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夫人之农家贵妻

280大结局下(下篇 1)

280大结局下(下篇1)

看着秦霄手里的东西,柳桥笑了,“如今皇兄已经没有几日可活了,你连这般几日都等不及了?”

“既然没有几日了,不如请姑姑早日送父皇上路,免得父皇活受罪。”秦霄笑着道,仿佛说的不是弑君杀父的大事,而只是今天晚上吃什么的小事,“而且,姑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本殿心里难安,所以本想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尽早结束这一切为好,这般不但父皇可以少受些罪,朝臣百姓也可以早些安下心来,当然了,姑姑也可以不用再分心思去做些什么了。”

“若是我不肯就范呢?”

“姑姑愿不愿意其实并不重要。”秦霄继续道,“不过若不是姑姑动手,父皇这最后一段路怕还是要受一番罪,父皇这般疼爱姑姑这个妹妹,姑姑总不愿意看着父皇走的难看。”说完,看了一眼一旁的萧瑀,“不过姑姑放心,本殿已然答应了萧大人不会伤害姑姑,待送走父皇之后,本殿会安排姑姑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虽说不再拥有长公主的尊荣,但是以萧大人对姑姑的深情,姑姑的下半生必定会过的极为的舒适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姑姑的两个孩子,易大人终究与本殿兄弟一场,本殿会保他们一条性命的。”

“畜生——”柳桥勃然大怒,拿起了放在床边桌子上的药碗猛然扔了过去。

秦霄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药碗摔在了地上,一声脆响之后。

“殿下……”萧瑀上前,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秦霄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蛋糕放下,负手在背,“你先退下!”

萧瑀看着他。

“你放心,本殿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秦霄冷笑。

萧瑀扫了一眼柳桥,方才低头,“臣告退。”

“怎么?连你最后的心腹都信不过?”柳桥讥笑,“秦霄,纵使你得到了这个天下又如何?你不过是一个众叛亲离的可怜虫!”

“可怜虫?”秦霄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一般,“众叛亲离?可怜?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易之云死了,皇祖母死了,而父皇也即将登极乐,就算是本殿也觉得你可怜。”

柳桥没有反驳,只是却浑身颤抖,满脸悲愤。

“好了。”秦霄不愿意继续在这里浪费口舌,“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请姑姑早点送父皇上路吧,免得父皇再活受罪!”

“他是你的父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置之死地,你不配为人!”柳桥站起身来,满脸的悲愤,“你以为你可以瞒天过海吗?!我告诉你秦霄,即便今日你得逞了,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有一日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大白天下,你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大白天下?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秦霄笑了,笑的极为的轻蔑,“永安姑姑,父皇在危急时刻唯一相信唯一倚重的永安姑姑,你竟然有这般天真的想法?”他看了一眼承平帝,“父皇,你如今想来也明白你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吧?”

承平帝自然无法给予他回答。

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看着柳桥继续讥诮道:“这世上从来只有胜者王败者寇,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只要我赢了,黑的我也可以洗成白,白的只要我一句话便永远是黑的!永安,若是真的要有人遗臭万年,那这个人只会是你,而永远不会是本殿!”

“利用自己母亲的死设局引秦钊夺位逼宫,然后以拯救者的姿态回来一挽狂澜,在人前仁孝至极,背地里却火上添油,将荆皇后逼至疯狂,帮你将你所有存在的威胁一一屠杀殆尽!”柳桥盯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你说的对,与你相比,我的确天真的确愚蠢!甚至是你父皇也没你高明,明明知道一切事情都是你做的,可是却被你断了一切的后路,不得不投鼠忌器,让你继续维持着可怕的仁孝面孔!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了,为什么你还是要步步紧逼?!为何要将你的父皇置之死地?秦霄,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没有人能够威胁到我?”秦霄笑了,却是极阴冷的笑,“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威胁!若是他真的还念着一丝父子之情,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秦钊对我步步紧逼!若不是他的纵容,我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投鼠忌器?没错!他是投鼠忌器了,可是即便如此,却还是不肯放过我!选秀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新的皇子吗?只要有新的皇子出生,他就不用投鼠忌器了,只要有新的继承人,哪怕这个人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根本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才,只要有这样一个人在,本殿便没有存在的价值了!本殿当了二十多年的太子,到头来在他的眼里不过却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畜生!”

他走到了柳桥的跟前,儒的面容狰狞起来,目光几乎要吃人,“若不是他一步一步地将我逼上绝路,我何以会想将他置之死地?!”

“那是你咎由自取!”柳桥厉声喝道,“你设局逼秦钊走上谋逆逼宫的绝路可以说是为了巩固你的太子之位,你与秦钊,与荆家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你这般做,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寇罢了!可是你借荆皇后之手屠杀三皇子他们几个对你毫无威胁的皇子,就是丧心病狂!你父皇如何敢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他的确是在纵容,可是纵容的人不是秦钊,而是你!若是在他发现你表面仁厚,实则残暴,第一时间做出处理,便不会让你有机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便不会让昔日那温和仁厚的太子殿下成了如今这般一个恶魔!你父皇是有错,可错就错在了对你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与纵容,便是到了最后,你做出勾结外敌弑君的事情来,也仍是没有当机立断地废了你!”

&nbs

p;“纵容?”秦霄大笑出声,“他是在纵容还是根本没有办法?!他之所以一直忍着,不是因为他对我还有一丝的父子之情,而是因为他现在只有我一个子嗣,而是因为大周不能出现一个与外敌勾结的太子!他若是处置了我,不但朝堂会乱,整个大周都会沦为外敌眼中的笑柄,而他承平帝也会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教养出谋逆叛国太子的污名!他没有当机立断地废了我?哈哈,那是因为他不敢!他不敢冒着朝堂大乱,冒着外敌来袭,冒着遗臭万年的危险!”

“真的是你做的?!”柳桥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之中挤出,“你与北延勾结在皇帝西巡途中设局截杀?”

“是!”秦霄没有丝毫的隐瞒或者推脱,“事到如今本殿也不怕承认!”

