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46章:康父来赔罪,路途遇乞丐

刘耀德在开封盘留了五天:初四上午,与康义天比赛扔银子,中午,在第一楼宴请开封城内经常与刘家有业务往来的大老板和当地官绅。初五至初七,打理开封城内各店铺的生意。初八,陪青霞游玩开封城内的名胜古迹。初九的一大早,准备起程,沿途顺便打理着刘家的生意,直赴北京。

可就在刘耀德一簇人整装待发的时候,桐茂典的掌柜突然奔上楼阁,面有难色地小声禀报:“东家,盐行大老板康应举,带着儿子康义天,携厚礼来拜见您,现正在咱桐茂典的店堂里候着呢……”

“不见!”不待掌柜的说完,耀德便果断地拒绝了,“今日初九,天晴风软,是起程的大好日子,我岂能为他而耽搁?再说了,他养的好儿子,逞强卖富,在背后怎么诋毁我们刘家都行,可他竟然借着醉酒,跑到咱们桐茂典门前耍酒疯,亏我以往在生意场上对他们康家是那样的照顾和帮助,竟然以怨报德,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刘家。我刘某,平生最不屑的就是种不知好歹、以怨报德之人了。”耀德越说越激动,对康义天的愤恨,似乎还远远没有冰融消失,他发了一顿牢骚,又怒气未消地命令管家:“立即下楼,速给那不知好歹的康家父子下逐客令。”

“是。”管家答应着出了房间,快步走到楼廊上。

“徐管家慢着!”青霞见管家出了房间,急忙喊住了他。

青霞见管家停住了脚步,这才回身劝说丈夫:“耀德,康义天逞强,败在你手上,丢人现眼不说,也损失了一袋银子。冤家宜解不宜结,康义天逞强狂妄,你千万不要步他的后尘。你是刘家的大东家,打理掌管着遍及全国的庞大生意,一定要有拥一颗博大的心和雄浑的胸襟,这样,才盛得下喜怒和波澜。今天,他康氏父子专程来拜见你,说明是诚心来给你赔罪的,岂有不见之理。再说了,我们又没有燃眉的急事,向后推一天起程,又何妨呀!”

其实,耀德心里是明白的:与康义天比赛扔金银斗富,是不对的,是极端的行为。可人在怒气中,往往身不由己,不赌个胜负输赢,不斗个你死我活,那心里真如堵了座大山似的,能把人给活活憋死了。尽管事后也后悔莫及,可当时就是逾越不了心中的怒火鸿沟。现在,听青霞字字珠玑、句句锋利、言词切切的一番劝说,他突如醍醐灌顶一般,幡然而醒悟。郁积在胸中的怒气,立时云消雾散。于是,他缓慢地环转了一下玉树临风的清瘦身子,大声对周围的侍从、仆人和楼廊上的徐管家说:“听听,听听,啊?您都给我听听少太太的金玉良言,这话可不仅仅说给我刘耀德的,也是说给你们每一个人听的,以后,都照着刚才少太太说的这番话来给我做人、行事,和打理生意……”

“耀德,”丈夫的话,立时让青霞的俊容上涨起了平静坦然的羞涩,和粉如桃花的潮红。于是,她赶紧打断丈夫正说着的话,指了指站在外边楼廊口的管家说,“人家康氏父子可还在前边的店堂里候着呢!”

“哦,”耀德突然会意,冲对站在楼梯口的管家一挥手说:“快,快请康氏父子到这下边的厅堂里来。”

因为接见康氏父子,刘耀德的行程推迟到了二月初十。可初十这天的早晨,天空上却布满了薄厚不匀的铅灰色云层,风也干冷而急速。刘耀德想到一路上都有刘家的店铺分布其中,毅然携青霞起程上路了。

中午时分,云层渐渐稀薄,干风也微弱了下来。没有温度的太阳,不时的在鱼鳞片似的云缝隙里lou一下脸。路经安阳时,青霞突然心情激动起,要求丈夫拐回将家村,拜见一下长母杨氏,并且,是刻不容缓的。因为,在青霞的心目中,杨氏虽说不是亲母,可在教养她时所付出的心血和母爱,却胜似亲母。

