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113章

皇城中

夜里的承欢殿中寂静无声,柳听禾身上披着厚厚的被子,独自蜷缩在宽大的床榻之上,只露出了一双流露出惊恐的眼睛。

自那日摔伤之后,他便被悉心照料,甚至还宿在了养年殿中,听说皇上还因此罢黜了几名谏言的官员,让他内心欢欣不已。

可官员们被罢黜没几天,他就被领到了承欢殿居住,崔公公告诉他这座寝殿可不简单,只有皇上心尖儿上的人才有资格进来。

柳听禾为此还暗自窃喜,可没过几日,他开始渐渐觉得不太对劲,皇上以他需要静养为名不准人进出承欢殿,这根本就是软禁!

他知道皇上不会轻易信他,便百般讨好,可每次皇上来都让他独居了寝殿旁那间小小的耳房。

这一切本就让他内心极为煎熬,可昨日小梁子说,这寝殿外头的正堂里,曾有名妃子上吊死在那儿,所以夜里外头听到的沙沙声,就是那妃子回来的声音,这话让他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

烛火快燃没了,柳听禾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烛光灭掉的后被黑暗笼罩的恐惧,鼓了几次勇气,却依然没敢下床。

“小梁子……?”

柳听禾再次尝试叫人,可自己发颤的声音在空**的大殿中产生了空洞的回音,让他更是吓到立刻闭嘴,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没关好殿门,外面起了一阵狂风,隔着一座正堂居然还将寝殿的门吹得砰砰作响。

柳听禾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只见殿门抖动了几下,竟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儿,如呜咽的风声从门缝儿里挤进来,卷起了抖动的火苗,将仅剩的一点光亮化为了一缕轻烟。

最令柳听禾恐惧的黑暗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降临,几乎在这一瞬间,他发出了就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凄厉叫喊。

他不停地叫着,发泄着内心的恐惧,直到口中泛出了一股腥甜的血腥气,他在惊觉原来喉咙都被他喊破。

柳听禾停了下来,他把自己紧紧裹在被中不敢露头,伴着咽喉的嘶痛,他听见了小梁子说的那个,一下一下的沙沙声,他虽然极力压制着,可依然能听到无法控制的抽噎声。

衣料摩擦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手轻轻地落在瑟瑟发抖的被子上,被子里的身体猛然地**了一下,然后几乎抖得快要散开。

“柳听禾。”

低沉的嗓音回**在空旷的殿中,柳听禾瞬间瞪大了双眼,他立刻掀开了被子向前扑去,

是皇上!

可他却扑了空,整个人险些掉下床去,柳听禾好容易才稳住了身子,诧异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一张惨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被骇惧侵占的双目几乎快要涣散,他以为前来救他的男人,此刻就这么看着他却毫无动作,即使看不清面目,他依旧能感受到那寒入骨髓的目光。

“确实很像。”高长风弯下腰来,手指顺着柳听禾的脸颊的曲线划过,柳听禾维持着难受的姿势,却不敢动。

“可他从不会露出像你这样的表情,也不会为这种事落泪。”高长风将手指上的泪珠擦在了柳听禾的肩上,“你不是想学他吗,这样可差得远了。”

柳听禾愣了愣,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慌忙用衣袖将脸胡乱擦了擦,极力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想说话,却突然发现由于刚才不要命的嘶喊,他竟失声了。

“你虽不聪明,胆子却不小。”高长风像是没有发现他的窘态一般,缓缓道,“竟敢挑拨朕与太子。”

柳听禾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在这一刻几乎快要断裂,他拼命地摇着头,他一手撑住身体,一手放在喉咙上尝试着发声,直到声音冲破了咽喉,柳听禾惊喜地抬起头,迫不及待地用嘶哑的声音急道,

“我不懂那些话什么意思,他们也只是让我讲出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无妨,你倒也算帮了些忙。”

