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不识

第12章

这声音竟是康恒!

叶时雨顿时觉得气血翻涌,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呵,就他那样我都懒得与他比。”高显允傲慢地说道,“与他同为皇子都让我觉得丢人。”

“他与殿下您当然是云泥之别。”康恒左右看看突然压低了声音,“日后若是殿下您上了位,那他还不任您拿捏。”

“那是自然,他害我病成这样我日后定不会放过他。”

叶时雨藏在门后听的是一清二楚,心里不禁突突跳着,在这一瞬间虽不真切,但他突然对皇子之间的关系有了些许懵懂的认识。

不等他多想,那边又有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

“三殿下,瑾嫔娘娘让您现在就过去。”

“刚刚下学母妃便来催促,真是无趣。”高显允显得十分不情不愿,“这鱼食你拿着喂完吧,我先回去。”

“是,殿下。”

一阵脚步声渐渐远离,叶时雨听不到什么动静便悄悄探出头去观望,只见康恒一个人坐在池边岩石上逗鱼,他本想从原路离开,可刚走了两步又返了回来,隐在门边看着康恒的背影。

这一段时间以来,康恒逮着机会便煽风点火,引得众人对殿下嘲笑讥讽,叶时雨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再加上刚才那一番见不得人的对话,他更是怒火中烧,越想越气。

鬼使神差一般,叶时雨弯起身子从门中穿过,在山石树丛中蹑手蹑脚地移到了距康恒不足三米的地方。

叶时雨蹲在石头后面,心中一片纷乱,就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可内心却好似有一个声音在怂恿着他做点儿什么。

康恒此刻坐在石头上,双腿在池塘上**着十分惬意,他将手中的鱼食捏起洒进池塘,饶有兴趣地看着鱼儿在脚下抢食,眼见鱼食见底,康恒打算将身子向前探去,将粘在手心的鱼食都拍打下去,可就在身体微微站起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力从他背后袭来。

康恒的眼睛蓦然瞪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池塘中,只听得哗啦一声,口鼻中瞬间呛入了冰冷的池水,

“救命!”

他慌乱地拍打着,用尽力气奋力一呼,眼睛所处及的地方皆空无一人,巨大的落水声最终还是引来了旁人,众人慌忙施救,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颤抖着在暗处偷看着,而后转身逃离。

康家少爷落水了,一直昏迷不醒,这事儿很快传遍皇城,就连他爹礼部尚书康简也连夜进了宫,由于多人进出瑶华宫不便,康恒被安置在了太医院旁边的撷玉殿中。

而此刻,景华宫的偏殿中漆黑一片,不仅没有炭火的温暖,就连根蜡烛也没点,高长风推门而入时一怔,但想到叶时雨一般不会乱跑便轻唤了他一声,等了片刻却无人应答。

高长风缓步进了殿内,点燃了桌上的蜡拿起来照向四周,只见床边幔帐低垂,后面似乎是有一个人蜷缩在里面,他皱了皱眉走过去将床幔轻轻拉开。

背后少了幔帐的覆盖,叶时雨的身体受惊般地一抖,猛地转身看到是高长风才放下了戒备,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惊恐之意,这让高长风一惊,他扶起叶时雨的肩膀,

“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叶时雨摇摇头,垂下眸子掩饰着惊惶,高长风看出他的不对,放开了双手,

“究竟什么事。”

“殿下……”叶时雨迟疑着,眼神飘忽不定,“康恒他……死了吗?”

高长风讶于他竟会这么问,他轻声却又严肃地问道,

“你是看到了什么?”

叶时雨摇摇头,他紧咬着下唇,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才再次开口,

“殿下,康恒是奴才推下水的,我……我想知道他死了吗。”

高长风瞳孔微微缩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康恒落水之事他本未曾多想,总觉得应是个意外,

“竟是你……?”

叶时雨心如乱麻,他心里很怕但又不后悔,他面色苍白地将经过告诉了高长风,

“奴才恨他侮辱殿下,也不知怎么的就敢下了决心推他下去,可……可一想到自己杀了人就忍不住害怕。”

“他是否有看到你?”高长风沉声问道,眼神中聚起一丝杀气,叶时雨坚定地摇摇头,

“他在的位置本就视线不好,推他下去后,奴才便躺倒在地爬到了一边,他是背对着落水的, 根本来不及看到奴才。”

高长风再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许,

“那此事就与你无关,你不用怕。”

“可……”

“他没死。”

叶时雨闻言垮下了肩膀,他说不清心中是庆幸还是遗憾,微颤的身体突然被揽住,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温热的触感突然间让叶时雨的心平静了下来,

