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伴红尘

第十章 故人遗孤

男子收起剑跪在漠尘的面前,摘下遮面的斗篷,毕恭毕敬的开口,“参见殿下。”

“……”漠尘因他这话惊愣一下,“你是何人?”

“家父名瑞弘,曾是殿前将军。”

“你……”瑞弘这个名字一直存在在漠尘的心里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如今,竟然有自称是他儿子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漠尘这才看清这人的脸果真是与当年的瑞将军有几分相似。

“属下瑞承,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殿下的踪迹。”

“寻我?”

“是,属下本来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殿下已亡,家父是在寻找殿下下落的途中遭匪徒的暗算牺牲,直到五年前无意中在家中密室发现一封家父的亲笔信函,交代了当年的事件,知道事有蹊跷,所以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寻殿下的下落。”

漠尘闭目站立在雪地中,寒风吹起他的黑发,瑞承的话让他再次回想起当年的事情,瑞将军死在他面前的事情,他与主上的对话,晃眼已过十年,十年的沧桑改变了什么?赤潞王朝依旧,而他早已死在人们的回忆里。

“既是知道当年之事,为何还会认为我还活着,甚至寻找这么多年?”

“是,因为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才回想当时发现家父尸首的时候周围并未有打斗痕迹和家父佩剑,凶手不会拿那把对他们毫无用处的剑,再加上没有殿下的踪迹,所以属下大胆猜测殿下还活着。”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只凭一剑不足以定身份。”

“属下起初也怀疑过,所以一直跟着殿下,想要试探一下,不过刚才殿下说出凉龙剑的名字,凉龙乃此剑别名,除了当年殿下无意中叫出为此剑命名,就只有瑞家的人知道,所以属下才得以认出。”

“是么,这些年辛苦你了,回去吧。”

“……”瑞承见漠尘让他回去一时惊讶的抬起头,“殿下,属下是想带您回宫的。”

“瑞承,你可知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属下不知。”

“我现在的身份已经不配回到宫中了。”

“殿下……”

“瑞承,你的这份心,我领了,只不过如今沧海桑田,三皇子早已死,你不必再挂心此事。”

“殿下若不回宫,就请让属下追随殿下。”

“瑞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就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是一个杀手,一个刺客,你走了那么多地方我想你应该知道沧光殿的风花雪月的事情,我现在正是狮月宫的宫主,这样你还想追随我吗?那可是杀了你父亲的人的地方。”

“……为父报仇,属下更该追随殿下,殿下选择留在这种地方必然有您的理由,为人臣子,自当为殿下效力。”

“瑞承……你比我年长吧,有些道理你应该懂得,踏进这个世界有些事便身不由己了,就算是为了什么目的,而且我早已不再是三皇子,你也不要称呼我为殿下了。”

“瑞承早已无牵无挂,父亲去世之后母亲伤心成疾不久也已病逝,属下既已知道殿下处于何等环境怎能留您一人,是不是皇子都无所谓,家父留信嘱托,若日后还能寻得您的踪迹,必当尽心效力,请殿下不必介怀。”

漠尘无奈的叹口气,他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如此固执,想想也就妥协了,他留在这里也是为了父皇和他的父亲报仇,何不让他亲手手刃仇人。

“罢了,你就按自己所想行事吧,不过碍于现在的身份,你还是不要跟在我身边为好,免得他人起疑。”

“属下自当暗中跟随。”

“恩,湛雪宫的宫主是我目前的好友,也知我真实身份,日后你若和他有来往可以不必过于防备。”

“属下明白。”

“日后我若有事便以笛音传你,你可现身。”

“是……”

漠尘正欲转身下山,却见瑞承仍然跪在那里,不解的转过头看过去,“还有何事?”

“殿下,属下在遇见您之前曾见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也在这里,身上别着您的短笛,便上前与其交谈,可她似乎不认识您。”

那个女人是礼部尚书的女儿?都城暗杀似乎唯独礼部家里没有被波及,看来她是那个祁海怕出事才让她躲避在这里的,没想到她还随身带着那个笛子,“不必管她,那个笛子只当是丢了。”

瑞承疑惑的抬起头,那个笛子他父亲的书信中也有提到,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此时三皇子却说当它丢了,而且还是在一个女子的手里?但是作为下属,他自然不敢揣测主子的心理,也就不再言语。

日落黄昏,街道上的行人渐渐散去,祁薰却领着丫鬟雁璃和温儿走在街上。

“小姐,天色已晚,恐怕馥郁坊也已经关门了,既然已经确定那东西是丢在那里,不如我们明日再来吧。”温儿最怕晚上走在这种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总有种闹鬼的感觉。

“呵呵,温儿你若胆小就不要跟过来嘛,我陪小姐回去就好了。”雁璃调笑着温儿,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露出难色。

“我,我才不要被丢下呢。”

祁薰并没有在意她们的对话,只一心想着去馥郁坊,白天一时大意,在试穿店内的绣衣的时候竟然把那个短笛遗落在店里,若是被他人拾去就不好了,眼看着就要到馥郁坊的门口,就见霜泽从侧面走出来。

“霜公子。”

