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伴红尘

第二十章 起舞之夜

难熬的白天一点一点过去,想躲的事情终究还是面临,街上的灯火开始次第亮起,津香馆所在的这条街虽不算大道,但夜晚也是热闹非凡,尤其今晚,津香馆周围更是门庭若市,早在三天前老鸨就发出消息会有新人竞价,闻声赶来的人不在少数,即使不能进去一赏娇容,在对面或门外听听佳音也好。

祁薰身穿浅紫色碧荷高腰儒裙不安的看着楼下大厅里已经搭建好的台子以及台下人潮涌动的宾客,她的命运在这里就要被改写了吗?愁苦的思绪还未散尽,老鸨就从三楼走下来,边向她走来边用赞许的眼光看着祁薰。

“你果然有不俗的容貌,如果你肯安分守己,我保你日后会成为这津香馆的红倌头牌。”

“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面对祁薰坚决的反驳,老鸨笑而不语,转头向楼上招呼了一声,“景铜,如果准备好了,就下来吧,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今晚的新人。”

祁薰循声望去,只见楼梯上有人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来,看清那人的容貌,祁薰不由暗叹,这恐怕是她在津香馆这三日里见过最美妙的女子。一袭粉红色的绣花罗衫,下着撒花软烟罗裙,如墨的青丝松松的挽上几缕,斜插支梅花状木簪,柳叶细眉,樱桃小嘴,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清丽的脸蛋好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别说是迷了男子的眼,恐怕连女子都要欣羡几分。

那人步履轻挑的走近老鸨,上下看了一眼祁薰,淡淡的笑意回视她略微惊讶的眼神,转头对老鸨道,“这位就是我今晚要伴奏的新人?”

“没错,可是要辛苦你了,刚回来就被我叫出来。”

“不要紧,只不过是弹弹琴罢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祁薰,我还没有给她想好艺名。”

睨一眼面前的人,景铜对老鸨说道,“本名就挺好,薰,挺好记的。”

“可是……”

见老鸨面露难色,被唤作景铜的女子轻笑出声,“妈妈难道还怕她的亲人找上门来?”

“不,当然不怕,我自有办法应付。”

“那就可以了。”

“是,这样也挺好,我先去楼下招呼客人,你们慢慢熟悉。”

见老鸨离开,祁薰本该松一口气,不过面对眼前的人却又有种无形的压力,而且说不上为何她总觉得老鸨似乎对这个叫景铜的女子十分的敬畏,这难道是头牌的地位吗?

“在想什么?”

祁薰的思绪被打断,尴尬的笑一下看向楼下,“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好运气。”

“哦?为何这样说?”对于祁薰的话景铜有些意外,还从未有人说她好运气过,因为是清倌头牌?

“姑娘在这里多久了?”祁薰并不回答她的话转而问起别的。

“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是何时在这里的。”说及此,景铜的思绪就有些飘远。发觉自己的失态,遂又抬起头笑看着祁薰,“想逃出去?”

“难道你没有过逃走的想法?”

对于祁薰的反问,景铜只是笑着摇摇头,“从未想过这件事情,我劝你也别白费心思,进了这里,想再出去是很难的,而且,我看你面色过于红润,额角露有密汗,恐怕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吧?”

祁薰抿紧双唇转头保持沉默,没错,说话间她一直身倚围栏借着力气,她现在觉得身子很热,又口干舌燥,难受异常,这才知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景铜也不等祁薰回答,接着道,“三日散春丸,它的药效是循环性的,每三日必发作一次,这原本是帮助那些床事感觉有时会冷淡的姑娘提性用的,不过也会用到刚卖身进来不听话的姑娘身上,只有妈妈那里有解药。”

“你说什么?”今晚她就已经不知该如何躲过,难道还要一直面临这样的折磨?

“不用怀疑我的话,想是她考虑到你会反抗才会作此决断。”

“……”祁薰原本就不安的心情此刻听了这番话变得更焦躁起来。

无奈的看着祁薰更糟糕的面色,景铜的余光瞟到楼下的角落,“那几个人是你认识的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咱们这里。”

不解的顺着景铜的视线看过去,祁薰只见三五个武士打扮的人跟在一个老板的身后,隐约觉得眼熟,再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些人当中竟然有羿冰和叶婕羽,此时男装打扮还贴了胡子,不细瞧真分辨不出。

“没有用的,妈妈是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就把你救出去的,我们还是说点今晚的主要事情吧,看你手里的扇子,今晚是要跳扇舞?”

看着楼下那双双焦急的眼神,祁薰只有苦笑一下,救不了,自己让她们担心了,忍了忍便不再看过去,“是,以前家里请过老师教过一些。”

“恩,那我就选首有节奏的曲子配你好了。”说话间视线瞄到祁薰的腰间,那与一身华服十分不相配的破旧短笛怎会有些眼熟?景铜的眼神变了变像是想到什么,随即又恢复平静。“妹妹是都城人?”

