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故人来

第76章 你希望别的女人碰我吗

“爸,我可警告你了,你要是敢在外面有女人,或者做了对不起妈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你,我非把那女人撕成碎片不可!”思思眼底忽然升起一抹恨意,仿佛变了一个人,骨子里都透出了狠厉来。

宁向天拉下了脸,不轻不重的呵斥:“非得惹爸爸生气是吧?”

思思这才笑着跳下来,晃着他的肩膀央求着:“哎呀爸,人家开玩笑的啦!我不管,您说什么也得把北北帮我拿下,要不然我出家做尼姑去。”

“嫁不出去才好,一辈子都陪着爸爸!”宁向天被她摇晃的头晕,却舍不得呵斥半句。

“我才不管呢!”思思笑着应了一句,眸光扫过他已经锁上的抽屉,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为什么爸爸总是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发呆,他藏起来的,到底是什么?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别是什么随便的女人,那么,她一定不会饶过她。

夏云帆转头看向海若,耸耸肩,认真的说:“没办法,我走不了了。”

他再次强调:“不是我不想走,是她总盯着我,我一出去马上被她吃掉,你希望别的女人碰我吗?”

他一脸无辜,表情相当的严肃,严肃的颜海若十分想痛扁他一顿,不揍的他满地找牙都对不起他的影帝潜质。

于是,半下午的时间,夏云帆在看电视,优哉游哉,颜海若在看他,用阶级仇恨的目光。

天色暗下来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的光线忽明忽暗,颜海若终于瞪他瞪累了,也没发现他有一丝羞赧的意思,她自己先叮不住了,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头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柔柔的光。夏云帆看着歪倒在自己腿上的海若,伸手扯过自己脱下的外套为她盖上,他的手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

手机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幸亏他提前调成了震动,是大哥夏云航。

他怕吵醒海若,更怕另外一些事,便马上挂断,用短信回了过去:有事,不方便接,用短信吧。

那端很快回过来了:没有人在身边吧?

云帆又回了:“没有。”

短信又来了:我替你去看你那个朋友,说话的时候,被你大嫂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我告诉她是你的朋友,但是你知道的,再有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也不能有下一次了。

云帆紧皱眉头,继续回:“你想怎么办?”

“让他转学,去你那个城市。”

云帆愣了,半天没想起怎么回复。他低头看了看熟睡的海若,暗暗咬牙。

该死的,如果是海若遇见他们母子,他不是一样说不清,还不能说清?这事闹的,可怎么好?

短信又响了:“云帆,孩子是无辜的,家长只愿他们快乐无忧的成长。”

云航实在稳重的很,他的每一句话都模棱两可,即便是被云帆之外的人看到,他也可以解释的过去,如果是云帆,他又能看懂。

“你不能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啊,万一被我身边的人看到呢?”

“一切为了孩子!看在他叫你一声爸爸的份上。”

云帆苦笑,摇摇头,想了想回复:“不要让她影响到咱们的计划,我和颜海若已接近复合。”

发完这一条,他迅速将所有信息清空,因为躺在他腿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低低哼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睡着了。

这几条短信让云帆的好心情骤然低落下来,将手机放回原处,他再次握住海若的手,低低叹息了一声。

恨,一定要用极端的方式来化解吗?

海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身边空无一人,她明明记得身边是温暖的,她似乎靠在某个人的怀里,耳边还能听到他低低的叹息,也因此,她后来睡的很踏实。

海若发了一阵子呆,下床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发呆,却蓦然发现,那个人,就站在酒店广场前的路灯下抽烟。

是,离得很远;是,夜色昏暗,可是,无论隔得再远,只需一眼,她便能清楚的认出他来。

马上拿了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八戒,别以为你在路灯下站着,就变成一颗夜明猪了。

又看到,他掏出了手机,看完抬头看了一眼路灯,不晓得在想什么,也看不清表情。

“美人儿?想我了?我马上回来侍寝。”

