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63章:绝处又逢生,请狼快入瓮

卯初,东方才刚刚lou出微弱的灰白,黑夜的强盛气势还没有消弱,浓暗的天幕上,倦怠的星星,依然隐隐约约散缀着。此时此刻的开封城,尽管还沉睡在梦乡之中,可刘家酮茂典的后院里,早已是烛火高照。因为青霞和刘耀德,正准备分别赴广西和杭州。

在别家的宅邸,都是男人高高在上,一切事项是女人不敢执拗男人,可刘耀德在青霞面前,当青霞固执己见的时候,他刘耀德不得不甘拜下风,去顺着青霞的意行事。尽管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青霞为他生意上的事而操心劳神,可青霞意志已决,只得让她带着淑女赴遥远偏僻的边陲广西。

因为担心牵挂青霞的安全,刘耀德挑选了三十多个最忠良睿智的侍卫,跟随青霞赴广西,这其中也包括徐总掌柜、淑女和刘铁。但青霞深知刘铁的忠厚温良,决意要让刘铁随耀德赴杭州。因为这样,她才可以在去广西的这段时日里,减少些对丈夫的担心和牵挂。当初她出嫁的时候,父亲因为疼爱她这个末滴溜女儿,才把刘铁赔送了过来;现在,又因为她担心日夜操劳,疲惫不堪又焦虑牵挂她的丈夫,才决意让刘铁寸步不离丈夫的左右。耀德也深知青霞的泰山脾气,不想在这种时候再与她有丝毫的口舌之争,只得无可奈何地把刘铁留在身边。

尽管刘耀德为青霞安排的万无一失,可当他扶着女扮男装的青霞坐上青蓬布马车的时候,心中的歉悔恨,交织错扭,死缠乱绕。对洋人的憎恨,对青霞的歉疚,对自己的自负盲目,让他心如刀绞。并在心中发狠,如果蚕丝的供应能顺利到位,如期按合约顺利交货的话,他要好好欣赏一下洋人是怎样的狼狈难堪。到时候,非得反吃洋人一口,把洋人高价收购的蚕丝,低价买回,让洋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徐掌柜将一切事项安排好之后,也坐在了前边的马车上,同样女扮男装的淑女,也已坐在了青霞身边,当两辆马车将要启程时,耀德望着挂着玻璃灯的马车,想到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竟然连累青霞离开自己,到遥远的广西边陲去,忍不住上前拦住了马车,一把扯开窗帘,再一次嘱咐淑女:“照顾好你家小姐,有你淑女在,你家小姐必须平安无事。”

刘耀德叮嘱了淑女,又来到徐掌柜的马车前,不等走近,徐掌柜已经扯开车门帘,探出身子说:“我的少东家,你就放心做好属于你的那一份职责吧,我们这去广西,你就是再牵挂我们,鞭长莫及,白白劳累了你的心志。”

“嗯,”耀德点点头,心中一阵绞痛,徐掌柜老身年迈,本应该到了在家里享清福的年纪了,可现,还要劳累他奔波于遥远偏僻的边陲。刘耀德背过脸去,擦一把潮湿的眼睛,尽管他刚才已经嘱咐徐掌柜数遍了,现在,仍然不放心地再次嘱托他,“遇到了麻烦,蚕丝的事小,你们的安全事大,只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此时此刻,刘耀德突然明白,徐掌柜为什么因为他的归来,而手舞足蹈地一而再重复“只要你好好”的这句话了。原来,这句话里包含着如泰山一样沉重的博爱呀。现在,被感情所逼,他刘耀德也不由自主地重复起这句俗气的絮叨话了。

徐掌柜哭了,他擦了一把混浊的眼泪说:“东家,你也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和少太太……”

