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15章

这是一尊十分润泽的白玉点翠观音像,只见菩萨手托净瓶,慈眉善目、庄严华贵,通身白玉唯有净瓶中的柳枝呈碧绿的翠色,雕工精湛一看便非凡品。

高长风接过,拿在手中轻轻摩挲,将角落里的一些灰尘都仔细擦掉,

“走吧。”

叶时雨随着他一路走到了其中一座依旧颓败的偏殿,这里他们用不到就暂时没有清理出来,叶时雨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也发现了不对,只见殿门口的灰尘之中有几枚脚印,看大小应是殿下的,而旁边有明显蹭过的痕迹,似乎是要掩饰什么。

“原来是藏在这里了吗?”

主仆二人进去片刻便出来了,

“且等好戏开场吧。”

“其实殿下。”叶时雨有些踌躇的开口,“瑾嫔这样不依不饶的,识破了一次还会有下一次,难保不会伤到殿下,奴才心中有一计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瑾嫔的这些小把戏不难猜透。”高长风起了兴趣,“倒是你有什么主意?”

叶时雨踮起脚尖,高长风则微微弯下腰,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奴才先保密着。”

高长风讶然,最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顶,

“你的脑袋里天天都想些什么,但只此一条,不可再擅作主张,不然以我现在的境遇是保不了你的。”

“殿下您想立于万人之上是吗?”叶时雨一双晶亮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大逆不道的话就这样自然地说出了口,

“只要您想,奴才便愿意去做任何事,至于那些敢挡着您的人,奴才愿付出一切为您扫清。”

高长风哑然,他或许真的不能轻视了叶时雨,明明还仰着稚气未脱的脸,说出的却是这样惊心动魄的言语,

“你跟了我,走的将会是一条极其难行的路。”

“殿下想走的路,就是奴才要走的路。”

这一刹,高长风心尖一颤,心中满溢的情绪糅杂在一起,他说不清是什么,似乎不仅仅是感动可以形容,他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了叶时雨的手,清瘦且微凉,

“好,那我们一起走。”

二人转过身去,身形渐远,即使面前只有未知的艰难险阻,即使身后只剩满目疮痍,皆无所畏惧。

上元佳节,皇长子大婚。

虽仓促,可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不同于以往,皇子成婚后需离开皇宫另设王府,高成樾既未封王更未设府邸,所以他仍住在原本的承明殿,成婚而不离宫,除了东宫太子谁也不会有此殊荣。

皇城各处皆挂上了喜灯,就连承欢殿门口的巷道也凭添了喜气,叶时雨好奇地看着,

“这宫中的喜灯果然漂亮,竟是金丝绢绣的,当初在老家奴才也见过娶亲,都是纸糊的红灯笼。”

“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叶时雨点头复又摇头,“还是不要了,若让人看见又是麻烦。”

“晚上听说还有烟火,到时候我们去看。”高长风冲他眨眨眼,“去御花园。”

叶时雨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皇城从早热闹到了晚上,到了夜晚似乎更甚,只是这御花园此刻根本无人有暇前来,当然,除了两个欢快的身影。

只见高长风先跃上了山石,又转身将叶时雨拉上来,就这样来回几次二人再次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小小的山洞。

“奇怪,这里感觉小了些。”叶时雨艰难地扭过身子,与高长风紧紧挨在一起才算是并肩坐下。

“哪里小了。”高长风忍俊不禁,“这么久过去了,自己长高了不知道吗?”

叶时雨一怔,随即莞尔,“不止奴才长高了,殿下更甚。”

二人并肩看向远处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宴会和庆典将会持续至深夜,

“虽说在这个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但父皇这是将大哥推向了众矢之的。”高长风突然道,叶时雨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成婚不是好事吗?”

“是,也不是。”高长风向叶时雨解释,“大哥的支持者多为文臣,而二哥身后的势力为武官,原本高显允也是有些势力的,但如今他这副模样,原本支持他的人也会另觅良枝。”

“当然这中间更复杂的是还牵扯到太后,她非父皇生母,所代表的也就是武将们的势力。”

“奴才明白了,大殿下这样便会成为另一半势力的眼中钉。”叶时雨捧着脑袋想了半天,“那还是像殿下这样蛰伏的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这么用的吗?”