“滚!赶快滚回去睡觉,我也要好好睡了。”

“还没吃晚饭。”

“中午太饱了,不想吃了。”

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海若一直站在窗口静静遥望他,他也是。

颜海若,我们隔着的距离,不是一栋楼一个广场,也许很远很远,要走很多很多的路,可是,我不会放弃,因为曾经的放弃,那种痛苦的滋味,我已经尝够了。

海若躺在**,将那几条短信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终究带着笑意慢慢睡去,醒来才懊悔,她竟是抱着手机睡着的。

天刚亮她就悄悄走了,反正房间是江北定的,他花了多少钱,她会还给他的。

下了出租车,她很警惕,左右观察了好一阵子才慢慢下了车,又快速的走进了院子里。

房东正在打扫院子,看到她进来,笑着问:“海若,这几天上哪儿去了?”

海若笑着说:“回老家了。哎,冬叔,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找我吗?”

冬叔摇摇头:“没有啊!哦,苗苗问过你。”

“嗯,谢谢冬叔,我去找她。”

“不用去了,她这几天也不在,就第一天找过你,后来她也出门去了,不晓得哪天才回来。”

“嗯,谢谢!”

海若回到自己的房间,几天没住人,有一些淡淡的潮气袭来,她忙打开门窗通风,又将里里外外擦了几遍,拖了地,做完这一切,腰都酸痛了,坐在破沙发上直喘气。

手机响了,是江北,她接了。

“颜海若,你去哪儿了?”

“回来了。”

“为什么?你的脚……”

“已经好了。”

“万一那个男人……”

“没事,我会小心的,总不能在酒店住一辈子。”

“要不然我帮你重新找一个地方吧?”

“谢谢你,不用了,我会小心的。”

“颜海若……”江北欲言又止。

海若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江北,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先挂了,刚打扫完卫生,挺累的。”

挂了电话,夏云帆的也打来了,她刚一接通,他的怒吼就侵袭而来。

“颜海若,你死哪儿去了?”

海若被震得耳朵痛,把手机拿的远远的,小声说:“我回家了。”

“哪个家?”

“我能有几个家?我租的房子。”

“你脚……”

“已经好了,我的假期到了,可是今天我不想上班去了,明天周末,我想回去看我妈。”

“我送你去看咱妈。”

“……”咱妈?

“我自己就可以去看我妈你阿姨。”

夏云帆被她刻意的撇清噎住了,沉默了半晌,还是坚定的说:“我送你去……”

“不!”海若的拒绝透着倔强,强硬的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

“我妈身体不好,不见生人。”

“我是生人吗?她应该还认识我。”

“不!除了我之外的人,她都不想见。”

海若的声音有些苦涩。母亲除了她和阿姨的家人,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靠近,越是他们之外有些熟悉的人,越是会让她恐慌,这也是为什么她不能把她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在母亲的世界里,只信任她和阿姨,其他所有人,都会让她陷入痛苦和绝望。

“你等等我,我只送你到村口。”

“谢谢,真的不用了。”

“颜海若你就是一头猪!”

“哦,”海若淡淡的说:“在夜明猪的眼里,其他人都是同类,只是没有人比他更闪闪发光罢了。”

夏云帆气结,恨不能冲过去撕了她。

好不容易光明正大的旷工一天,加上周末,就是三天,海若恨不能马上飞到母亲身边,多陪陪她。

说走就走,也为了不让夏云帆有时间追过来,她马上拎起包出了门,先去采购了一些东西,然后坐上了通往a县的公共汽车。

坐在车上,她的心情忽然有些郁闷,那条狼的身影老是在眼前晃啊晃啊,她将头靠在玻璃窗上,轻轻闭着眼睛发呆。

怎么感觉有点思念的意思?似乎不舍得离开他的范围,明明她知道,自己和他仍旧是不般配的,不会有结果,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起。

这不是一票直达的车,路上走走停停,乘客上上下下,很磨蹭,海若想,下一次一定不这么匆忙了。

“哪位是颜海若小姐?”司机在前面高声喊了起来,海若忙站起身挥挥手:“我,我是,司机大叔,我买票了,没逃。”

“你的东西拉下了,有人给你送过来了。”住夹大亡。

“嗯?”海若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车门处走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海若脑中“嗡”的一声响,懵了。

夏云帆扯开自己的衬衣领口,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的空位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海若张大了嘴,呆的说不出话来,夏云帆将手中的梨子塞到她手中,咬牙提醒:“颜海若,慢点吃,别崩了你的牙!”