柳桥猛然伸手挥出了一个巴掌,“你不仅不配为人儿子,更不配当这大周江山的主宰!秦霄,你有何颜面入太庙祭祀,有何颜面坐在皇位之上?!”

“本殿为何没有颜面?”秦霄抬手抹了一把被打的发疼的半边脸,不怒反笑,“皇家从来就是胜者王败者寇,太庙之中供奉着的那些所谓的先祖,他们哪一个比本殿干净?就连躺在这里的父皇,难道就纯净高洁?还有你……”他一字一字地道,“永安姑姑,若是给你一个机会可以让易之云活过来,你也一样会不择手段!私通北延算什么?就算让你颠覆了大周江山来救他,恐怕你也不会犹豫半分吧?”

柳桥脚步踉跄了一下,最终,仿佛无法承受一般跌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的血色,“这般说来,皇兄中毒也是你下的手?”

“是!”秦霄低头看着他,“他不是召集内阁阁臣要废我吗?既然如此,我自然该先下手为强!”

“是吗?”柳桥笑了,“那你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让淮王听令于你?”说完,不等他回答,便继续道:“是贤太妃吧?你拿贤太妃威胁淮王吧?”

“没错!”秦霄道,“一直以来,淮王都不在本殿的棋盘之上,直到当年秦钊逼宫一事,父皇竟然派他去找你,本殿这才知道父皇对这个一向不问朝政的弟弟并不是那般的不在乎,而我们这位淮王叔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所以,秦钊一事之后,本殿就留了一个心眼,每一个人都有弱点,淮王最大的弱点自然就是贤太妃!只要我控制住了贤太妃,淮王就会为本殿所用!而要下毒,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的确!”柳桥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恐怕你父皇做梦也想不到淮王竟然会给他下毒!不过,想来你也没想到淮王竟然会私自减少了毒量吧?让你又要废一番功夫了,还真的是辛苦你了!”

“是辛苦姑姑才对!”

柳桥撑着地面踉跄地站起,“你想将淮王下毒一事加诸在我身上,也便是说,这里面下的是同样的毒?”

“自然!”

“好!”柳桥继续道,“那能不能让我死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毒?还有,淮王说这毒出自西南苗族,也便是说,你不但与北延有勾结,就连西南的苗族也一样?还有当年的海盗,萧瑀与海盗头目有接触,也是受了你的意?”

秦霄冷笑,“是又如何?”

“是,你便更加没有资格坐上这个皇位!”柳桥忽然厉色道,先前的愤怒与悲伤忽然转为了冰冷的凌厉威压。

秦霄眯起了眼,冷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姑姑还要逞口舌之快?”

“不。”柳桥笑了,“本宫从来不逞口舌之快,甚至从来不会浪费口舌!”

秦霄的神色更是阴冷,“既然姑姑不愿意帮忙,那本殿只好亲自请姑姑帮忙了!”说完,便厉声喝道:“来人——”

柳桥勾着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虽然只是一会儿,可是秦霄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了,转身对着隔着寝室与外殿的帘子,再次喝道:“来人!”

仍是没有回应。

“来人?”柳桥笑了,笑得讥讽而轻蔑,“太子殿下想叫什么人?不如本宫来帮忙如何?”话落,脸上的笑意褪尽,沉声喝道:“来人!”

而便在这一声令下,原本毫无动静的外殿便拥入了两队人,正是宫中的侍卫,而便在这两队侍卫之后,走进了另一群人。

秦霄看着众人,神色扭曲的可怖,便是不愿意承认他也清楚自己是落入了永安的陷阱,只是……他转过身看向柳桥,冷冷讥笑,“你以为套出了我的话,便可以扭转乾坤了?”

“皇室宗亲、京中勋贵、朝中重臣亲耳听到你招供。”柳桥却笑了,“你觉得我不能吗?”

“区区几个人,本殿要杀了轻而易举!”

“秦霄,你弑君谋逆,勾结外敌,不配为秦氏子孙!”作为一众宗亲之首,蜀王站了出来。

秦霄却并未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蜀王叔,若是你马上离开,本殿还能够让蜀王叔继续享受你的荣华富贵!否则,便不要怪本殿无情了!”

“高和安、林远峰、何规、石朗……”柳桥缓缓坐下了床边,缓缓地念出了一个一个的名字,而没念出一个名字,秦霄的脸色便是难看一分,一直到了柳桥念到了第十个,秦霄的镇定消失了,“永安——”

柳桥没有动,甚至仿佛没看见他要噬人的目光一般,轻轻地笑了,“你的心腹,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已经被控制住了。”

“萧瑀?!”秦霄挤出了这个名字。

人群中,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正是萧瑀。

“你这个狗奴才——”秦霄面色

青红交加,眼底的怒火仿佛要将一切吞噬,“为这个女人……”

“太子殿下错了。”萧瑀打断了他的话,“一个女人自然没有这么大的分量让我连命都可以豁出去,萧瑀所做的一切都是报太子殿下这般多年的恩情!若非太子殿下当年将陆家往事告知,臣一生都只会是一个碌碌无为的芝麻小官,托太子殿下的洪福,臣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秦霄眸子一睁,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没想到我秦霄也会有玩鹰被鹰啄的这一日!”

“殿下不必太过高估了萧大人。”柳桥也开口,“萧大人悬崖勒马自然是助了正义一臂之力,不过真正让正义得以伸张的,还得多亏了殿下您的太子妃。”说完,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册子,“若非太子妃相助,本宫如何能够如此轻易地便得到这份记着你在朝里朝外的明面上的,暗地里的爪牙名册?”

“那个贱人——”

“太子殿下不是一直问我到底仪仗什么吗?”柳桥站起身来,缓缓道,“我仪仗的便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太子殿下想必能够体会到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了吧?”

秦霄的脸色虽然可怖之极,但是却未曾暴跳如雷,他仍是太子秦霄,并未因为落入困境而成丧家之犬,又或许,他仍有后招。

“该如何处理,诸位宗亲,大人商议。”柳桥没有再看秦霄,对着众人道,随后,转身便走到床边,“皇兄需要休息。”

蜀王看了一眼柳桥,站了出来,“来人,将罪人秦霄押入天牢,静候处置!”

