!青霞轻轻叹了口气,淑女虽说不识字,但她很务实,很会预期防遥远的未来。 因为她还没有孩子,便想紧紧抓住鼎元的心,预防着老有所养。 而自己呢!虽为鼎元的母亲,因为生意场上的忙碌和对革命事业的追求,对鼎元的感情缺乏勾通和培养。

青霞坐在淑女地**,翻看着淑女没有带走的物品。 有几件斩新的衣服。 还是青霞从日本带回来的,尽管淑女一次也没有公开穿戴过,但却是她的最爱,她总是好好地珍藏着。 闲暇无事的时候,她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穿戴起这些斩新的衣服来过瘾。 其实,青霞从日本回来。 也给刘铁带了好多日本服装,只是一到南京。 她便闻刘铁地死讯,所以,她给刘铁带回来的衣服,便一直存放在开封。 以前,淑女曾那几件衣服给翻腾出来了,当时还问她,既然给张钟端先生买了好看地日本服装。 为什么不送给他穿呢!一直沉压在柜底怪可惜的!当时,青霞怕淑女伤心难过,没有实话实话的告诉淑女这是给刘铁带回来的,而是反问淑女: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为什么一直不穿?淑女便笑。 可这一次,刘铁突然回来接淑女,青霞本想将那几件日本服装给拿出来,让它们穿戴在它们的主人身上。 可是。 当青霞看到刘铁坚决不让淑女带走自己最爱的日本服装,便也不好意思再拿出来给刘铁买地那几件衣服衣服式样的衣服。 也不知为什么?刘铁这次回来接淑女,青霞总感觉他变了,尽管他一直憨厚地笑,一直憨厚地说话,可他眼神里的憨厚。 却不见了,而代替憨厚的却是机警和老成。 这也许是军将们所必须具备的吧!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淑女走后,青霞常常想起十八年前,淑女在安阳的娘家门前献艺的情景,如果当时,不是大娘将淑女收留,那她淑女也不会跟随出嫁的自己来到尉氏,来不到尉氏,也就不会嫁给刘铁。 她不会嫁给刘铁。 那刘铁也不会把她接走了。 那自己也不会孤独了……

青霞想到这里,突然哑然失笑:没有大娘收留淑女。 那她淑女根本就会出现在自己地生活里呀!何来的以后!青霞想到这里,又突然惊慌恐惧:如果大娘不收留淑女,没有了淑女跟随自己出嫁到尉氏,那丈夫归西之后,也没有人给出谋略抱养儿子鼎元的事情,如果没有儿子鼎元,那当时的族人,拼命的争抢过继儿一事,该如何了结呢……

青霞一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尉氏大桥的刘氏族人。 这民国一成立,听说那些捐官实任,或凭考取功名实任地刘氏族人,十有八九都被罢免还乡,或有几人不幸,死在起义潮中的任上!幸好,自刘宪德举报大河书社一事之后,刘氏族人再没有找过她的大麻烦,偶尔的让捐钱修补祠堂和故居,也是到华英女校找到族孙刘恒泰,让他来开封与自己相商。

青霞就这样坐在淑女的房间,沉没在没有尽头的往事之中,大腹便便的秋红突然推门而入,发现青霞正静静地坐在**沉思,惊诧地大叫:“太太,她们都找不到你,我还纳闷呢!便来这里看看,你果然在呀!”

尽管秋红曾被刘宪德抢走,买到妓院里几天。 可是,在周围人的眼里,她仍然是一个没有结婚的女人,自从身子出怀以后,周围人对她议论纷纷,幸亏青霞给打圆场,说秋红在南京,已经与鼎元的老师上官一秀完过婚了。 再加上上官一秀死于起义中,周围人对待秋红,还算是尊敬。 一时,倒没有人再对秋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青霞见秋红突然推门而入,一惊一诧,只是迷茫地一怔,再迷茫地一笑,像突然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回来一样,算是对秋红地回答。

