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78章

养年殿的书房里,只有黄铮易和高长风二人,皇上压抑的怒火显而易见,但黄铮易依旧语气强硬,咄咄逼人,

“皇上,难道你还要重蹈薛家的覆辙吗!”

其实早在老伯阳侯之时,黄铮易就曾提过削爵,但当时南诏突起伯阳侯一脉被重挫,此事便也按下不提。

现在杨子瑜重握重兵,他果然是旧事重提。

高长风深吸一口气,“朕能顺利极为,伯阳侯功不可没,这才多久,就急于去了其爵位,这让天下人怎么看?”

“伯阳侯如今手握重兵,但根基未稳,麾下大多是薛羽原来的旧部,正是削爵的好时机。”

“那也不可操之过急。”高长风已有些不耐,他知道黄铮易是极为重文轻武的,而他反倒不再想像之前那样,将朝堂变成了文官的一言堂,

“伯阳侯原本的兵力就不算充足,至于薛家的朕已打算将三成归于武安侯谢景风,如此一来兵力均衡,不必现在就削了杨子瑜的爵位。”

“这些个异姓藩王本就不稳妥,包括武安侯也是一样,这些武夫出身的头脑愚拙,易被煽动,唯有尽早提防才是。”

“可外族也不得不防,现下不是时机。”

黄铮易还想劝说,却见高长风不耐地拉了拉衣领,脖子侧面一个暗红的印记就这么显露出来,让他怔仲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免有些窘然。

关于后宫里的那些传言他并非不知,本想着皇上毕竟年轻,宠幸个宫女不是什么大事,也可顺势提出充盈后宫之事,可前几日玉太妃派人说了些蹊跷之处也的确让人十分在意。

“皇上,宫中皆传您宠幸了一位宫女可是真的?”

高长风刚将茶送到嘴边,闻此言顿了一顿,才又仰头将茶饮尽,

“怎么黄相也信这些流言蜚语不成?”

“若皇上真属意哪个宫女就先封个采女,纳进后宫也不是不可。”黄铮易拱手道,“现下局势已稳,以皇上的年纪也当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了。”

“朕从未宠幸过哪个宫女。”高长风眼神看似温和,可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寒意,“黄相莫要再提什么后宫子嗣,朕已有楚昀,他以后会是太子,更会是历朝的皇帝。”

“历朝历代哪有皇上只有一个孩子的?既已为帝自然是要绵延子嗣,此乃伦常!”

这本是顺理成章之事,高长风的拒绝是黄铮易没有料到的,越是不承认便越是让他觉得传言可能是真的,

“流言蜚语既然已传到老臣的耳中,那很快也会传遍朝野,皇上何不趁此机会澄清,为何还要加以隐瞒?”黄铮易说完,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高长风,目光中透着锐利。

“呵……”高长风轻笑,“看来黄相不仅操心前朝之事,就连后宫也要亲自劳心劳力。”

“皇上的事不分前朝后宫,皆为国事,那承欢殿之中到底是何人,这人与德太妃究竟是何关系,皇上也得给个交代才是。”

“承欢殿?”高长风冷然道,“承欢殿是朕的旧殿,朕念旧去住一住又有何不可,黄相若不信现在就可随朕前去,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藏人。”

话已至此,黄铮易知道不可再继续逼问下去,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又扫向高长风的脖子,现下那里已被衣领遮的严实,可那印记不会说谎,

“老臣是外臣岂敢踏足后宫,但纳妃之事还请皇上三思,起码尽早立后才能稳定民心。”

黄铮易看似退让,可言语中仍是步步紧逼,高长风不愿再与其争论,不置可否地让其退下。

黄铮易一走,书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高长风暗叹一声从龙椅上下来,走到窗边朝远处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从暗处走出一人,立于高长风身后,似是再三思量后才道,

“伯阳侯不会反。”

出言的正是以安。

高长风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仍看着窗外,以安的手指松了又握,内心不安渐起。

“你又怎知他不会。”

突如其来的一句打破了寂静,如一道惊雷打向以安,让他的心霎时间狂跳起来,手指有些发麻,

“我……”以安说不出原因,但他仍咬着牙道,“他不会。”

“黄铮易有一点说得对,那就是这些异姓王不得不防。”

“皇上。”以安骤然跪下,“皇上若不放心,臣可派幽肆中人前往监视,若有异动必能即刻得知。”

高长风看向以安,一向无欲无求的他每每遇着杨子瑜便没了平日的淡定冷静,是什么样的心思他早已明白,

“你有心,他未必有意,若有一日他辜负了你的信任,你又当如何?”