“是!”

“永安!”秦霄冷声开口,“你如今跟本殿有何不同?”

柳桥没有回答他的话。

“永安,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你好生照顾皇兄便是!”蜀王开口道,随后领着众人退了出去,最后,除了宫人之外,只剩下了萧瑀一人。

柳桥将手中的名册扔到了他的身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温度与表情,“我要秦霄永无翻身的可能!”

萧瑀看了她一眼,随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册子,“是。”

……

便在秦霄被关入天牢之后,蜀王领着众人商议该如何处理之际,萧瑀却领着西山大营的将士在京城展开大清洗,而清洗的目标便是册子上的名字,不审问,不开卷宗,直接抓人抄家,而所抓之人不入刑部大牢,而是押到了西山大营的军营之中。

此事自然掀起了轩然大波,便是知悉了秦霄罪行的朝臣们也觉得这件事太过了,纷纷要处置萧瑀以及擅自出动的西山大营。

只是,事情还未闹开,便被蜀王压下了。

如今承平帝能不能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而太子又是这般样子,这大周的江山会落到谁的手里,不言而喻。

因而,便是仍是觉得不妥,众人也不再反应激烈。

一时间京城血腥弥漫,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太子秦霄的罪状也公布天下。

秦霄被废太子位,目前关押在天牢,等待承平帝醒来之后再行定罪!

天下震惊。

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威慑外敌,便在朝廷发出废太子罪状之后,便有大臣以承平帝无子嗣唯有提出过继,同时也为承平帝冲喜。

可建议方才提出,原本安安静静照顾承平帝的永安长公主却勃然大怒,认为此人居心不良,意图趁机逼宫夺位,当即命人将其砍杀,甚至没有经过朝堂的允许。

此事一出,众人哗然。

有御史正打算弹劾长公主干涉朝政之事,永安长公主先一步将承平帝的一道诏书送到了内阁。

内阁随之公诸朝堂。

承平帝亲笔诏书,若是他出事,便命永安长公主监国!

朝堂再次震惊。

“永安,你过河拆桥!”蜀王怒气冲冲地找上了柳桥,就差没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出口,“你以为有这道诏书你就可以监国吗?本王告诉你……”

“宗亲不止蜀王兄一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无波无澜,“蜀王兄不同意,其他宗亲同意便可,其他的宗亲支持我监国,若是蜀王兄冒出来竭力反对,你说宗亲们会如何看待蜀王兄?说不准废太子一事,蜀王兄也参与其中了,废太子一向仁孝,怎么如今便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说若是我让人说其实是蜀王兄在背后挑拨教唆,你说会不会有人信?”

“你——”

“蜀王兄息怒。”柳桥继续道,缓缓继续:“皇位便只有一个,想要的人却很多,蜀王兄要怪便怪你想要的东西太抢手。再者,虽说蜀王兄与皇兄的关系最为亲近,只是你们的年纪也太过相近,若是过继蜀王兄的儿子,那恐怕不是过继了,而是直接逼宫了,若是从蜀王兄的孙辈里面选,那将来的辈分也实在不好排,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应当慢慢商量,反正皇兄都这样子了,过继是一定的,蜀王兄何必急于一时?”

蜀王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被用完了就扔了,可是偏偏如今又奈何不了他,便是没人将她监国的事情放在眼里,以如今的形势,若是他动了她,宗室那边必定会整死他,好夺了那过继的名额!而最可恨的是,这些年因为诸多避忌,他在朝中毫无根基!这跟她来说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能够掌控西山大营这个京城最大的武力!“好!永安,我果真是小瞧你了!果然跟秦帧是兄妹,你们果然是兄妹,一样的过河拆桥

!只是永安,凡事做的太过,小心有一日跟秦帧一样自食其果!”

“多谢蜀王兄提醒!”柳桥笑着回道。

蜀王拂袖而去。

方才出了乾元殿,便碰上了一身冷煞之气的萧瑀。

“见过蜀王。”

蜀王停下脚步,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讥笑道:“这般卖力为她办事,小心最后把自己的小命都卖进去了!”

“多谢王爷提醒。”萧瑀道,神色并无一丝的变化,“萧瑀罪孽深重,如今能有机会恕罪,自当尽心尽力,若长公主真的要萧瑀的命,萧瑀自当奉上!”

蜀王怒不可遏,“本王会好好看着你们到底会有什么好下场!”拂袖而去。

“恭送王爷。”萧瑀低头恭声道,随后,起步走进了乾元殿,自太子一事之后,柳桥便一直留在宫里,留在乾元殿。

此时的偏殿,成了她处理事务的地方。

“启禀长公主,废太子想见你。”

柳桥抬起头,眸中一片冰冷。

……

秦霄并未被关押进宗亲大牢,而是被直接关进了天牢,这个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而且还是关在了防卫最严密的密牢之中,自然,环境也没有宗人府的好!

在密牢最深处的一座牢房中,秦霄端坐在了床榻上,便是已经沦落至此,却仍是没有一丝的狼狈之色,仿佛不是被困,而不过是在修养一般。

柳桥缓步走到了牢房前。

原本闭目养神的秦霄似乎也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两人对视。

“听说你想见本宫。”柳桥缓缓开口。

秦霄并未即可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方才大笑出声,不是疯狂的笑,也不是歇斯底里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笑,“永安,你现在活得很痛苦吧?”

“如今看着你落得这般地步,再痛苦也好过了。”柳桥笑道,“怎么?让本宫来便是为了问问本宫过的好不好?本宫还以为你还想着如何翻身了。”

“怎么?你怕了?”秦霄反问。

柳桥颔首,“的确是怕了,你也不是第一次跌下云端了,可都爬起来了,本宫如何能不害怕?所以,本宫命萧瑀拿着名册按图索骥,一个一个地清除,当然了,虽说你的品性不怎么样,但你身边的人也不全然都会毫不保留地背叛你的,不过越是这般,本宫越是害怕,所以,我让萧瑀将人都抓了,送到军营里面,一个一个的审问,正如你所说的,每个人都有他的弱点,便是再忠心的人,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那他也便会一股脑地将本宫想要知道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名册上那般多人,没有一个例外!你所有的势力,京中的、军中的、西北与西南的,乃至每一个州县地方的,本宫都会一一清理!”