海若举起梨要往他头上砸,他恶狠狠的一瞪眼睛,海若马上放低了手腕,谄媚的笑着问:“帆帆,你要不要来一口?”

“你就是一吃货!说了让你等等我,为什么不等?”

“我等了,真的。”

“放……”

“真的!”海若咬了一口梨,脑子里乱七八糟,可眼眶是红的,心却是甜的,像手中的梨子一样,水水的,她轻声说:“我等了你一秒钟你没来,我就走了。”

话音刚落,便被夏总裁按在座椅上惩罚的狂吻了一阵子,完全不顾及车厢里围观的目光。

一路上,他都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她无语,难不成她还会跳车?

车里人很多,甚至连过道都站了人,车里的气味肯定是不佳的,她清楚的看到他皱了皱眉头,往她这边挪了挪,大抵是嫌身边站得那个人身上不好闻。

海若也往里挪了挪,让他离那人远一些,他便跟着又挪了挪,她再挪里面就没有空了,便没有动,谁知过了片刻,他又往里挤,挤了一次又一次,海若快要变成烧饼了,实在忍不住了,望着还想往里挤的夏云帆,幽幽的问:“要不,我揽着您?您坐我腿上?”

夏云帆眼角一抽,看了看车厢里黑压压的脑袋,不吭声了。虽然他很想占她便宜,但是面子也还是要的。

夏云帆探头往车外看了看,指了指车窗外,海若疑惑的将头转了过去,脸颊一哆嗦。

司机正开着他的车,不紧不慢的跟着……

海若抚额,长叹:“夏公子,不习惯坐车公车,就不要勉强坐。”

夏云帆笑着说:“还不是为了追上你?如果我在公车上找不到你,我就直接开车去找你了。”

“不!”海若一个激灵,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认真的嘱咐:“夏云帆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去阿姨家里找我,一定要记住!”

夏云帆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呆呆的看了她几秒,忙追问:“海若,为什么一说起你母亲你就这么激动,你母亲到底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像保护一个孩子一样将她牢牢锁在了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她是成年人,不是婴儿,你怎么能不给她一点自由和阳光呢?”

“自由和阳光?”海若冷笑,将头转向车窗外,片刻,又转了回来,脸色凝重,甚至有些冷漠,一字一字的嘱咐:“夏云帆,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去打扰我的母亲,如果你食言了,我会恨你一辈子,比从前的分离,要更恨,永远不会原谅的恨!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不会回答,我把母亲当婴儿也好,当犯人也罢,你最好都不要管。”

“你母亲到底怎么了?”

海若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冰冷了,眸光离开他的脸,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排座位上的后脑勺,声音很低,却很沉的声明:“我最后一次告诉你,我不会回答,你如果再问,我马上跳车。”

“可是我想帮你啊!你告诉我她到底……”

海若转身就去拉窗子,车开的很快,呼呼的风马上灌了进来,海若站起身,被夏云帆一把抱住了腰,忙连声哀求:“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提了……”

死丫头,这么一句求饶的话让他的面子都丢干净了。

尽管夏云帆不喜欢坐这么拥挤的公车,但是他还是坚持到了终点站。下了车,司机马上迎了上来,送他们去阿姨的村子。

“颜海若,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我记得你以前一坐公共汽车就吐的,坐自己家的车一般都没事。”夏云帆忽然幽幽开口,他的问话让海若恍如隔世。

坐公车会吐?自己家的车?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遥远的东西变得现实,而曾经拥有的东西,变得遥远了?