“是,姐姐也是?”

景铜摇摇头,“我的家乡在更南方,只不过那时遇到瘟疫,死了不少人,便随父母来到北方,曾在都城住过一段日子。”

“那为何如今会在这里?”

“逃也逃不过的命运就是如此,父母终是沾染了那病,在来这边的路上就去世了,我后来是被别人收养的。”

“他们把你卖了?”这种情况祁薰也只能如此猜测,否则哪有好人家会如此对待一个收养的女孩。然而景铜却摇摇头否定了她的想法,似是不想多谈此事。

一时无语的看着楼下,景铜复又开口,“妹妹可有喜欢的人?”

“……不算有吧。”

听了祁薰的回答,对方反倒笑起来,“听你这语气像是还很迷茫的阶段,那就是有在意的人了?”

祁薰脸红着点点头,手自然的摸上腰间的短笛,注意到这个动作,景铜的目光一闪而过片刻的精光,是他?呵,这还真是有趣的缘分,“可是赠予你这短笛的男子?”

“欸?”没想到对方突然的发问,祁薰略显慌张的抬起头,手也像掩饰般快速的收回。

景铜见她如此反应更笃定起来,拂袖掩面轻笑,“害羞了?这没有什么,喜欢一个人本来就该坦然的面对,没有人说过女子不该主动示爱。我也有喜欢的人。”

“姐姐也有?可是你不是……”

抬手挡住祁薰要说的话,“现在不是谈我的时候,我明白了,因为你心里有个人,所以今晚才会如此不安。”

说到这里,祁薰的表情黯淡下来,谁会想到只不过是回家的路就变成这般一波三折,“不只是那样。”

“恩……”

两人的交谈到这里也就有了短暂的终止,直到婢女走上来对他们说时间到了,两个人才慢慢向楼下台上走去,此时祁薰面带薄纱遮面,带着一丝朦胧的神秘感,那清透的目光扫射着台下的看客,眼里闪着晶莹,引得台下一阵安静,只是这一眼竟有种惹人怜爱的疼惜感觉。

筝音起,眼一闭,抬袖起舞。命中劫,劫后可是余生?歌弄舞,演尽浮华片刻,花早谢,是否就此一生成痛?

啪一声,手中扇在重音处打开,循序渐进的舞点,起承转合中,祁薰的眼里充斥着哀婉沉重的基调,台下一时无音,皆被这琴音与舞步震撼着。甚至就连羿冰和叶婕羽都呆立在那里,被这幅画面吸引,**处起跳转身,薄纱滑落,略施粉黛的秀气面容瞬间显现,台下惊叹声四起。楼梯口的角落里,阴影遮挡着两个身影,白衣与红衣相互映衬,站在那里的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看着这场表演。

“真是意外的人出现。”红衣女子香扇掩面对身边人笑道,“宛如破茧的蝴蝶在花中曼舞,你不觉得吗?”

白衣男子并不回答,只是安静的看着,目光变得愈加的阴沉,可是却无法转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这舞动的人的身姿吸引着。见身边的人不说话,禄姣又笑道,“怎么?你也被她迷住了?呵呵,要是那样还真是有看头。”

“……你想说什么?”霜泽平淡的开口,刚刚晃神的表情早已消失。

“没什么,目标就在这里,只是闲聊罢了。不过,你刚才倒是给我一种感觉,你想救她?”

“我没那么无聊,不会跟你们花婺宫起冲突的。”

见霜泽转身离开她,禄姣心中有数的放下扇子,“那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有想过了,呵呵,这女子果真是特别,竟然让我们沧光殿两个冷情的男子为之动情。”视线从霜泽身上离开又回到台上。

景铜弹琴间欣赏着祁薰的舞姿,也注意到楼梯那里的人,目光看过去,接收到某种信息,才又闭上眼。一曲毕,祁薰因为竞价必须还留在台上,但是景铜却已经来到后院,看了看周围,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假山后。

“宫主找我?”

“景铜,那个女人你想办法帮她一下。”

“宫主想救她?”

“妈妈相中的人必是为花婺宫准备的,不过我不想让她直接进来,那样太无趣,你应该也发现她和我们有些纠葛了。”

“是,不过妈妈那里……”

“呵呵,是呢,妈妈那里可不会那么容易放人,你自己看着解决吧,之后我会想别的办法。”

“是。”

禄姣思索着走出去,这么有趣的一个人,我怎么好让你就此成为残败的落花,呵,不如把那家伙引过来,看会有什么发展。满意于自己的想法,禄姣没有注意躲在一边听完她们说话的白衣男子转身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