“臣忠于陛下,至死不渝。”以安声音虽微颤却坚定。

“这几年朝中接连动**,不仅国库空虚,可用之人更是少之又少,那些狼子野心的外族又岂能不知,所以朕现在是不可能动这他们的。”

尤其是南诏那边,当年那一役他们最后也没讨得好,同样休养生息了这些年,若是撤了伯阳侯众将士难免不会心生怨气,也会给他们趁虚而入的时机。

以安暗暗松了口气,只要皇上短时间内不急于削爵,那杨子瑜就有时间表现出他的忠心,日后若有机会相见,他也要好生提醒他才是。

“你安排随时雨同去的人可稳妥?”高长风突然问道。

以安闻言立刻拉回了心神,“陛下放心,无论行事还是武功都是极稳妥的。”

高长风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此次放他去符阳府,既是他之所愿,也是他有意成全。

高长风知道,若维持现状,即便今后光明正大那最多也就是个近侍,做这皇城中的一只金丝雀,他会害怕,会为自己的“无用”而终日惶惶。

所以即便心中不舍,他仍让叶时雨去了符阳,毕竟他的时雨本就非池中之物,又岂能如妇人一般被困于深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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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相之孙黄既明作为统领一举平定了盘踞符阳府的暴民,而暴民之中其实大都是平民百姓,除了一些主谋要党,但凡真心悔过的只要查明非匪徒者,皆放还归乡。

此举大大抚慰了民心,黄既明也顺理成章地接任了知府一职,当地百姓皆是拍手称快,欢欣鼓舞。

黄既明当然清楚这其中几乎全是萧念亭的功劳,但他可是左相的孙子,是皇帝都要给几分面子的人,这次这般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他的仕途,任他萧念亭再厉害也不过是给自己铺路垫脚的。

符阳府是个风景秀丽的富庶地方,自古便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定居于此,所以这里名家多,富商也越多,其中这富商便与官府之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弯弯绕绕。

自打黄既明走马上任以来,知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递帖子的人踏平了,黄既明懒得动心思,便按照前任知府陈翀的交代择了些重要的见见。

但他也没忘了祖父的嘱咐,但凡贵重物品一律拒之门外,渐渐两袖清风的名声也四散传开,黄既明口碑更甚,传入了黄铮易耳中也深感欣慰,想着到底是该放放手才会长大。

知府府宅从门庭若市到渐渐平静,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可那富商名单上偏有一人一直没有出现过,那便是符阳首富秦家少爷——秦如意。

这秦家到了秦如意这儿已是三代,可生意却越做越大,不仅仅是最赚钱的那些个钱庄金店,还有特供皇家的瓷器与丝绸也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想做稳皇商的位置,岂能绕过他这个知府,秦如意不来拜会,难不成还要自己请他不成?

莫名被晾了不少时日的黄既明心中自然窝火,身边陈翀特意留下的通判袁文俞忙道,

“这个秦如意确与旁人有些不同,他虽聪明绝顶,是个经商的奇才,可自小体弱多病,去年还曾遭歹人绑架差点儿没了命,自那之后就几乎没露过面,就连谈生意基本都是那几个掌柜出面。”

“本官与旁人能一样吗?!”黄既明极为恼怒,“今后就算他来见本官还不愿见了!”

可这话音刚落,一个帖子就递了进来,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可拿在手中却觉得沉甸甸的,还有就是外边包着的绢丝布料好些罢了。

打开一瞧,竟就是那秦如意的,黄既明一看见这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摔到了一边。

袁文俞忙去捡起来,打开看看,又在手中掂量了下,

“大人,这帖子可不一般。”

“呵,故弄玄虚。”

“大人您看。”袁文俞将内容展开,低声道,“这旁人看不出什么,可下官懂得,秦少爷这是在邀请您去那销魂蚀骨之地呢。”

黄既明先是一愣,而后心思松动。

此间境内有条陇江贯穿东西,尤其是在符阳府这段风景极其秀美,众多大师名家都定居在此。

这自古以来才子佳人,倜傥风流,陇江中画舫无数,佳话不断而名闻天下。

黄既明初来符阳就神往不已,但祖父反复交代不可耽于美色,他又哪敢刚来不不久就去那销魂窟。

瞧出了他的顾虑,袁文俞低眉一笑,

“大人尽管放心,只要是秦少爷安排的,那绝不会显露出一丝一毫,而且您瞧。”说着,他将帖子表面的绢布撕开,里面竟夹着金叶子和数张银票。

黄既明眼中一亮,忙将帖子拿了过来,心道怪不得掂着这么重。其他人来拜会都是明目张胆地拿着礼物银票,可他又岂敢这么收了,倒还是这个秦如意心思活络,知道将东西附于拜帖之中,

“咳,既然秦如意这么懂事,那本官便给他个面子。”黄既明将拜帖放进口袋,不放心地又叮嘱道,

“嘴巴闭紧。”

“是是,大人放心,从前陈大人也……”袁文俞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