颜海若低头不语,夏云帆试探着问:“为什么你父亲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伯伯和颜岳,而不是你?你终究是他的女儿啊!”

海若愣了一下,一只手被夏云帆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垂在一侧,那一只手已经紧紧握了起来。

“在我父亲去世之前他们就离婚了,我也因此和我父亲决裂了。”她将眸光转开,望向车窗外。

“可是血浓于水,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怎么有不管女儿的道理?是不是颜岳父子用了卑鄙的手段……”

“不是!”海若飞快的回答,呼吸有些乱,她努力调整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能够正常一些:“是我父亲欠了大伯的钱,用公司来偿还,也是为了赌气,他……是责怪我跟他决裂选择了母亲。”

“你就是因为他们离婚的事,觉得你母亲受到了伤害,才像保护孩子……”

“夏云帆!”海若一把甩开他的手,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狠狠的瞪着他,忽然转身怒喝:“停车!我要下车!”

说着,手便去开车门,车门打开的轻响吓得夏云帆汗都冒出来了,忙一把抱住了她,将已经开了一条缝隙的车门又紧紧关上,慌乱的对司机嘱咐:“落锁,快落锁!”

车门被锁上了,他紧紧抱着海若,一秒也不敢松开了。

母亲果然是她不能被侵犯的底线,哪怕是善意的询问也不行,虽然他只是想要帮她,但是现在他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那一刻的她,就像一头发了怒的小刺猬,竖起全身的刺,你若强行扑过去,便是双方的遍体鳞伤。

“放开!”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透着浓浓的排斥,曾经的温柔转眼便消失不见。

“对不起,我不是恶意的,我错了……”夏云帆看了司机一眼,压低声音道歉。

颜海若一声不吭,只是不停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尚未消退的怒火。

到了村口,她下了车,一声不吭的就往前走,夏云帆追上她,小心翼翼的说:“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下辈子!”

夏云帆抬头望天,拍拍自己的额头,痛悔,又赶紧跑了几步追上她,嘱咐:“你要给我打电话!”

“阴间没有电话!”

夏云帆也恼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迫停她的脚步:“你疯了?呸,童言无忌。”

她用力挣扎,夏云帆死也不放手,恶狠狠的威胁:“再挣扎就亲你!”

她果然不动了,抬头冷冷看着他,夏云帆松了一口气,带着无奈和几分得意的笑,轻声说:“对不……”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咬了牙,抬脚狠狠对着他的脚面踩了下去,夏云帆痛呼一声,松开了抓住她的手,她像小鹿一样跑走了,他弯腰抱脚,痛的抽气。

死丫头,还真下得去脚,踩死他了!

等着,等你回来我要不收拾的你求饶,我就跟你姓!

海若跑出去很远,转回头来看,他还弯着腰抽气,可是目光却是一直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的。

海若心里一暖,但是也一疼。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如果把他踩残废了怎么办?

海若咬唇,脸上微微一红。踩残了,没人要他了,她就考虑考虑对他的后半生负责得了。

一瞬间,她对他方才紧紧逼问的恨意已经消失不见了,刚刚离别,思念便悄悄涌上了心头。

趴在胡同口,悄悄看过去,他还站在原地向她的方向张望,只是她拐过这条胡同,他就看不到了,她也看不到他了。

海若收回目光,紧紧贴在墙壁上,抬头望天。胡同外的天空还是湛蓝湛蓝的,白云还是那样的绵软,他回到了她的世界里,曾经死寂的生活,忽然又多了美丽的色彩。

夏云帆,原来我和你一样,放不开,放不下,一直都放不下啊……

夏云帆还呆呆站在原地,看向早已经看不到海若的方向,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头又大了。

“哥!”