高长风突然低笑起来,且愈笑愈大声,竟有止不住的酣畅之意,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谁又能想到这两次看似意外的事都是你做下的。”

“他没死,肯定会说出来有人推他,那会不会牵连到殿下。”叶时雨一脸自责,“奴才又自作主张了。”

“听说虽没死,但也就差一口气了。”高长风显得十分淡定,“若他真有命讲出有人推他,那便也正好搅一搅这浑水。”

叶时雨的心随着高长风渐渐安定,他抬头看着高长风,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倾慕之意,似乎不管什么事,他的殿下都会有办法。

寿安宫内,年已六旬的太后正端坐在凤榻之上,眉目微紧,虽满脸愁容却仍不怒自威,皇上坐在一旁也叹了口气,

“也不知瑶华宫这是怎的,接二连三的出事。”

“这事儿总不该是接二连三的。”太后缓缓开口,“皇帝怎么看。”

“儿子虽觉得事有蹊跷,可看起来确都是意外。”

“后宫里的事,皇帝总不能时时顾着,这女人和孩子总得有个能管着的人。”

皇上知道太后又会提起立继皇后一事,若是从后宫中再选一人为后,那目前各国戚之间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其实儿子有一想法还未与他人商议过,想先说与母后听听。”皇上挥手屏退左右,待空无一人之时才又开口,

“儿子想立成樾为太子。”

太后露出微讶的表情,“皇帝正当壮年,怎会突然有立太子的想法?”

“儿子虽当壮年,但现在成樾也已有二十三岁,儿子觉得他为人仁厚,行事稳重有度,堪当大任。”

“那二皇子呢?”太后似乎有些累了,斜靠在了榻边的暖枕之上,“靖南他在纹城之役出生入死,生擒了对方一名副将,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亦可谓太子人选。”

皇上面上未见任何异动,“靖南优秀,儿子自然十分欣慰,但治国不能只靠武勇,靖南在治国决策上还是略逊色些。”

“靖南毕竟才二十岁。”太后语气放缓,“其实哀家并不是说非靖南不可,显允本也是不错的人选,只是可惜了……”

高靖南的母亲玉嫔乃是薛太后本家人,皇上自然知道她更看重的是高靖南,可她薛家本就是武将世家,掌握了历朝大半兵力,若是立了高靖南为太子,那便没人能压得住了。

“靖南在边关立下功劳定是要赏的,马上就到年里,就先将玉嫔抬为妃位吧。”

看到皇上并未正面答复,太后本有些不悦却因玉嫔得以封妃又缓和了些,

“这种后宫里的事皇帝自己做主便可,至于立太子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是。”皇上眼中毫无波澜,躬身告退,太后却若有所思召来了近侍低声吩咐了几句,近侍领命退下,一切都好似没发生过一般,只是没人知道,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将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皇上坐在轿冕之上沉吟不语,吕贤加紧了几步向前,

“皇上,德妃娘娘上午便来请过,说是有要紧事,您看……”

皇上略一颔首,轿冕立刻转向景华宫,吕贤向后使了个眼色,队尾的一名小太监立刻转身隐进了巷子,一路向景华宫方向奔去。

待到皇上见着了德妃,她已是粉黛轻施,身浮暗香,妆扮得恰到好处,让本有些不悦的皇上心情大好。

“容儿这样急着唤朕来是有何事?”

“皇上。”德妃不似其他妃嫔都规规矩矩地坐在另一边,而是挨着皇上硬是要挤在一边,惹得他调侃似的抱怨,实则享受得紧。

“臣妾听说了瑶华宫的事后,十分担心他们,便召来了司天监问了问最近的星象。”德妃面带忧色,

“这一问不打紧,竟问到臣妾身上。”

“司天监怎么说?”

“他们说近日观天象,发现西宫太白星突然骤亮,直冲南宫朱雀,南方七宿皆被其光芒掩盖。”

“臣妾也不懂什么意思,他们便解释道,太白星为孤星,主祸事,而臣妾所居的景华宫正是处于西隅,冲的也正是瑾嫔所在的南边瑶华宫。而且司天监的说,太白星光芒仍不见弱,甚至……甚至有冲紫微星之势。”

皇上沉默不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德妃偷偷看了一眼继续道,

“臣妾本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却没曾想这祸竟是从臣妾这里起,便只能向皇上请罪了。”

德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怎忍再苛责,皇上轻轻拉过她的手安抚,

“星象之说也不可全信。”

“臣妾有皇上庇护固然不怕,但廷儿还小,臣妾就怕他也被殃及。”

听到这里皇上微微蹙眉,却听得这时门外宫婢来报,

“皇上、娘娘,四殿下求见。”

高长风的突如其来让二人都有些意外,皇上看了眼德妃,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