在刘耀德嘱托徐掌柜的空间,刘铁突然快步走到青霞和淑女乘坐的马车前,急促而小心地扣了扣车蓬壁,轻轻地呼唤着淑女的名字。

车内的淑女莫明其妙地扯开车窗帘,一眼看到焦虑不安的刘铁,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腾地跳下车,一跃站到了刘铁面前,呈渴望之势地望着仰脸望着人高马大的刘铁。尽管她已女扮男装,仍不失亭亭玉立的女孩身姿。

此时的淑女,她已不再是刚进刘家时的那个像十多岁的矮个小女孩了,一身男仆衣帽的她,自除夕之夜的凌晨,抱着椿树喊过长高的咒诀之后,也不知是咒诀灵验了,也不知是饮食丰盛的缘故,竟然噌噌地疯长起来,特别是跟着青霞和耀德出去巡视的这期间,每天早晨起床,青霞都发现她又比昨天长高了。去年进刘家门时只到春草的耳朵边,可六月份结束巡视之后,回到尉氏,她竟然比春草还高出半头来,惊的刘家大院的人,一个个啧啧咂舌称奇,特别是那些矮个之人,卯足了劲准备来年除夕之夜,抱椿树念长高的咒诀。连从不信鬼信的刘耀德都惊诧地不止一次在青霞面前说:真是邪门了,竟然还有这种怪事……

刘铁恋恋不舍地望着近在淑女,摸摸索索地从身上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小包裹,递到淑女的手里说:“这是春上在去北京的途中,那个劫匪送的那面平安小旗,你们出城之后,只管滥竽充数地cha在车蓬前边,看能不能避邪。”

“嗯。”淑女接过包裹,正准备转身跳跃上车,刘铁又在她身后嘱咐:“保护好小姐。”

随着刘铁的这一声叮咛,淑女的心里,刹那间,便春风吹拂,百花盛开,一阵阵温暖的波浪将她淹没覆盖。因为她明白,刘铁那一声“保护好小姐”的嘱咐,也暗示着她,在保护好小姐的同时,也保护好她自己。

两辆马车缓缓起程了,披着晨烟暗雾,驶出了桐茂典的后院。

刘耀德紧紧跟随着青霞乘坐的马车,来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孤冷地站在街边,望着两辆马车和骑着高头大马的三十多名侍卫,披顶着晨lou烟雾,苍凉急促地出城而去,一点点消失在黎明的晨曦中,他刘耀德一刻也没迟缓,带着刘铁一簇侍卫,急赴杭州而去。

一个多月之后,淑女押送着第一批蚕丝,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到了杭州城郊,自幼跟随杂技班走江湖的她,此时仍不忘多个心眼,在离杭州城八九里的郊外,她并不急于进城,而是像个女元帅似的一声令下,一边让车夫护卫们歇养休憩,一边派人到施家送信。

刘耀德和施老板接到信后,同时跳了起来,二人的心里,几乎都高兴的疯狂了,但却只是无声地互望着,一声不发,好一会儿,长刘耀德二十岁的施老板,突然疯了似的跃到耀德跟前,将耀德高高抱起,像条野狼叼着绵羊一样,兴奋地旋转,并声嘶力竭地嗥叫着,以发泄这突然降临的绝处逢生。

为了防止洋人派耳目监视,施老板立即派人给顿车郊外的淑女送信,待夜里子丑之时再进城,直接把蚕丝运往厂附近的秘密库房。之后,施老板又秘密派人,暗暗通知早已组织好的散户机坊,做好日夜加工生产丝稠的一切准备。同时,他自家的丝稠厂,为了麻痹洋人的耳目,是白天歇休,夜晚劳作;而他施大老板,仍然像以前一样,卧病在床,除了贴身侍仆和刘耀德,他闭门不接见任何人。