“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趁周末,赶紧联系一下,给皓皓找个好的幼儿园。好在还没上小学,不需要动用关系。幼儿园要找好一点的,钱不是问题。”

夏云帆心底一声叹息,无奈的点点头:“非得这么急吗?好吧,我马上去办,周一之前会办妥一切手续。”

思思对宁夫人嘱咐:“看紧点,我爸出来的时候你要拦住他一下。”

宁夫人点点头,站在了浴室门口,耳朵机警的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思思快步走到衣柜前,将宁向天所有的衣服都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那枚钥匙。上一次她将他钥匙串上所有的钥匙都按在了印模上,然后配了出来,但是都试过了,就是没有书桌中间抽屉的那个,越是这样,她就越发的起疑,非要找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不可。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忽然停了,宁夫人脸色一变,忙快步走到卧室,小声提醒:“洗完了,快收拾好!”

宁思思忙将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到原位,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深呼吸几口气,宁夫人也在她身边坐下,目光看向她,她摇摇头,宁夫人便明了了。

“有什么用呢?”宁夫人垂下眼眸,低低叹息了一声。

思思小声问:“妈,您觉得,爸爸爱您吗?”

宁夫人犹豫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淡淡的说:“反正对我很好。”

“妈,好不一定就是爱啊!”思思小声提醒:“您必须得当心,我爸那么有魅力,又有钱,多少女人想贴过来呢!您一定得防着,您能接受我也不能!我爸只能爱咱们俩,多一个都不行!”

宁夫人的眸光有些涣散,似乎在想什么,思思捅了捅她:“妈,您怎么又跑神了?”

宁夫人蓦然回神,忙堆起一抹笑容说:“没事。”

思思抱着宁夫人的手臂,笑着压低声音说:“妈,不会您也不爱我爸吧?”

宁夫人皱紧了眉头,忙呵斥:“别胡说,我对你爸怎么样,你看不出来吗?”

思思笑着问:“那你为什么那么怕我爸?为什么你在他面前总是像个小丫鬟,抬不起头来的感觉,我爸也没怎么着你啊!你如果不是心虚,干嘛那样怕他?”

宁夫人脸色微变,一把推开她,似乎是生了气,小声呵斥:“以后不许胡说八道,让你爸听到又要埋怨妈妈把你惯坏了。说到怕,你不怕他?公司还有家里,几个人不怕他?”

思思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也是,她也就是嘻嘻笑笑的撒娇给他看,如果真的发了脾气,他可不吃这一套,惩罚起她来决不手软。

小时候她在学校了和小同学打架,把人家的脸给抓伤了,回来就被他狠揍了一顿,还关了禁闭不许吃饭,那天的两顿饭都是妈妈悄悄从窗口给她塞进来的。

思思笑了,虽然他管她很严,但是也同样很宠爱,这样就够了,大抵天下的父亲都是这样的吧?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崇拜父亲的,只是他对母亲和母亲对他的态度,太过疏离,不像是亲密的夫妻,让她心里总是不是滋味。

宁向天擦干了身体,围上浴巾,在浴缸外的椅子上坐下,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腾起,慢慢在他头顶盘旋,可是,他点了很久了,都忘了去抽。

不知道为什么,人的年纪越大,对往事的回忆便越发的清晰,总是在某个时刻,悄悄浮上心头,想忘也不能忘,想放也不能放。

都怪江北,他无意间提起了一个新缗市,让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他有多少年不曾回那个地方了?他曾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要食言了,因为那双晶亮的、弯弯的眼睛,总是在他心底浮浮沉沉,揪着他的心,在寂静的夜里,无数次的痛醒。

有的人一生爱过许多人,有的人一生只爱过一次,可是仅仅是一次,便如烟花绽放,刹那的美丽之后,再也无法去爱其他的风景。

烟烧到了指头,和心口一样的痛,他扔掉烟头,看着自己红红的指端,耳边回响的,是曾经爱过的她,温柔的劝说:“你又抽烟了?说好了的,戒烟戒酒,开始全新的生活,忘了?”