“呵呵……”秦霄没有动怒,也没有着急,反而是笑了,“永安,你说易之云若是见到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会如何?”

“那得是他能够知道才行。”柳桥回道。

秦霄笑道:“本殿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留易之云一条命!留着他,等你成了本殿这般不择手段的人之后,成了沾染了权力便疯狂的人之后,将他放出来,定然可以看一场夫妻反目的好戏!”

“可惜啊,他死了。”柳桥缓缓道,声音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眼瞳却是一片幽暗阴冷,“你这场好戏永远也看不成!”

秦霄看着她,“西巡一事,你知道本殿是如何成功的吗?”说完,不等她回答,便笑着道:“多亏了你。”

柳桥面色倏然一变。

“若不是当年你执意阻拦易之云纳云柔,云柔便不会入太子府,便不会一日一日地加深对你们的怨恨,最后便不会愿意与本殿合作!”秦霄笑着道,“若没有她,恐怕本殿与北延国也不可能达成合作!而你的夫君,便不会死!所以……”他站起身来,与她对视,“与其说害死易之云的人是本殿,不如说是你!柳桥,害死易之云的人,是你!这般多年,云柔一次又一次地对你下手,只是可惜,她没本事,始终没有成功,最后,本殿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帮了她一把。”

“云柔没死!”

秦霄道:“死了,本殿岂会留下一个指正我通敌的人证?在事成之后,我便将人给才除了!也算是为我那好兄弟报了仇了!所以,你连为易之云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说完,又道,“不,倒也不是,本殿还活着,你倒是可以杀了本殿来报仇!”

“哈哈……”柳桥却忽然笑了,笑的冰冷,笑的嘲讽,面容开始狰狞,“秦霄,都到了这般地步了,还不忘算计人?想让本宫杀了你?不,本宫怎么能杀了你了?这世上这般有趣,本宫怎好一个人活着?你不是说本宫活着很痛苦吗?既然这般痛苦,本宫为何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去死?!你不是想看好戏吗?不是想看本宫最后会落得什么下场吗?好!本宫便让你好好的看——”

秦霄也笑了出声,“永安,即使你赢了本殿又如何?你如今不也是众叛亲离?即使如今还不是,很快就是!?你现在为何监国?整垮本殿?为了父皇?还是为了报仇?或许现在会有很多的原因,但是最后,只会剩下一个,那就是权力!只要你沾染了权力,这一辈子你永远也不会放下!我今日这般下场,便是你明日的写照!到了那时候,你去见了易之云,怕是连他都认不得你了!我活着或死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痛苦,死了也不会好过!”

“好,那你就好好的地活着

!”柳桥一字一字地道:“往后每隔一段时间本宫便会派人来向你汇报一下本宫又清理了多少人,你就在这里慢慢地看着你多年来经营得来的势力一点一点地毁灭,到最后,除了你这条命之外,一无所有!”

说完,转身离开。

对这般的人,最大的痛苦不是一刀两断人头落地,而是让他看着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一点一点地毁灭!

还是被她毁灭!

秦霄脸上的冷静一点一点地龟裂,最终,完全失去,疯了一般摔打了牢房里面的东西,面容狰狞可怖如鬼,“永安,你休想得逞!休想——”

……

大雨磅礴而下,电闪雷鸣,仿佛在释放着苍天的愤怒!

整整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永安长公主的雷霆清扫仍在继续。

按图索骥,拔萝卜带坑,牵连之广几乎从未有过。

“萧瑀,不能再继续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大周都会乱的!”尉迟扬终于找上了萧瑀,不是他不想去找柳桥,只是她根本不见他。

萧瑀仍是一身冷肃的杀气,“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尉迟扬又急又怒,“再这样下去,她会自己毁了自己的!你难道想看到她落得一个自取灭亡的下场?”

萧瑀冷笑:“不会,因为在这之前,我会先将那些人灭了!”

“萧瑀——”

萧瑀没有再听下去,起步离开。

尉迟扬几乎气急败坏,“你们都疯了!”

不行!

他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不但他们自取灭亡,便是整个大周都会乱的!

……

次日,有御史上奏,请求长公主问罪于废太子前心腹,如今她的屠刀——萧瑀,折子中列举了萧瑀十项罪状,桩桩都是死罪。

既然永安长公主要将废太子党羽彻底地斩杀殆尽,那自然不能漏了萧瑀!

即使他如今投靠了永安长公主,可是,曾经犯下的罪却仍是死罪,而且这些罪名还涉及到了叛国与弑君,若是这般都可以不予以追究还继续重用的话,朝廷的律法何在?天理何在?

随着第一封折子呈上,类似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地飞到了永安长公主的案台上,最后,便是连皇室宗亲也开了口要诛杀萧瑀。

原因很简单,除了他真的跟废太子做过了那些事之外,那便是他如今是永安的心腹,除掉了她的心腹,她便只能依靠别人。

而对于这些喊杀的声音,永安长公主却是沉默。

……

尉迟扬接到萧瑀的邀请并不意外,他并未隐藏这些日子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你如果恨我,我可以理解。”

“我为何要恨你?”萧瑀却是笑了,“我原本就没想过还能活。”

尉迟扬皱眉。

“知道我为何背叛秦霄吗?”萧瑀继续道,说完,不等尉迟扬开口便继续,“当日我投靠秦钊便是受了秦霄的意,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发现我母亲娘家陆家出事是姚家下的手,我想报仇,可是单凭自己一个人却做不到,只能寻找助力,就跟当年易大哥一样,只是我没有易大哥幸运,或者说,我的心没有他的正气,所以,我走了一条歪路,不过最终,也还是成功了,只是可笑的是,当我以为我终于报仇了,我付出了一切,牺牲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来报仇,终于成功了,却发现,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局!我自己机关算尽,最终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个棋子!牺牲了一切,却报错了仇。”

尉迟扬眼底泛起了一抹心惊,“是秦霄。”

“很荣幸是不是?”萧瑀笑了,“当时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吉士,不值一,可是却劳烦了尊贵的太子殿下为我布下了这般一个精心打造的局!”