借着这由头,他趁机罢黜了几个早就想除去的官员,换上了自己人。

柳听禾闻言面露喜色,“今后我便只听陛下的。”

“哦?”高长风的面色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任何波动,“那你的父母怎么办,他们可还等着你救呢。”

柳听禾顿时没了声音,他的目光中闪过纠结之色,可似乎是怕高长风失去耐心,他忙不迭道,

“如今我这境地,就算听他们的又岂能会被放过,也是……也是顾不得许多了。”

柳听禾慌忙地表着忠心,可他看不到的是,黑暗之中的高长风眼中闪过的厌恶。

这几日与柳听禾有过联络的两人显然是有什么消息想传递于他,可由于他下令不许人出入,他们已是已经急得团团转。

现在也该给个机会了。

“很好。”

这两个字虽然依旧冰冷,可在几近崩溃的柳听禾耳中却是如天籁降临,他的目光中霎时间盈出光彩,伸出手想要拉住高长风的衣袖,可突然一个声音自门外传来。

“皇上。”

司夜急于这一时来禀报必然是要事,他立刻转了身,柳听禾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扬起的下摆,可终是一个背影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何事。”

“皇上。”司夜忧虑的表情让高长风心中一凛,让原本快速的步伐刹那间慢了下来,

“时雨不见了。”

御林军竟在宫门都下钥之后出现在了自家府邸,这让卢元柏心下骇然,他颤抖着穿好了朝服,又与夫人交代了几句,几乎是抱着必死之心上了前往宫中的轿子。

高长风死死盯着跪在面前的不敢抬头的卢元柏,在通明的烛火下,他额头渗出的汗液都清晰可见。

其实现在的叶时雨,在高长风的刻意安排下,几乎已经失去了威胁。

在离京的那个夜晚,不止是清川要下了那枚耳饰,高长风也同样交与他了一封单独给杨子瑜的密信。

信中特意交代杨子瑜要让他远离所有事端,安安静静地等他解决完所有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硬要赶尽杀绝!

如果时雨还活着,那么他直接质问只会迫使他们杀人灭口,高长风压抑着心中的焦躁,突然打破了持续了许久的沉默,

“朕什么都知道了。”

话音刚落,卢元柏的身体明显地**了一下,深埋的头颅掩饰了内心的慌乱。

在这须臾之间,他的内心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皇上知道了什么,臣不懂。”

“卢卿懂不懂不重要,朕懂就可以了。”高长风若有似无地瞟了眼南边,这样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卢元柏心惊不已。

难道他真的知道了廷宗的事?

不,不会是。

卢元柏心下立刻否定,若已查明,这可是谋逆的滔天大罪,又岂会这样召他进宫。

高长风的确已查出端倪,只是还未到收网的那一刻,可是现在顾不得了,他并未提及叶时雨失踪之事,而是大胆地问出了心中揣测已久的疑虑,

“朕已知道,你和襄王私通南诏之事。”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骇的卢元柏双目圆瞪,一张嘴是想合也合不上,他只觉得浑身的血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样,脑袋只剩了一片空白,

“皇上!万不可这样冤枉臣与襄王啊!”

高长风目光锐利异常,卢元柏这般反应若不是演的,那便是真的是被冤枉。

卢元柏此刻是有口难言,他的确有辅佐襄王之心,可他也知道南诏觊觎中原已久,与其联合无异于与虎谋皮,定会被反噬。

皇上这样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诈他,卢元柏不敢再轻易开口,只是跪在地上喊着冤枉。

“朕与襄王可不同于一般的情义,我们可是被同一个母妃抚养长大的。”

口中说着兄弟情意,可这语气却是冰若寒霜,“德太妃有许多年没见过廷宗了吧,或许朕可以考虑召他回京,解一解德太妃的念子之情。”

卢元柏闻言惊愕地一顿,浑身顿时冒出一股寒意,只听得高长风的声音已近在耳边,

“或许卢卿有没有什么别的事要与朕说说。”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国庆快乐哦,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