高长风点点头,“只是我有些奇怪,父皇既看重大哥,为何会如此着急地将他推向风口浪尖,这其中肯定另有原因。”

这叶时雨便答不上来了,当然高长风并没有指望他能答上来,他更多的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突然天边一声巨响,一个火球自地面直冲云霄,片刻之后一朵烟花如霞光四射,在空中炸响,随后此起彼伏的烟火腾空而上,这夜瞬间如白昼般耀眼,却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天哪,原来这就是烟火,奴才还以为会是一个大一些的炮仗。”

别说叶时雨,就连高长风也看得呆住,这样灿烂的烟火即使在宫中也甚是少见,两人的脸随着空中绽放的花朵一明一暗,看得是目不转睛,但可惜这世间绚烂总是短暂,随着最后一颗烟花完全熄灭,一切归于了平静,平静得让人有些恍惚,就好像刚刚从梦中惊醒一样。

“就结束了吗……?”叶时雨有些恋恋不舍,又盯着看了半天,直到那边的灯火渐渐黯淡才叹了口气,垂下了肩膀。

寂静,便愈发显得寒冷。

“走吧。”高长风突然起身,带着叶时雨几下便回到了地面,

“殿下的功夫是和司夜大人学的吗?”叶时雨有些好奇。

高长风点点头,

“学过一些。”

二人看了如此绚烂的烟火,回去的路上难掩兴奋的唠唠叨叨,然而这仅仅持续到他们拐进承欢殿的宫巷之前。

这平日里极其冷清的地方此刻站了十数名宫人,见着他俩了突然高声传道,

“四殿下到!”

众人的目光同时胶着在高长风与叶时雨身上,两人原本欢快的步伐迟疑地放缓,通传的声音传至承欢殿内,片刻之后吕贤竟出现,

“四殿下,请吧。”

“贤公公怎会在此,是父皇来看我了吗?”高长风看向吕贤的目光中透着期待,

吕贤微微一笑,“殿下进去便知道了。”

高长风满身洋溢着欢欣之意快步跨进门去,果然见一明黄色的身影,他立刻跪倒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他抬头笑嘻嘻的,像是没看到旁边的瑾嫔已悲愤得微微颤抖,

“参见瑾娘娘,瑾娘娘也来看儿臣,儿臣真是不胜欣喜。”

“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说,你将那害人的东西藏哪儿了!”瑾嫔厉声喝道,

皇上却微一皱眉,

“若瑾,长风虽顽劣,但秉性纯良,你应是弄错了。”

“臣妾怎么可能弄错。”瑾嫔双眼已盈满泪水,“您刚也见到了,允儿他成了什么样子,他现在头痛的夜不能寐,今日若不是允儿执意去寻死,臣妾实在没办法了才敢在这个日子里惊动了皇上。”

刚才高显允痛苦嘶喊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讲话虽然语无伦次,却反复说着高长风在害他,若非这样,皇上定不会亲自来到承欢殿。

“搜。”

旨意一下,吕贤立刻带了人在承欢殿内四散开来,高长风满脸疑惑,叶时雨则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高长风想将皇上与瑾嫔请进内殿休息,可话一出口皇上更显阴郁,似乎是怕皇上失去耐心似的,很快一队人略显慌张的回来,

“皇上,奴才们在旁边荒废的偏殿中发现了一个用符纸封着的壁橱,旁边还有散落的香灰,看起来十分不妥,奴才们不敢擅自打开,皇上可否要亲自一观?”

瑾嫔目光中闪过一丝得意,极快,却被叶时雨敏锐地捕捉到,只是他很快别开了目光,眸子重新笼罩上惊恐。

皇上并未马上答话,而是先看了眼高长风,只见原本满不在乎的他神色变得紧张起来,眼神向偏殿瞟了下,又赶紧收回,盯着脚尖不敢作声。

“走。”皇上又看向高长风,“你跟着。”

一行人簇拥着皇上和瑾嫔走向偏殿,高长风与叶时雨偷偷对视一眼便匆匆跟上,此时的瑾嫔显得有些迫不及待,有几步差点赶在了皇上前面,似乎早忘了自己应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偏殿前,皇上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的宫殿,已是枯叶满地,窗破瓦漏,早不复从前模样。

他站了良久,好似十分感慨,却又一言不发,直到瑾嫔小心翼翼地唤了声皇上,这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进了殿内。

殿中吕贤已等候在壁橱前,地上果然散落着一些符纸和断香,看样子还很新,高长风似乎十分紧张,他的眼神在壁橱和皇上之间来回游移,直到皇上一声“打开”令下,他惊慌失措冲上去抓住了吕贤准备打开壁橱的手臂,

“贤公公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