尉迟扬不知道该说什么。

“嫡皇孙的死是我做的。”萧瑀继续道,“跟她没关系。”

尉迟扬一怔。

“以秦霄的性子,看着阿桥如此镇定,必定会怀疑皇上给了她什么,所以,一定会逼问皇上身边的人,这个人无疑是李公公。”萧瑀继续说道,“而只要李公公表现的死忠皇上,他就会更加确定皇上真的留了什么后招对付他,心里便会更加的着急,这时候,阿桥找上了永寿公主,拿驸马的骨灰要挟她,让她去下毒谋害嫡皇孙,永寿公主虽然重视驸马,但是心甘情愿被胁迫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她一定会去找秦霄!而以秦霄的性子,必定不会阻止,或者告知太子妃什么,既然事情都在掌控之中,何须多此一举?所以,当太子妃得知消息,而秦霄却无任何动静的时候,太子妃必定会心生恨意,甚至觉得秦霄极可能会想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们母子,这就是阿桥的计划,而我却觉得,若是嫡皇孙不死,太子妃不可能跟秦霄撕破脸,更不可能帮我们,所以,嫡皇孙必须死,这样才能断了太子妃的后路。”

“你——”尉迟扬震怒,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斥责。

萧瑀却是笑了笑,继续道:“结果果真如我所想,太子妃痛失爱子之后答应帮我取的秦霄势力的名册,而秦霄也果真等不及了,入了套。”

“如今你大仇得报了,所以不怕死了?”尉迟扬道,却不知道是在讽刺还是在陈述事实。

萧瑀道:“不,我怕死。”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

“但这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萧瑀继续道,“她心里的痛,心里的苦需要发泄,她不该沾染上血腥,所以,我来做她的屠刀。”

尉迟扬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萧瑀,朋友之妻不可欺!更何况你们曾经是兄弟!”

萧瑀笑了笑,没有解释。

“既然你是为了她,那就更应该阻止她!”尉迟扬吸了口气,继续道,“她如今手握监国大权,多的是人恨不得拉她下来甚至恨不得吃了她,即使她需要发泄心里的痛苦,也不该用这样的办法!你这是在纵容她毁了自己!”

“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化解的办法吗?”萧瑀笑道。

尉迟扬气结,“你——你以为你死了,这件事就完了?”

“不然,你还想如何?”萧瑀反问,带着丝丝冷意。

尉迟扬明白了他的意思,“易之云是我的兄弟,不管是出于私情还是公义,我都不希望她出事!可前提她必须冷静,必须稳住自己!如今她正好比处于薄冰之上,只要走错一步,便会坠入水中万劫不复!”

“帮我照顾她好吗?”萧瑀却道。

尉迟扬又是一怔。

“易大哥不在的时候,有我照顾她。”萧瑀缓缓继续,“可如今我也不能照顾她了,你来照顾她好吗?”

“你……”

“当初那十年,她过的很苦很苦,往后的日子……”萧瑀低下了头,“若是没有人照顾她,她一个人如何支撑下去?”

尉迟扬看着他半晌,“她如今是一个母亲,而且身上肩负着一个帝国,她不会垮的,我相信皇上不会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软弱的人!”

“你不能照顾她?”

“我会尽一切的能力帮她。”尉迟扬道。

萧瑀笑了笑,“好,我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的话。”随后,起身离开。

“萧瑀!”尉迟扬站起身来,“我并非要逼你上绝路,只是……”

“我知道。”萧瑀转身,勾着嘴角,“在做那些事之时,我就知道我终有一日会有这一天的。”

在步出了相约的酒楼之后,萧瑀直接去了太子府。

在太子被废囚禁之后,太子府也被封了,里面的大多数下人都被杀了,留下来的,或是不重要的,或是太子妃身边的近身。

秦霄的后眷如今只剩下太子妃了,而因为她揭发秦霄有功,虽然被废去了太子妃的封号,但是,仍被允许住在太子府中,除了没有自由之外,生活规格仍是没变。

只是,也到今日为止。

在死之前,他要为她清除这最后的隐患。

“她让你来杀我的?”赵氏一身白色素衣,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儿的死跟她有关系?!”

萧瑀看着她,“没有。”

“没有?!”赵氏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一般,“若是没有,你何须将我盯的如此的紧?如何怕我接近她?”

“因为你已经认定了跟她有关系。”萧瑀道,“即使你没有,我也不会冒险。”

“哈哈……”赵氏大笑出声,“真没想到永安竟然有这般本事,不但让易之云对她死心塌地,便是你这般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敢屡次下手暗害的也对她死心塌地!怎么?是她的**功夫了得还是……”

一只铁一般的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赵氏的话断了,呼吸也受阻,只是眼底的恨意却是半分都没有消减。

“杀你儿子的人是我!”萧瑀一字一字地道,“今日要你命的人也是我!”随后,松手。

“我杀了你——”

只是还未碰到了萧瑀,便被人给抓住了。

“送太子妃上路。”萧瑀冷冷道。

身边的一个大汉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拔掉了瓶口,上前掐住了赵氏的嘴,将里面的**灌进了她的口中。

赵氏并未挣扎。

毒药入喉,赵氏随后便吐了血,倒在了地上。

萧瑀冷冷地看着,神色之中没有一丝的波动。

“你……你以为……杀了我……她就不会……不会有事……哈哈……我……发过誓……一定要为我的孩儿……报仇……哈哈……我等她……我在黄泉之下等着她……”赵氏却笑了,“我跟我的孩子……在黄泉之下等她……”

看着死不瞑目的赵氏,萧瑀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阵不安,“收拾干净!”随后,转身往外,出了太子府便直奔皇宫。

可是,进宫了之后却得知柳桥出宫了,而原因,便是云氏在易府给易之云办丧事!