眼眶红了,他捂住了心口,痛!

曾经被她强制掐灭烟后,他总是笑着拥她入怀,紧紧的,什么都不做,就那样静静的依偎。

她从来都是温柔似水,用最轻最委婉的话语,化解他满心的疲累,他曾以为,她会是他一生的最美,一生为之努力而不后悔的动力,可是……造化弄人,时光已走远,最爱的人成了别人的妻,崩溃的他一度颓废,好在,将心上了锁,他终究又活回来了。

他曾恨那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失了心,又丢了爱,可是这几天,每每想起来,总有一团火在胸口烧,似乎在催促他,回去!回去!

真的,要回去吗?

“妈,妈!”思思突然提高了声音,宁夫人蓦然回神,脸色有些苍白,忙转头呆呆看着她。

“妈,您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说起这样的问题,您就脸色很不好看?您别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爸的亏心事吧?”思思笑着打趣。

“别胡说!你等你爸吧,我下楼看看刘嫂做好饭了没有。”宁夫人说完,站起身向外走,似乎一秒钟都不愿意停留。

思思皱紧了眉头。为什么她总感觉父亲有秘密、母亲有秘密,这个家里到处都是秘密?

等着吧!不管是谁的秘密,我都会一一揭开的,别想瞒着我!

宁夫人走出房间,却没下楼,而是一转身走进了客房,关上房门,倚靠在门后,心砰砰狂跳,双腿虚软,慢慢滑倒在地上。

二十多年了,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从十几年前知道真相,她就提心吊胆,生怕忽然有一天,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早知道这样,在最初的时候,她不该……

宁夫人双手抱头,痛苦的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狠狠敲着自己的头。

无力挽回,无力改变,没有办法,为了自己,为了思思,再痛苦再煎熬,她也得挣扎着撑下去。

她爱这个男人,明明知道他不爱自己,可她就是爱啊!她不能没有他,更不能没有这个家,欠他的,让她用更多温柔与忍耐来偿还吧!

海若走进院子,轻声唤道:“妈,阿姨,我回来了!”

方阿姨笑着走了出来,招呼着:“小若,回来了,快进屋歇会儿,你妈在屋里呢!”

海若笑着将手中买的熟菜和其他日用品交给方阿姨,轻声问:“阿姨,我妈最近挺好的吧?”

方阿姨点点头:“很好很好,平静的不得了!有的时候还能帮我做点活呢!而且还很开心的样子。小若,你说,是不是你妈的病快好了?”

海若苦笑,摇摇头说:“阿姨,您别哄我开心了,我心里明白的。”

方阿姨叹了口气,海若又笑着握住她的手臂,真诚的说:“怎么说都得谢谢您,阿姨,是您把她照顾的好,不然跟着我,铁定了要受罪的。”

方阿姨很朴实,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又见外了不是?得了,赶紧去看你妈,我去做饭,家里人都不在,就咱们娘仨,一会儿吃饭咱们再好好说话。”

海若笑着点点头,转身往房中走。

“妈!”海若轻手轻脚的走到正坐在客厅中间的小板凳上,趴在小桌子上写写画画的母亲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母亲回头,温柔的笑,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脸色和眼神,都是那么的平静和满足,每一次看到女儿,她都是这样的欢喜,可是,自从生病后,她从来不说。

海若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手中的画,笑着点点头:“妈,您画的画越来越好了哎!”

母亲不语,只是看着她笑,眉眼弯弯的,表情单纯的像个孩子。

母亲的安静让海若的心有些酸涩,很想哭,可是,不能!她不是只想要母亲过这样平静的生活吗?现在母亲很开心,她哭什么?

可是心,真的很疼很疼!

海若放下画,伸出手臂轻轻抱住母亲,轻声在她耳边说:“妈,若若好想你啊!可是工作很忙,事情挺多,又离得太远,不能常常回来看您,但是若若的心,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妈,您要乖乖的哦,要多吃饭,多喝水,好好休息,听阿姨的话,这样若若知道了,会很放心,也很开心的哦!妈,若若爱您,好爱好爱的……”

紧紧咬着唇,她不能再说下去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再多说一个字,泪水便会滚落下来,可是,她不能!