秋红见青霞只是如此反应,越发焦急起来:“太太!《自由报》报社派人来取什么祝词,还有呀!太太今天要回尉氏处理华英女校的事情,怎么还闷坐在这里发呆……”

“啊!是的!确实如此!是要回尉氏的!”秋红话音没落,青霞早已站起,急匆匆走出淑女的房间,走在回廊漫绕的楼道上,吩咐迎面走来的女佣,快到她房间拿出写好的《自由报》创刊祝词,随她下楼。

是的,今天是要回尉氏的。 因为民国成立以后,她创办的河南最早的华英女校,政府规定要停办。 至于华英女校的几位女教员,她已经在省办或区办的女校里联系好了。 人家非常愿意聘用有教学经验地女教员。 还有高山爱子,因为她想回国看望一下亲人,青霞要与她送行的。 所以,青霞今天必须回到尉氏,来处理华英女校的一切事务。

青霞下楼,先到客堂,陪《自由报》报社的人说了寒暄了几句。 待女佣下楼,将她写好的创刊祝词交给报社的人。 那报社的人才急急离去。 青霞匆匆吃过早餐,吩咐家人和护院准备马车,起程回尉氏。

可是,就在青霞刚要乘车起程时,刘宪德带着一帮刘氏族人,突然撞了进来。

青霞大吃一惊,尽管已经好几年未与刘氏族人发生翻脸地茅盾和冲突了。 尽管此时此刻,刘宪德他们的脸上,挂着僵硬地假笑,可青霞却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来者不善,看到了兴师问罪,看到了即将发生茅盾和冲突。 并且,这些人当中。 三分之二都是陌生面孔。 青霞在心中暗暗猜想:这陌生的面孔,肯定就是民国成立之后,被民国政府给罢官还乡的刘氏族人了。

刘宪德不等青霞先开口,早已一脸阴笑地迎上青霞,大声说:“十二家的,这一早出门干啥去呀!听说你最近任了咱河南国民捐总理。 现在这是不是去国民捐事务所上任呀!”

刘宪德说罢,又用手一指青霞,对他身后的族人说:“各位叔叔、兄长、弟弟和侄子,这就是十二家的,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那能耐大地可赛过男人;她现在不但在咱中国是大名鼎鼎,就连在外国,也是大名鼎鼎;她可是跨过洋,越过海;坐过大轮船,去过小日本……”

刘宪德的冷潮热讽。 立时让青霞有一种被羞侮的感觉。 可面对众多的陌生面孔。 她仍然笑脸相迎,把众族人给迎进了客堂。

刘宪德的屁股刚一落坐。 又立即站起,将圆脑袋高高仰起,透着精明的一双小眼睛,很专注地望着房屋的梁、椽、檩,以及二楼的回廊楼梯,那架式就像望着自家地房屋一样亲切,并不无感慨地说:“这可是咱刘家的老楼呀!四十年了,当时在开封城,可是数第一的,要不是十二弟在南土大街盖居贤宅,现在咱这老楼仍然在开封城里数一数二。 我十多岁的时候,经常住在这里,那时……”刘宪德说着,用手一指其中一个被罢官还乡的刘氏族人,提醒他回忆说:“还记不,那时,每到三叔出去打理生意的时候,我们一起跟着五爷住在这里,三嫂舍不得十二弟,不让他来住……”

刘宪德说话地口气、神态和眼神,好像他这次是来接管这老楼似的。 每一句话都少不了“咱”字。

立时,青霞便预感到了巨大灾难和不幸:过去,她面对的只有刘宪德等四五个家庭的族人,可现在,却是十几个家庭的族人。

刘宪德一带头发表感慨,众人也立即跟着附和:

“祖宗创业的时候,确实很艰难呀!能有今天的局面,也算是不负祖宗们的期望!”

“只可惜时局动荡,咱刘家的生意不能更进步的繁荣昌盛呀!”

“时局动荡归时局动荡,咱刘氏族人尽管本本份份地做生意,不参于时局就行!”

