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73章

皇上的寝宫里神神秘秘的不许人靠近,除非有事几乎不出殿门,这事儿也太过蹊跷,不消两日就传到了西苑那边。

只是众人再好奇却也无人敢真的窥探,如此就到了除夕这日,这可是个大日子,即便身处行宫,这除夕夜宴也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宫宴规远远比不上往年,毕竟这人都少了许多,既无歌舞亦无戏乐,只伴了些丝竹之声助兴,以往最为热闹的宫宴如今倒像个平常家宴般清净。

“玉太妃怎么没来?”高长风向下扫了一眼,看起来十分关切地问着。

崔安久回道,

“玉太妃头痛病发作,刚着人来报不能前来。”

“那就赶紧让太医去瞧瞧。”

都心知肚明,眼前的新君是个八岁起便懂得藏锋敛锐之人,众位皇子唯独他背后没有靠山,却最终夺了帝位,谁又敢把眼下的温和谦恭当真?

德太妃盯着眼前的酒杯,里面淡黄色的酒散发出阵阵清香,今日的酒是花酿,并不太烈。

听说这是皇上亲自点的酒,说太妃们不宜饮太烈的,不仅如此,就连菜品也亲自过问,每个人爱吃的都能看得到,心细得让人害怕。

这孩子小时候是什么样的,究竟有没有表现出什么端倪?德太妃细细回想着,竟觉着十分模糊。

初将高长风接到身边时,那时的他刚目睹母亲了自戕的场景,整个人呆呆傻傻,自己还差点儿以为要了个憨儿过来。

再后来……当时在昭华寺修行的老太妃突然将一直跟在身边的司夜赐给了他,她明白,这是老太妃有意在庇护这个失了母亲和家族的皇子。

然后呢?

自己第二年就有孕不太顾得上他,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儿子,高长风越是顽劣,她心中就越高兴。

德太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暗嘲自己自诩聪明,却当真是看走了眼,她不信高长风会不计前嫌真拿她当太妃来孝顺,现下好好的不过是他初登大宝还顾不上而已。

可她不能倒,廷宗才十岁,孤身一人远在边陲封地不知过得是什么日子,她若倒下那她的儿子将会是何境地?

她不敢想。

德太妃示意安芝为她满上酒,搀扶着她站起,而后笑意盈盈地向上座举杯,

“今儿是除夕,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次家宴,哀家就先敬皇上一杯。”

“应是朕敬太妃才是,毕竟朕自小得太妃照拂才能有今日。”高长风微笑着举杯走下来,不仅与德太妃对饮,还亲自为她又斟满,

“朕这些年在齐地最念着的就是您与廷宗,也不知他在泗安郡可好。”

听到他提起高廷宗,德太妃心下一跳,酒液轻摇,差点儿晃过了杯沿儿,

“廷宗……他还小,不过也就读读书,想来也很想念皇上。”

高长风淡淡一笑,手中空杯微抬,崔安久忙给满上,只见他转身向各位太妃及杨子瑜抬手示意,

“朕先干为敬。”而后高长风一饮而尽,众人这才慌忙起身纷纷将杯中酒饮尽,高长风依然带着挑不出毛病的微笑回到了上座。

一直在高长风身后的以安朝杨子瑜看了看,见他又饮下了一杯酒,脸色已泛起了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左右看看气氛正浓,便趁众人不注意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伯阳侯还是少饮为好。”

这让手举起一半的杨子瑜动作一滞,不满地斜睨了一眼,“这是女人们喝的花酿,醉不了。”

“现下可是在圣驾在侧。”以安觉得气恼,自己喝完酒什么德性不知道吗,平时也就罢了,如今皇上与太妃们都在,他若醉了乱嚷嚷,又岂止是丢人这么简单。

其实杨子瑜已起了些醉意,脑子开始有些混混沌沌,按他的性子是不爱参加这些表面热闹实则惴惴不安的宫宴的,这会儿别扭起来便已是有了饮醉的征兆。

这宴席上甚是无趣,杨子瑜本还勉强还维持些理智,见以安来了心中便放下了那点矜持,一把将他拉下来,硬是将杯子推到了以安唇边,

“你不让我喝,那你喝了去!”

“我在当职不可饮酒。”以安比蛮力可比不过杨子瑜,更何况在这场合里他也不敢太大动作,推拒不下还是被灌了一杯,果然是辛辣不甚,清香有余。

司夜也知杨子瑜酒量不行,便附耳与高长风说了几句,高长风朝那边一看,杨子瑜正挟持着以安往他口中灌酒,便笑道,

“伯阳侯若已饮好先行回去也可。”

杨子瑜闻言眼睛一亮,他早就不想在这群太妃中间喝酒,便撑着以安站了起来,

“那臣便退下了。”

“以安。”高长风看了眼满面不耐的以安,“你去送下伯阳侯。”

以安似乎早就想到是此结果,领了旨扶起杨子瑜歪歪斜斜地走出了宫殿,高楚昀好奇地看着,

“先生,这个闻起来好香我也想尝尝。”

“殿下还是小孩,不可饮酒。”

“那何时才可以啊……”

“待什么时候先生教不动你了。”

“啊?那我还是不要喝了。”

这场宫宴其实于谁都不算轻松,唯有高楚昀稚嫩的童言夹杂在其中,让人心中舒畅不少。

同时,与之相比乾明殿寝宫内就显得极为安静,窗下的软榻上,叶时雨正斜斜靠在窗棂边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院子,周围飘散着饭菜香气,那是以安专门送来的年夜饭。