而刘耀德,早已将遍布全国各地丝稠店里的施家丝稠,全部按高于批发价又低于零售价的中间价格,回收到施家丝稠厂,再加上整个杭州城的机坊散户们的日夜加工生产,和施家线稠厂的夜晚劳作,他预想到,完全可以完成施老板与洋人签订的合约数量,那剩下的两个月,就开始他刘耀德的合约了。此时此刻,刘耀德不得不庆幸自己当时与洋人签合约时,向后推迟了两个月,这可是金贵无比的两个月呀!现在,正因为当时推迟了两个月,自己才不被动,如若不然,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毫无救药,等着丢人赔银子吧。

五天之后,徐掌柜和青霞押送着第二批蚕丝,也顺利来到了杭州城郊,被提前在郊外接应他们的淑女接到之后,于当晚的子丑之时,暗暗进城,悄悄将蚕丝入库到施家丝稠厂秘密仓房。

施老板的合约到期这一天,化名比尔.马丁的威廉姆.马丁,早早地便带着几个中国媚洋官绅和十几个中国爪牙奴才,气势地来到施家丝稠厂,浑身哆嗦地掏出三个月前签订的合约,“啪”地甩在接街他们的执事面前,声高音宏而又语无伦次地问:“施老板呢?我们的合约到期了,今天特来取丝稠。”

“我们老板现正卧病在床呢,”厂执事不卑不亢地望着洋人,按施老板事先交待他的话,不紧不慢、不惊不恐地说,“但是,我们老板已经吩咐过了,请马丁先生先到财务部交银票,然后再拿着我们厂的收据跟我去仓库提货,这也是我们丝稠厂历来的规矩。”

威廉姆一怔,几乎是脑羞成怒地说:“我们的合约上并没有注明先交银子后提货呀!”

“可合约上也没有注明先提货后交银子呀!”丝稠厂的执事说着,将厂里的提货制度簿推给了化名叫比尔.马丁的威廉姆.马丁面前说,“请比尔.马丁先生尊重我们丝稠厂多年来的提货规定。”

威廉姆.马丁看过提货制度薄,脸上的兴奋和激动如突然冰冻了一样,目瞪口呆,不过,他很快转过身,对化名李雪的李风说:“你快去财务部交银票。”

李风一怔,聪明的他马上明白了威廉姆的意思,赶紧手忙脚乱地翻腾随身携带的西洋包,然后,无可奈何地将两手一摊,一脸苦笑地说:“一模一样的两个包,来的匆忙,拿错包了,装银票的包忘到您窗前的桌案上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忘了,延期发货,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威廉姆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欣喜若狂,突然对李风大发雷霆。然后,便像旋风一样,带着他的人,急速地离开了。

坐在套室里倾听厂执事与洋人对话的施老板和刘耀德,随着洋人的出门,嚯地站起身,隔窗望见洋人垂头丧气地带人离去,忍不住疯狂地相互击掌鸣贺,哈哈大笑。刘耀德指着洋人的背影,不无嘲讽地说:“看到了吗施兄,也太不会伪装了吧,来取货不带银子,也太**裸了吧,这也叫诈骗吗?孩童小技,竟也让你我这样身份的商贾差点走投无路,外人知道了,岂不笑掉大牙呀。”

“这就是洋人,像恶狼一样卑鄙无耻,冠冕堂皇地来抢劫。”施老板说着,突然收敛笑容,一脸郑重其事地说:“郎斋弟,你说……这鬼洋人一走,还会回来交银票取货吗?”

立时,二人都陷入了沉思。是的,这洋人费尽心机,目的是冠冕堂皇地诈骗银子,这让他先交银票后取货,他还会不会钻这个套呀?

“放心吧施兄,”刘耀德思索了一会儿,很肯定地说,“他们一定会来交银子的,说不定下午就来。因为呀,他们也不知我们到广西收购蚕丝一事,以为我们手里没有丝稠,在与他们玩空城计,所以,他们回去会像疯子一样,紧急筹备银子。等着瞧吧,看他们拿着银子之后,像恶狼一样来取货时的气势吧!”

“那再好不过了,等着看好戏吧,看他们交过银票之后,哭天无泪地取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