“不由人呀!连十二家地是女流之辈,都当了女子参政同盟会会长,那男人岂不更耐不住心了。 ”

“参政可以,当官更可以,只要不做赔本地生意,可以参政,可以当官,这如果当官是为了做赔本的生意,那就不划算了!”

……

青霞已经从众人地附和中,听出了不祥的话意。 于是,她笑脸望向刘宪德说:“六哥,你快给弟妹引见一下各位吧!其实,我现在”

刘宪德像舞台主角一样,一脸的得意和气势,开始给青霞作介绍:“这是占元的叔叔,哦,也就是三哥的干弟弟;这二位是十弟的两个叔叔,当然也是你我的叔叔了;这一位是十弟的大哥……”

刘宪德将陌生面孔介绍一遍,又皮笑肉不笑地面向青霞,阴阳怪气地说:“这民国一成立,听说弟妹先做了女子参政同盟会会长。 我们刘氏族里的人都为出了你这个大官而高兴呢!可最近,又听说弟妹做了河民国民捐地大官,所以,我们刘氏族人可是坐不住了,想来向弟妹讨教一下,这国民捐是做什么的?”

其实,青霞知道刘宪德这是明知故问。 但面对众多的刘氏族人,她只好忍住挑难。 委曲求全地解释:“国民捐事务所,就是想发动民间乡绅和商贾们捐款,减少国家或当地财政的压力……”

“哦!咱们刘家到目前为止,河在原,还有首富的空架子,那弟妹打算让咱刘家捐多少呢!”刘宪不等青霞说宪,立即质问。

其他刘氏族人。 也立即支起耳朵,凝息屏气地倾听。

青霞一时无言以对,因为她原来打算捐出三十多万两,可现在,她怎么可以实话实说呢!那样的话,刘氏族人还不她疯闹吗!再说了,现在的刘氏族人,加上被罢官返回地。 比过去更不好对付了。

刘宪德和众人见青霞默语,便议论起来:

“如果做官,费力劳神,破口舌,还要损财,那不如不做的好!”

“做官捞不到好处。 还要倒贴钱,还要发动别人倒贴钱,那倒贴出钱地富贾乡绅,面上不说什么,背后还不骂刘家的老祖宗吗!”

“河南地处腹地,人杰地灵,人才济济,何用一妇人做这个国民捐总理!”

“是呀!这女子参政同盟会会长,毕竟是女人的事情,须有女人参与。 可这个国民捐总理……唉!难道说这河南没有男人了吗?”

“这国民捐总理。 是发动别人捐款的,那自己不得首先捐款吗?恐惧捐少了也起不到带动作用吧!”

……

刘宪德见众族人开始指责青霞。 他更不是不甘落后,立即借助族人指责和人多势众,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他厚颜无耻地说:“弟妹呀!你捐给外人的钱,已经够多了,现在还发动别人捐,可我们刘氏族中,这些被罢官还乡地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和侄子们,以后也无有生计营生了,我们今天来,也是让弟妹给我们每人捐出一部分的……”

刘宪德的话音没落,青霞和刘宪德身后的刘氏族人,同时大吃一惊。 刘氏族人之所以大号一惊,是因为,他们在来之前,是商量好的,来阻止青霞不要做这个国民捐总理。 可此时此刻,他们没想到刘宪德竟开口向青霞要钱。 因为他们视钱如粪土,不想要钱,而是他们这些过去捐官外任、现又被民国政府罢官还乡的刘氏族人,虽说对她青霞所拥有的生意和钱财,羡慕眼红,那他们手里还有在任上敛聚的钱财可以挥霍。 尽管现在被罢官还乡了,可他们地官威和脸面还保存着。 因为有官威和脸面,这当面张口向青霞要钱,他们实在开不了官口,抹不开这个脸面。 可现在,见刘宪德既然说不出口了,他们只觉得脸红,却没有一个反对。 又见刘宪德冲他们眨眼睛,以示暗示,便一个个低着头,一言不发,听青霞如何对答,看刘宪德如何收场。