这两日在这一方天地间,他二人几乎忘乎所以,除了拥有彼此什么都无需考虑,让他沉醉不已,几乎迷了方向。

可一旦静下来,叶时雨就觉得眼下的一切哪怕真实如斯,即便他心甘情愿地追逐而去,也都觉得如庄周梦蝶,虚幻得很。

现下莫说回到皇宫,就在这小小行宫他都无法踏出这寝宫的殿门,他是个死人,一个一旦出现就会掀起惊涛骇浪的死人。

其实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清醒,这十几日就这样放任自己沉溺其中,叶时雨低头数着日子,今日是除夕,待到元宵佳节过后这行宫将会一如过往,一成不变。

此时寝宫外,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地接近了寝宫后门,看打扮是一名粗使宫女,只见她顺着墙边暗影靠近了守在这里的守卫,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给,这酥点平日里可吃不到。”宫女从影子里走出来,竟是小蝉。

“小蝉,你对我可真好。”守卫接过点心,笑得既开心又憨厚,“你这个时候过来没事吧?”

“主子们都在宴厅呢,我那儿也没什么事,就想来找你守岁。”

“我这儿也是,皇上不在里头,安静得很。”守卫接过点心掰开了,将大的那块递给了小蝉,“你也吃。”

“我吃过了,这都特意给你拿的。”小蝉好奇地趴门缝上向里面看了看,“你见过里头那个人吗?”

“没有。”守卫吃了满嘴,“神神秘秘的,除了顾侍卫谁也不得靠近。”

小蝉更为好奇,“奇怪了,大家都说应是哪位宫女受了宠幸,可也没见哪儿少了人,再说宠幸个宫女又何必这么藏着。”

“这可是皇上的事,谁敢打听啊。”

“云哥,你打开门让我偷偷看一眼行不?”

这扇紧挨着寝殿后窗,倒真有可能窥探一二,这几日宫人在私下里没少议论,她是真想瞧瞧到底是哪个宫女入了皇上的眼。

守卫迟疑了一下,这要是被人知道就大麻烦,但此时与他换班的人还要一个时辰才会来,寝宫内除了那个神秘的人应该没有其他人在。

他看了看小蝉期待的眼神,心中不忍拒绝,若只是看一下应该也看不到什么,这样想着他便偷偷将门打开,推开了个门缝,

“就看一眼啊。”

小蝉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向里面张望,果然是什么都没瞧见,她有些不死心,又将门略微推开了点,目光便看到了寝殿的侧面的窗户那里竟真的有个人头枕着手臂靠在那里,一头没有束起的长发垂落着,有一些甚至落在了窗外。

小蝉忍不住又向前探了探,想看看究竟是谁,可那人突然抬起了头,下巴放在了手臂上,无聊地看着前方,一张侧颜让小蝉差点儿惊呼出声,捂着嘴退了两步,蹲在了地上。

小蝉眼含惊恐,心如擂鼓,一双手放在嘴上甚至都忘记拿下来,守卫见她这样吓了一跳,忙蹲下查看,

“小……!”

守卫刚要出声,小蝉吓得赶紧捂上他的嘴,惊惧地摇头,让他不要出声,两人就这样僵在原地,直到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小蝉才又缓缓起身从门缝里窥去,但见人已经回了殿内,这才敢轻声将门关上。

守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直到门重新锁上才敢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小蝉没有回答,她现在仍是惊魂未定。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竟然出现在皇上的寝宫之中,并且被严密地保护了起来,刚才那副模样虽没敢看得太真切,却也是肆意随性,试问哪个奴才敢在皇上面前连发都不束?

莫非……皇上是真宠幸了他?

小蝉脑子里乱哄哄的,这一下太多涌进没有头绪的东西,她忽地站起来将守卫吓了一跳,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别问了。”小蝉纷乱不堪地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我去找安芝姑姑。”

说着小蝉转身就走,守卫愣在了原地,心道小蝉早已不在德太妃那儿服侍,怎会突然想去找安芝姑姑,他疑惑地朝那扇门看了一眼,却没胆子再次打开。

这除夕宫宴人本就不多,又大都是太妃,于是并未如以往般一起守到子时。

当然,高长风也并不愿在这宫宴上久留,他有想相伴守岁之人,只是当他进了殿门却漆黑一片,只有未关的窗外映进来些月光视物,进门的烛台眼见着是燃尽了,屋内人却未换上新的。

再走几步,桌上摆着的各色菜式已是凉透,一旁的碗筷还是干干净净的,高长风微微皱起眉,怎么连饭也没吃。

返回去将蜡换上,屋内终于有了丝暖黄的光线,映着这光才发现原来人在窗下的长榻之上蜷伏睡着,身上本来盖着的丝被已滑落在地上。

即便是行宫中温暖,可这样睡在窗下还是太过寒凉,高长风双手撑在了叶时雨两侧,低头吻向叶时雨的耳尖,用唇来回轻扫了几下,细密轻柔的吻顺着颈项的曲线向下,所过之处皆是冰凉。

叶时雨轻哼了几声,却懒得睁开眼,身上笼罩下来的暖意让刚才睡得不甚踏实的他觉得极为舒适,就这么一动不动地享受着这轻柔酥麻的感觉。

一只大手从衣襟滑入,开始不怀好意地撩拨,舒服的轻哼渐渐变了调,尾音中不自觉地拉长了几分,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终于睁开,分明是愠瞪了一眼,却是勾惹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这次更新的比较慢,重写了几次,改文花了很多时间,感谢各位宝儿的等待,( ′`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