霜泽转头一看,才发现祁薰一脸着急的走过来,“你……”这才发现他并不知道此人的姓名。

祁薰连忙行礼,“小女子祁薰,见过霜公子。”

“恩。”霜泽本来没什么话要和她说,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祁薰叫住。

“霜公子手中的笛子可是在馥郁坊内拾得的?”祁薰舒口气,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霜泽的手里拿着短笛,还好是认识的人,否则还真不好开口了。

“这是我朋友的。”禄姣在绣布上发现了漠尘的这个笛子,想是这个女人一时大意遗落了,这样也好,不用特意去夺回来,直接还给漠尘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祁薰显得有些着急,她早该想到,他们既然与漠尘认识也应该知道他有什么东西,这本是物归原主的事情,上次漠尘也是去找她要笛子的,可是祁薰却不想还回去,这一还,他们彼此之间还有什么联系了?

“不,霜公子怕是认错了,这个笛子是我的,是我早上在馥郁坊的时候遗失的。”身后的丫鬟听到主子这样的话都疑惑的想要开口,可见祁薰十分坚定的表情又不好说什么。

霜泽也是奇怪的看着祁薰,这短笛上分明刻着星月二字,就算世上短笛相同,也不至于连标志都如此一模一样,更何况笛口那裂痕还是他和漠尘一起在沙漠之国樊庐国行动的时候所致,他还不至于认错,可眼前的女人却说是自己的东西。

“霜公子?”

“……”霜泽看着眼前的人怔了片刻,他竟抗拒不了她那清澈的眼神,他有些理解漠尘两次放过她的感受了,算了,既然漠尘不想要回,就当是她的东西好了。

祁薰见霜泽沉默了许久才将笛子递还给她,露出嫣然的笑容,心中瞬间轻松无比,这样的笑容看在霜泽的眼里,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低眉轻笑更胜海棠花娇。

别开头,霜泽整理好自己的心绪,“既是自己的东西就请收好。”

“多谢霜公子。”

“你……还是不要再多接触馥郁坊的好。”

祁薰刚想问为什么,只见霜泽转身便离开,没有要再多说什么的意思。

夜色渐深,霜泽一步步踏回江北的道路,雪地被踩出吱呀声,伴随着他此刻的深思,今天似乎说了多余的话,走近古宅,注意到侧面隐藏的一个人,正想多留意的时候,漠尘便推门走出来。

“回来了,陪我去喝几杯。”

“宅内有酒。”

漠尘意味深长的一笑,霜泽心领神会,有些话不适合在里面说,便跟着漠尘来到江北一家昼夜开店的酒家里。

“那人,从古宅就跟着我们。”

“恩,一个故人,今后会跟着我。”

“皇宫里的人?”

“不是,他是瑞将军的子嗣,如今只身一人。”

“这样跟着不怕被人怀疑?”

“没事,今天只是想让他见见你,日后自会隐藏好自己。”

两个人便沉默着喝酒,直到喝的差不多的时候,霜泽才再开口,“回来前遇见了那个女人,她叫祁薰。”

漠尘半醉半醒的抬起头,酒精的作用让他想起很多前尘往事,此刻又提到那个女人,多少牵动了他冷漠的心。“说了什么?”

霜泽观察一下漠尘,他似乎不是不在意那个人,只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去碰触那个领域,“她在馥郁坊丢了你的笛子,正巧碰到我拿着。”

“哦。”

“漠尘,你可是怕动情?”

“杀手不该有这种东西,而且只不过几面而已,何来动情一说。”漠尘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想借此冲刷掉心里的杂思。

“恩。”霜泽当然明白漠尘的话,他们手里的刀剑是杀人的,不是来保护人的,杀手不会有情,也不该有情,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小姐,晚上天凉,回屋歇息吧。”雁璃陪在祁薰的身边,坐在叶府庭院里的露天石桌旁,从回来,自己的主子就看着手里的笛子发呆,这一晃就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想问又不知从何开口。

“雁璃你先回屋吧,我想在这再待一会儿。”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天底下哪有主子让下人先去休息的道理,小姐既然要在这里待会儿,那雁璃也陪着,我已经叫温儿去准备热茶,给您暖暖身子。”

抬头对雁璃笑一下,祁薰又低头陷入沉思,她在想霜泽的话,为何要她远离馥郁坊,远离了那里,她真不知道还要怎样去见漠尘,难道要等到他再在她附近杀人吗?这想法实在是荒唐的很。

“雁璃,都城那边可有消息?咱们在这封雪城里也有些时日,我爹可有派人来信?”

“呃,小姐,老爷那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我倒是听说,都城那边的案子仍没有解决。小姐不喜欢这里?”

“不是。”怎么会不喜欢,交了个朋友,还多次遇见想见的人,“只不过终究是想着家里的,不知爹和娘过的好不好。”

“那小姐咱们就回去吧,说实话,这封雪城虽好,可雁璃还是想家,想家里的人,温儿也说想她娘亲了。”

拍拍雁璃的手,祁薰看向天空,是啊,谁不想家呢,外面虽好,终不敌家里有人想着,回去?可若回去,自己还能再见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