……

若是要论如今京城谁家最尊贵,那便是易府了,只是在失去了男主人之后,再多的尊贵也是枉然!此时的易府仍是处在一片白色之中,太后的大丧已过,可易府的白绸并未撤去,反倒是增添了,甚至还设起了灵堂。

“奴……奴婢劝过了老夫人……可是,老夫人执意要办……奴婢……奴婢……请长公主恕罪……”看着站在灵堂前一身冷

煞之气的人,崔妈妈是真的怕了,这些日子易府基本都是闭门谢客,可是事关自己主子的事情,他们便是在深居简出也知道。

如今的长公主已然不是当初的夫人!

死一般的安静在灵堂内蔓延,不知过了多久,柳桥方才开口,声音没有一丝的感情波动,脸上除了深沉,还是深沉,“撤了。”

两个字,声音不重,却是慎人。

“是!”没有人敢违逆。

待她走出了灵堂,身后的崔妈妈还是硬着头皮追了上来,“启禀……启禀长公主……老夫人说……说长公主若是回来了……请您……去……去上房一趟……”

柳桥转身。

崔妈妈扑通跪下,“长公主……老夫人的身子很不好……知道了爷的事情之后当场就吐血了……是因为……因为要给爷办丧事……老夫人才撑起来的……”

“为何没人通知本宫?”

“是……是郡主不让……郡主说……说长公主已经有太多的事情处理……不让我们……打扰……打扰长公主……”

“郡主呢?”

“这两日小少爷着了凉……郡主在照顾……”

柳桥目光陡然转厉。

“是郡主不让进宫禀报的,郡主说……说……”

柳桥没有听完她的话,拂袖便走。

崔妈妈只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

如今的正院已经没了昔日的温馨,剩下的只是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沉郁,柳桥并未进去,急促的脚步在到了院门口的时候顿住了。

随后,便站着,如同石化了一般地站着。

“长公主……”

柳桥合上了眼,转身,“你进去看看。”随后,起步离开。

“是。”知秋叹息应道。

未进上房,便已然问道了药味,上房很大,院门口离云氏所住的寝室也有一段的距离,可是在院门口便能闻见药味,可见这药用的有多重,多频繁。

“参……参见长公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所有的人,都改了称呼。

她是大周的长公主,而不再是易府的夫人。

柳桥在众人战战兢兢的行礼声中走到了寝室,而守在寝室内的是云家的人,比起下人,云家的人虽然也是惶恐,但是却没那般的严重,“参见……参见长公主……”

柳桥吸了一口气,“起来。”

“谢长公主……”

柳桥看了一眼屋内。

“姑姑在屋里。”

柳桥颔首,随后起步走了进去,入了屋内,药味更是浓郁,进了屋内,却见云氏并非躺在床榻上,而是坐在了花厅内的椅子上,身上穿戴整齐,已经花白的厉害的发丝梳理的整整齐齐,像是专门整理过的样子,多了几分精神。

“你来了。”云氏看向她,可那双眼却是空洞的可怕。

柳桥缓缓开口:“嗯,我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云氏继续道。

“姑姑……”

“都出去!”云氏倏然一拍桌子。

柳桥神色不动,“都出去吧。”

这话一出,众人方才退了出去。

屋内,陷入了寂静。

“你在等我?”柳桥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

柳桥神色不动,“何事?”

“何事?”云氏笑了,却是极为难听的笑,“你还来问我何事?好!那我就告诉你何事!”说完,便缓缓站了起来,与她平视,“我儿子是不是你害死的!”

柳桥也笑了,却是一种很平和的笑,“这个问题,二十年前你不已经有了答案了吗?”

“那是还是不是!”

柳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又如何?又如何?”云氏仍是笑着,却是笑的凄厉,笑的刺耳,“柳桥,云儿……云儿他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柳桥神色仍是没有一丝的波动,“算什么?谁知道呢?或者算是丈夫,算是孩子的爹,又或者,什么也不算什么也不是。”

“你——”云氏面色青白了起来。

柳桥却仿佛没看见一般,“若是叫我来便是为了问这些,那我也回答了,便不打扰老夫人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云儿为了你一次又一次地忤逆我这个母亲,为了你不惜断子绝孙,如今他走了,你却是这般态度?!柳桥,你到底是不是人——”

柳桥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却是给出了答案,“我早已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

早就不是了……

只是这般多年,她一直把自己当人罢了。

“我早已经不是人了……”

话落

,低头笑了笑,抬脚继续往前,可是才走出了一步,整个身子便被禁锢在了一个怀中,随即,倒在了地上。

“啊——”

惊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桥抬起头,见到的却是萧瑀的脸,“你……”

“没事了……”萧瑀笑道。

“我杀了你!”另一道狰狞的声音传来,同时伴随着轻微的嗤声。

身子,再一次被抱紧。

“老夫人!”

“姑姑——”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杀了她——云儿死了,她为什么还活着!她该去陪云儿——”

一片混乱。

吵杂的几乎让她头脑轰鸣作响。

“呵……”

“呵……”

沉重的呼吸声传入了耳中。

柳桥用力推开了禁锢着她的怀抱,看到的仍是萧瑀的脸,却已然是苍白。

“没事……别怕……”

柳桥木然地看着他。

“别怕……”萧瑀抬手,抚上了她冰冷的脸,“对不起……差一点……又害了你了……对不起……”

“萧……萧瑀……”柳桥开了口。

萧瑀继续笑着,想要再说什么,可是,话还未出口,便呕出了一口血。

柳桥看着他,还是木然。

“没事……”萧瑀抹去了嘴边的血,还是笑着……

柳桥看了他会儿,随后,方才抬手看向一旁被人死死拉住了的云氏,整齐的发髻此时已然散落,青白的面容狰狞如鬼。

而她的手上,满是鲜血。

地上,还有一把染血的匕首。

“你去死——去死——”