抱着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安抚着母亲,医生说过,这样的安抚和温柔的亲情表达,对母亲的病有好处。而且,这也是她发自内心想说的话。

怀里瘦弱的身影慢慢变得柔软,像是竖起尖刺的小刺猬,慢慢卸下了所有的城防,母亲的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像个对大人依恋的孩子。

方阿姨端着洗净的水果走了过来,在看到这样错位的呵护与依恋时,眼眶湿了,眼底浮起了蒙蒙雾气,转身离去,不舍得打破这样温情的一幕。

世间最伟大的爱,总是母亲对孩子,在母亲无力的时候,展开翅膀保护她的,便会是她曾经用生命呵护过的宝贝。

海若看着母亲画的画,忍俊不禁。

母亲曾经喜爱绘画,年轻时并没有专门学习过,后来父亲要她辞职做了全职太太,她作为兴趣,还又跟着别人学了许久,不过也没当真的学,会的也就是简单的素描。

海若的眼眶有些红,她想起那时,她回家之后看到母亲在画卡通的儿童画,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了几句,因为她不明白,母亲的年纪怎么还对儿童画这么感兴趣,母亲温柔的看着她,笑着说:“等你嫁了人有了孩子,妈就可以画给他看,还可以教给他。”

那时的她羞得脸通红,找了个借口就跑掉了。可是如今……

妈,如果可以换您和从前一样的健康,让我现在找个人生个孩子都可以啊!

“妈,您怎么又画禁烟的标志呢?”海若笑着问,她打小就不让父亲抽烟,也不让夏云帆抽,大抵就是受了母亲的影响,从小到大她不止一次见到母亲常常一个人发着呆,在纸上不停的画禁烟的标志。

也许,母亲对烟草的厌恶,是刻在骨子里的。

“咦,妈,这是哪儿?我怎么没印象了。”海若看着纸上那错落的亭台,再看看荡漾着波纹的湖面,笑着问。

“我的家乡。”母亲淡淡说了一句。

“您的家乡?叫什么来着?我想想……新乡?不对,跑河南去了……嗯,新民?也不对……民县?不是……您以前说那个县城叫什么来着?”海若一边仔细看着画,一边不经意的问。

母亲低垂着眼眸,手指按着铅笔,在桌上慢慢滚动,像个孩子,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海若问了很多遍,她都没有回答。

海若咬咬唇,不再接着问了。这样的动作表示,母亲又一次在回避她不想谈论的话题,不停的追问,会吓到她,将她逼回自己的壳里。

她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她的家乡,好像是个小县城,现在发展的也不错了,还改了市,只是从她记事开始母亲就已经没有亲人了,他们从来不曾回过那个地方。

海若在心底悄悄叹息,不再逼问,笑着将那张画放在自己的包里,轻声说:“妈,这画送我了。”

母亲这才抬起头,看着她温柔的笑,海若心情顿时就好了,可是母亲却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别抽烟,对身体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海若的心又酸了。母亲这是在想念父亲吗?可是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戒烟了。那么,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学坏吗?

“好的,妈,您放心,我最讨厌抽烟了。”海若听话的点头应着,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

陪着母亲一起睡,母亲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她身边,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时的睁开眼睛,轻轻的唤一句:“小若……”,然后什么也不说,再闭上眼睛继续睡,隔一会儿又睁开眼睛,轻声的唤。

海若的眼眶又湿了,却堆起笑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应着。

母亲是舍不得她离开,害怕她离开。

直到母亲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而均匀,她知道她睡着了,才慢慢坐起来,拿过手机。

睡觉之前,为了不让忽然打来的电话影响母亲,她调成了静音,现在打开一看,她头皮都发麻了。

未接电话,夏云帆,十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