青霞之所以大吃一惊是因为,她刚才还以为刘宪德和刘氏族人的今天到来,是怕自己任国民捐总理,捐钱出去,所以,才特为逼自己辞去国民捐总理而来的;可现在,她才突然明白刘宪德和刘氏族人的无耻意图。 一时,竟然气愤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此刻,秦川就站在青霞的身后。 他本来是要跟随青霞回尉氏地,可是,当他刚跨上马,便看到进来的这帮不良之人对青霞出言不逊,他立时就愤恼了。 可他见青霞仍然保持和颜悦色的态度对待他们,也只得强忍着。 本来,刘铁在临走之前,已经给他大略讲了刘氏族人在过去欺凌青霞的事情。 现在,他也已经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了这群厚颜无耻的不良之人就是刘氏族人,越发愤恼了。 于是,他跨前一步,很有礼貌的双手一抱,说:“各位是辰时来到,现在已近午时,有事就快点说事,无事请立即离去。 我们小姐忙碌的很,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因为我们小姐要经营全国各地的生意。 要养家糊口,不像有些无聊地闲人,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吃饱了无事干,就会欺凌人家孤儿寡母!”

秦川说这话地时候,他清瘦地五官是剑眉倒竖。 是额头深锁,是怒目而视。 是冰冻三尺,不说话已经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是指桑骂槐,更何况是字字冰冷,更何况是一脸的杀气,更何况是不惧不畏。

立时,刘氏族人便坐不住了。 特别是好些被罢官还乡地刘氏族人,因为他们毕竟还保存有官威,还要脸面。 再说了,他们现在手里,也并不缺钱,之所以来劝青霞不要再做河南国民捐总理,是怕青霞真的把她钱财家产全部给捐出去。 于是,他们脸一红。 “唉”的一声,准备起身离开。

刘宪德也大吃一惊,因为他知道,凡是叫青霞为“小姐”地,都是青霞的娘家人。 可凡是青霞地娘家人,都是不好对付的。 从他这次一进来。 就感觉到青霞身后站着的秦川不是善茬,比当年的刘铁还不好对付。 现在,又见秦川杀气腾腾,横眉冷竖,冰冷森人。 尽管他知道秦川不会在这里对他们大打出手,但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可要钱的话已出口,如果不得手,那在刘氏族人面前,多丢面子呀!于是,骑马难下的他。 仍然硬着头皮。 冲秦川说:“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务事,不用外人参与和操心!”

其实。 刘宪德和几个刘氏族人,早就想刮摸青霞地钱财了,只是他们的女儿都在青霞创办的华英女校读书,特别他刘宪德,三个女儿都在华英女校书。 所以,他们都不好意思与青霞为难。 现在民国了,听说华英女校要被官府停办,那他们的女儿也不用在华英女校读书,当然要趁这个机会刮摸青霞的钱财了。

“我不是外人,我是小姐的护院,有责任保护小姐的财产不受外人侵吞!”秦川说着,跨步到刘宪德面前,准备对刘宪德大打出手,因为刘铁临走之前,说起刘氏族人的时候,特别提起过这个恶毒地六狗子。 现在,他从刘宪德一进门的言行举止上,早就看不上他了,都是他在挑拨和煸惑。

青霞知道,刘宪德他们既然来了,既然张开了口,是不会空手而回的。 尽管她心里苦不堪言,尽管她心里知道这又是刘宪德挑拨的,便她仍然给秦川使眼色,不让他轻举忘动,不让他出言不逊。 然后,她艰难地苦笑了一下,在那些被罢官回来的刘氏族人还没有起身离开的瞬间,立即说:“既然六哥提出来了,我青霞肯定不会让六哥掉面子。 ”

青霞说罢,对刘宪德旁边地秦川说:“你去秋红那里取两万!”

秦川怔了一下,没有行动。 青霞又催促道;“快去楼上,从秋红那里取二万!”

可还没等秦川上楼,刘宪德立即抢话说:“弟妹,你看,我们来了十几位,这两万让我们如何分,还不够一人两千呢!”