柳桥看着歇斯底里的云氏,笑了,笑出了眼泪,“你想要我死啊。”

“云儿死了,你凭什么还活着——你该去陪他——你该去陪他——他这么爱你,你该去陪他——”

“呵呵……”柳桥笑了出声,眼泪也仿佛止不住一般,她挣扎想站起身来,可是,却被一只手紧紧拉着,她看向那手的主人。

“别哭……”萧瑀说着,语气已经渐渐虚弱。

柳桥看着他。

“别难过……不关你的事……”萧瑀抬起了手想要去抹她脸上的泪,只是,却抬不起来,便是身子,也无法再保持坐姿,整个人,倒了下去。

柳桥伸手去抓,却未曾抓住。

萧瑀倒在了地上,只是,却笑的更深,“不关你的事……是我没躲开……我可以躲开的……”

柳桥的眼瞳颤抖。

“这样最好……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别怪云姨……她不是真的要杀你……她只是受了太子妃的蛊惑……她认定了是你杀了她的儿子……她想找你报仇……可是接近不了你……才会从云姨身上下手……人是我杀的……现在偿命……天经地义……”萧瑀继续道,笑容仍是那般灿烂,“别哭……为了我哭……不值得……不值得……我不是好人……你说的没错……我是禽兽不如的畜生……我杀自己的妻子……甚至亲生骨肉……不止一次……阿桥,我该死的……该死的……阿桥……这样很好……我不想……不想由你亲自下令杀我……我不想让你的手沾上我的血……当日你救了我……不是为了最后亲手杀我的……不该这样的……别哭……”

话落,看向仍在歇斯底里的云氏,“云姨……是我害了易大哥……是我……我明明知道秦霄会在西巡之中动手,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做……云姨,害死易大哥的人是我……不是阿桥……别恨她……易大哥不在了,就剩下你们了……云姨,那十年的恨,够了……”

“够了——”柳桥倏然厉吼出声,“谁让你给我挡了?谁让你救我了?谁让你说这些话了?谁让你这样做了?!谁给你权利!萧瑀你凭什么——”

萧瑀落了泪。

“你凭什么?!”柳桥继续嘶吼,脸色近乎癫狂,“她要杀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恨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救我,凭什么让她不要恨我,你凭什么决定你不应该死在我的手里,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萧瑀笑了,背后的地上渗出了更多的血,“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对不起,我又一次擅自做了决定了……可是……阿桥……嫂子……我能够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了……嫂子……这些就当做是还了你当年的相救之恩……十年的陪伴之恩……这样,下辈子我们便不相欠了……”

眼帘,缓缓落下。

“别哭……对不起……”

最后的两句话,缓缓地从嘴边溢出。

这也是他能够说的最后的话。

即使,他更想跟她说另一句,可是不可以,他不可以,也没有资格……

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嫂子。

嫂子,若是能够回到那十年,该有多好?

柳桥想过最

后她会杀了他,她宁愿最后是她杀了他,可是现在算什么?!现在这样算什么?!“死?!”她爬到了萧瑀的身后,伸手拉着他的胸口的衣裳,“你凭什么死?萧瑀你凭什么就这样死了?!你醒来!你醒来!醒来!你这算什么?算什么?!”

“长公主,这是……”赶了过来的知秋看着屋内的这一幕,惊惧不已,“长公主?”

“萧瑀你给我醒来!你醒醒——你凭什么就这样死了,凭什么——”

“长公主!”知秋拉住了她,“别这样,长公主,你别这样……”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都这样死了——凭什么说死就死了——凭什么——”

“我要杀了你——”

柳桥停下了叫喊,转过头,看着旁边仍在歇斯底里的云氏。

“长公主,我们先回宫……”

“放开她!”柳桥推开了知秋的手。

没人敢让。

倒是云氏停下了挣扎。

柳桥撑着地,可先触碰到的是温热的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艳红,方才继续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云氏的面前,“你想要我死?”

“你该去陪云儿——”

“我为什么要去陪他?”柳桥却道,“是他先不要我的!我为什么要去陪?是他先不要我的!是你儿子先不要我的——你想我死是不是?好啊。”她转过身,寻到了被扔在了地上的匕首,快速捡了起来,递给了云氏,“拿着,再刺一刀!往心口上刺!”

“长公主……”知秋惊惧。

其余的人惊慌。

“拿着啊!”

云氏没有动。

“放开她!”柳桥厉喝道。

若是理智还在,没有人敢放的,可是柳桥这话说出去之后,抓着云氏的人便下意识一般松开了手。

知秋大急。

云氏得了自由,却还是没有动。

“拿着!”柳桥拉过了她的手,将匕首塞到了她的手里,“拿着它,往心口这里刺!刺下去,你就可以送我去陪你儿子了!”

“长公主——”

云氏却仍是没动。

“怎么?不刺了?不想让我去陪你儿子了?”柳桥抓着她的手,“来啊,往这里刺!”

“放手——”云氏挣脱了她。

柳桥近乎癫狂地笑着,“不让我去陪你儿子了?!你以为我活着便是舒服?我活着你儿子死了,我便比你儿子舒服?!你以为我活着就痛快,就好受?!让我去陪你儿子?去陪你儿子?是他不要我的——”

“不……不……你不能去陪云儿……你没有这个资格……你没有……”云氏呢喃着,神色仿佛已经陷入了疯狂中一般,“你不能去……你已经害死了他一次了……你不能再去害他……云儿……你别怕……别怕……娘去陪你,娘这就去陪你……”手中的匕首倏然握紧,扬起,却不是刺向柳桥,而是自己的胸口,只是,同样没有成功。

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不是云氏的。

“长公主!”知秋急的眼都红了,看着那握着刀刃的手,恨不得一脚将云氏给踢开。

柳桥却恍若未闻,手,握紧了匕首的刀刃,一点一点地将它从云氏的手中抽出来,扔在了地上,掌心渗出的血低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却并未理会。

“死?”她上前一步,几乎与云氏没有距离,“你想死?你凭什么死?我这般痛苦地活着,你们凭什么都舒舒服服地去死了?”