刘耀德依了青霞,拐到将家村,拜见了慈眉善目、雍容庄重、而又礼度周全的杨氏,用过她安排的丰盛午餐,谢绝了她的诚心挽留,继续上路。

未末,耀德他们已出了河南地界,进入河北地界中的一座山谷口。入口的一里多地,路两边尽是杂林密漫,乱石林立,偶尔有一两只兔子,结伴穿路而过,瞬间又消失在绿波起伏的乱石杂林中。

这条宽坦的穿山官路,耀德几乎每年都要经过一次。大山深处的官路两边,虽说是奇峰峻岩,巍峨壁立,但中间的山路还是很宽坦的,即使偶有坡凹起伏,也是缓缓慢慢,如果顺利的话,只需一个半时辰,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穿过去。

此时此刻,天上的铅灰色云层,早已稀疏成了若有若无的片片浮云,春风温软暖和,金灿灿的太阳,暖洋洋地当空照着,蔚蓝的天空下,不断有群鸟鸣叫着结网而过……这一切,完全看不到早晨还铅云密布的痕迹。

正当耀德他们说笑着,嘻戏着,庆幸着天气由阴暗转晴朗的时候,突然,随着“嗷”的一声嗥叫,路边匍匐出来两个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缺胳膊少腿的活物。

众人大吃一惊,急忙勒马停车,举目细看,只见前边的不远处,匍爬在前边的那个活物,他所能裸lou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在被污垢覆盖的同时,到处布满了腌脏可怕的脓疮,残缺不全的双手,正紧紧攒着一块干硬的干窝头,边匍爬,边啃咬,那可怜饥饿的形象,恐怖可怕的活像刚刚逃出地狱的饿死鬼。而后边正拼命追赶他的那个活物,虽说身上没有脓疮,但浑身上下却只有一只胳膊支撑水桶似的身体,在拼命往前滚爬。那着急凶狠的样子,活像是前边那活物抢食了他的窝头,所以,才“嗷嗷”大叫的紧紧追赶,貌似拼命抢夺食物。

他们一前一后的拼命追赶着,可一看到刘耀德一簇人,两活物立即横卧在路的正中央,俯地磕头如捣蒜,嘴里呜呜啦啦地喊着不清楚的恭维话,伸着腌脏不堪的手,讨要银钱和吃食。因为他们已面目全非,谁也看不清他们到底是男是女,年龄几何。

耀德他们惊的目瞪口呆,没有一个人想起来上前施舍。就在他们还没缓过气来,突然“嗷”的一声大叫,又不从不远处的路边,滚出一个四肢全无的小活物,只见他矫健麻利的滚动着,一声声叫着“娘亲”,滚到了刚才拼命追者前者拿的那个只有一肢胳膊的活物面前,耀德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仨活物是一家三口啊。

耀德惊呆之后,紧锁眉宇,厌恶表情,都铺天盖地倾泻了出来。他从小自大,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人是这样生存的。只是,他们太腌脏了,太丑陋了,不配他刘耀德去施舍。于是,他求助似的看了看身后的刘铁。

刘铁会意,立即附耳于耀德说:“姑爷,小心他们有诈,您试想一下,乞丐应该生存于人口密集的闹市繁巷,可这深山荒路之上,怎么潜伏的有乞丐呢。”

“哦?呵呵呵……”听刘铁这一说,刘耀德开心地笑了,也不觉得他们恶心透顶了,反而是在心里暗暗惊叹:如此高招的演技和化妆,是那些真正的化妆师和戏子演员们所望尘莫及的。

“姑爷可别笑,”刘铁又提醒耀德说,“这些深山荒路上的乞丐,真是可疑,刘铁猜想,有可能是劫匪所扮,因为,仁义的劫匪常常用这招试探过路人的品德修行,贪得无厌的劫匪常常用这招来试探过路人的钱财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