“哼!”青霞无可奈何地冷笑一声,心里是说不出的苦不堪言,是说不出的凄悲和无助。 心想,这个老六,才消停几天呀!借来被罢官回来的刘氏族人,突然横起来了。 好!既然今天是被罢官回来的刘氏族人初次相见,怎么也不能拨他们的面子。 于是,青霞立即改口对秦川说:“取三万!”

刘宪德不敢违青霞的命,磨磨蹭蹭的上楼,好久才下来,将三万元银票放在青霞面前。 刘宪德见状,立即上前,躬身弯腰,去取那三万元银票。

就在刘宪德将要摸到银票时,秦川以迅雷之速,劈手将银票抽走。

刘宪德立时弄了个大红脸。

青霞便笑:“六哥!没想到你也会脸红!也难怪秦厌烦你,你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既然我青霞说了,这就是你们的钱,那差这会儿呀!”

刘宪德的脸,越发地红了。

青霞奚落罢刘宪德,立即起身,面向众族人,悲壮而激昂地说:“自拙夫耀德离世,我们孤儿寡母,也是艰难度日,尽量节省自己,为穷苦之人多办些公益之事。 毕竟我们还有饭吃,还有衣穿。 不怕各位叔叔伯伯、兄长弟弟侄子们笑话,其实,青霞这些年捐出来地钱,只是婆婆和丈夫离世之后,省下的鸦片烟钱……”

青霞说到这里,眼睛潮湿了,声音哽咽了。 于是,她稍做停顿,接着说:“婆婆和丈夫在世地时候,每年所吸食的鸦片烟钱,要大于青霞每年所捐出的钱数倍。 丈夫离世之后,因为六哥的调唆,让一些族人的家属到我们院里闹事,婆婆才含恨离世。 所以,为了纪念婆婆,青霞才把婆离世之后所省下的鸦片烟钱,按对方急需给捐出去……”

刘宪德越发的面红耳赤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青霞会在这些被罢官回来的刘氏族人面前,揭自己的老底。 于是,他支支吾吾地辩解说:“弟妹,那还不是因为鼎元不是十二弟亲生的吗?”

“是吗!”青霞冷冷一笑说:“鼎元跟我每到一处,别人都说鼎元的面目,酷似他的父亲,就是族里的人,背后也说鼎元酷似他父亲,怎么就六哥说鼎元不是拙夫亲生呢?”

“那时鼎元才满月,不是还辩认不出来吗?”刘宪德急忙自圆其说,但却漏洞百出。

青霞觉得该适可而止了,便言归正转说:“既然各位族人不愿意让青霞做这个国民捐总理,那青霞今天就辞职,各位族人如若不信,青霞现在,当着各位的面,就写辞职书。 ”

青霞说罢,立即让家人取来笔墨。 她执笔展纸,随着笔游墨流,纸上便流出了端正秀丽的字迹:《刘青霞辞职书》——敬启者:政府借用外债损失国权,黄留守(黄兴)有国民捐之倡议,吾豫爱国志士群起响应,组织国民捐事物所,推鄙人为总理,曾经力辞未蒙允许。 当时免强就职,诚以此为救亡之急务,极欲赞成也。 今本所成立已逾两旬,诸事就绪。 鄙人自问,一无学识之妇人,焉能我此巨任?且吾豫人才济济,不乏贤能,何用一妇人参预公事?现鄙人已决意辞退,请诸公另举贤能,总司其事,早集巨款,以应国家急需,亦鄙人之所深愿也。 再桐茂典并无存放捐款,鄙人亦无经手未完事件。 即日回尉,摒挡家事惟有负。

诸公推崇,惶愧万分,尚望。 鉴原是幸。

青霞写好辞职书,又抄写了一份。 并立即吩咐家人,送一份到《自由报》刊登,送一份到国民捐事务所去。

办好这一切之后,青霞才从秦川手里,取过三万元银票,双手递给刘宪德说:“六哥,拿着吧,既然我青霞说了,这就是你们的钱!”

可是,该到刘宪德接钱的时候,他脸红的倒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