“滚——”

柳桥攥住了她的肩膀,掌心的鲜血因为过度的用力而渗出更多,染红了云氏的衣裳,“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我害死了你儿子吗?好,我告诉你,你错了,我没有害死你的儿子!你想知道是谁害死你的儿子吗?不是萧瑀,也不是秦霄,而是你!是你害死了易之云!是你!”

“你胡说!”

“胡说?我怎么会胡说了?你知道秦霄到底是怎么跟北延国搭上关系的吗?是云柔!就是你捧在手心里疼的比儿子都重要的云柔!”柳桥继续道,近乎似报复一般地喝着,“当初云柔被烧死,你不是很伤心吗?我告诉你,你不用伤心了,她根本没死!她不过是假死遁走,然后帮秦霄联络北延的人,布下天罗地网将你儿子送上绝路!”

“不!不——”云氏挣脱了她的桎梏,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柳桥没有上前,却是继续残忍地说下去,“怎么?赵氏没告诉你这些?那你怎么相信便是我害死了你儿子?还是你根本就知道其实害死你儿子的人就是你自己,所以你才会不问清楚便相信了别人,便来杀我要我去给你儿子偿命?”

“你闭嘴!闭嘴——”

“若不是当年你留下云柔,若不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希望,她便不会因为得不到而恨我,恨你儿子!最后,恨到要他的命!”柳桥却继续道,“云氏,就是你,在十年前就将你儿子推上了这条死路!不,更早之前,在二十多年前,你灌输他恨的时候,就已经将他往死路上推了!害死你儿子的人是你自己!”

“云儿媳妇,够了——”门口传来了一道苍白而悲伤的声音,是云道。

柳桥没有理会,继续盯着云氏

,“死?这世上没有这般便宜的事!你知道这般多年你为何怎么病都病不死吗?因为你造下了太多的孽,连死都没有资格!”

“没有——没有——”

“姑姑!”

云氏倒下了,吐血倒下。

柳桥也瘫软在了地上,泪如泉涌。

想死?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她活着这般痛苦,他们都舒舒服服地去死了?

凭什么——

……

傍晚,残阳似血。

在永安长公主遇刺,兵部侍郎萧瑀救驾身亡以及废太子妃思念亲儿过度病逝之后,天牢传出消息,废太子秦霄自尽而亡。

“死了,都死了……呵呵……哈哈……”

就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受罪!

……

元熙八年八月,废太子秦霄自尽于天牢,不久,永安长公主持承平帝诏书正式走入朝堂,开始掌控这个岌岌可危的帝国。

而自七月开始,北延国遭受了一场百年不见的大旱灾,草原枯萎,河水断流,牲畜作物死伤惨重,次年年初,屯兵数十万于大周边境。

永安长公主命新任成国公与威远侯为主将副帅,调遣二十万大军赶赴边疆,将北延大军挡在了边境线上。

五月,战事进入僵持阶段,熙州却起内乱,安县、霍县起了民乱,纷纷欲脱离大周回归北延,大周大军腹背受敌。

消息传至京城,永安长公主于早朝之上怒言,不服大周者死!

……

前线军营,成国公看着手中方才送到的最新军令,便是连面对北延千军万马也不改色的脸此刻却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尉迟扬见状蹙眉问道:“将军,长公主有何旨意?”

成国公看向他,却没有说话,而是将手中的军令递给了他。

尉迟扬接过,当他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愣了愣,抬头看向成国公,“不服就都杀了?什么意思?”

“屠城。”成国公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

尉迟扬倏然起身,“怎么可能?!”

“你是说这件事不可行还是觉得这道诏书是假的?”成国公道。

尉迟扬绷紧了脸,“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屠城!?大周朝开国以来从未做过这般的事情!如今她居然……“不行!为了区区……”

“随着诏书而来的还要一封密信。”成国公苦笑,“西南那边也乱了。”

尉迟扬脸色更是铁青。

“一旦消息传到了北延,北延的士气必定会大涨,到时候攻势就会更加猛烈,我们不能分心来应付背后的问题!”成国公沉声道,“她这般做,并非没有道理。”

“可若是激起更大的民愤……”

“不会!”成国公沉眸道,“如今北延不过是认为皇上昏迷,长公主一个女人主政,方才敢如此放肆,只要让他们明白,如今监国的长公主不是软弱可欺,他们便不敢再轻举妄动,熙州的百姓向着大周的,不会有什么民愤,不向着大周的,也让他们清楚,便是这般下场!”说完,便又补充了一句,“熙州设立以来,朝廷对他们太过优待了,当年西巡一事,虽有废太子的原因,但若是熙州固若金汤,也不至于这般轻易出事!”

尉迟扬无法反驳他的话,只是……

“尉迟将军,若是还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来!”

尉迟扬看着他,只是最终却并未说出,“末将领命!”若是下这个命令是出于大局的考虑,便是有伤天和,他也会去执行,可他担心的是她这般做不是出于大局,而是出于私心!

自萧瑀死后,她并未有过什么过激的举动,可是老大的死,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只是这些,他不能说出来,因为会动摇军心!

不管尉迟扬如何的担心与迟疑,朝廷的命令还是被严格执行了,在安县又一次出现了暴乱,县令被杀之后,一万西北大军从前线转回,入安城,一天一夜之后,安县成了一座死城。

此事震惊天下。

六月的京城,酷暑难耐,最是难熬的时候,不过许是因为来自西北的屠城消息,整个京城都陷入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静之中。

……

“郡主,你不能进去!郡主……”

柳柳不顾宫人的阻拦闯进了乾元殿的偏殿,看着那坐在摆放着厚厚折子跟书籍的案头后面的母亲,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柳桥抬起头,神色冷厉,“谁教你的,这般没规矩?”

柳柳眼睛一红,双手紧紧握着,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仿佛不认识的母亲,“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你给弟弟取名字了?”柳柳问道。

柳桥颔首,“你不是一直说我不给他取名字吗?我现在取了,你又不满意?”

“那也得看看取什么名字!”柳柳上前,一字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