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牺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牺牲
“……我曾经认为，金钱在世界上无所不能，只要价钱足够，方式合适，它能买到世间的任何东西，无论是货物，牲畜，人的原则，灵魂，生命……如今我发现我的观念具体说来虽然没什么错，但有着极大的盲区缺陷……”
“金钱……不能挽回。”
“即使是最便宜的一个蒙蒙果，它一旦被吃掉了，就是被永远吃掉了，再多的金钱，再多的代价也无法挽回……即使金钱能买到其他的蒙蒙果，它也和原本的那个完全不同了。”
“世间的所有东西都能失去，而金钱顶多只能买到替代品，而根本无法挽回存在的原初，小到一支鞋胶，大到一座宫殿。”
“只要换一个角度看，就会发现金钱竟然是如此苍白无力。”
“人……总是习惯了用一种方式去看世界，并且愚蠢地认为这就是最正确的方式，傲慢，无知，偏见，轻蔑……”
“直到有一天偶然能够脱离原本的视野，才会发现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我是一个傻瓜。”
“我是一个悲伤的傻瓜。”
“我是一个悲伤后悔的傻瓜。”
“我是一个悲伤后悔罪恶的傻瓜。”
“……无论我怎样醒悟，自责，哭泣，这个世界仍然是冷漠地看着，不会给我任何一次挽回的机会，哪怕我愿意献上我全部的财富，灵魂，和生命。”
“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寻求让雅丽安娜复活的方法，可我至今收获的只有虚无……我甚至无法获得玛丽安娜的宽恕，万千金币买不到一次到雅丽安娜坟前探望的机会……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
……
空白页后的内容与前面相比显得比较凌『乱』，字里行间透『露』出“我”深深的懊悔，而内容形式后来也从回想录变成了日记。“我”不再是回忆，而是每天简单记载自己的点滴。
婚礼一事对这位才华超卓的富翁的影响极其巨大，几乎是完全改变了“我”看待世界的眼光。“我”对财富不再那么痴『迷』，对待他人存在也不再那么冷淡，“我”重新变得像个孩子一样，看着熟悉而又崭新的世界……可惜，这一切的到来夺去了太沉重的代价。
“我”不再快乐。
“我”变得憔悴。
“我”感到疲惫。
……
“……长久的痛苦折磨，我甚至有些期待着能够早日离开人世……这个时候，许久未见的伊克大师又出现在我面前，他带来了一位看来神秘莫测的亲属，同为麦维道尔魔造师一族。”
“‘我们两人联手，也许可以做到让玛丽安娜小姐复活过来，但必须首先声明，复活过来的玛丽安娜小姐……不会是原初的玛丽安娜小姐。’伊克大师这样对我说。”
“‘我就像当初一样信任伊克大师你……请你先大概解释说明一下。’我已经切实面对过残酷的事实，因此能够保持平静，不再轻易对任何人关于复活一事的话语赋予希望。”
“‘方案大致的思路是，我和我的亲戚将会设法激活玛丽安娜小姐体内残留的强大魔力，使其能够催动身体活动，并且烙印上玛丽安娜小姐生前一些『性』情和记忆……更简单地说，就是催化出一个类似玛丽安娜小姐生前的魔力灵魂。’伊克大师低沉地说明道。”
“‘创造灵魂？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吗？’”
“‘我们也没有完全的把握，是否任用我们工作，就看先生你的选择……酬劳仍旧全免，因为这次，是我这位亲戚的一个愿望，一次追求，一个挑战。’”
“伊克大师一边说道，一边将身边的同伴引见到我的面前，这是一位看起来学识渊博，富有智慧的女『性』，但眼神有些阴暗，流『露』出几分令人畏惧的冷峻气息。”
“‘哦……不知道这位大师的名字是……’”
“‘吾名伊兰·麦维道尔，伊克·麦维道尔的堂妹，是一个人形傀儡魔造师，也是一个常年研究亡灵魔法的巫师，人们常通称我这种匠师为‘人形魔偶师’。女士彬彬有礼地向我介绍自己。”
“……最终，我被两位大师说服了，而我接下来的任务就变为说服真正的玛丽安娜，让她同意两位大师竭尽全力复活她心爱的妹妹。”
“……我成功了，玛丽安娜终于同意了我们的努力尝试，她也实在太过思念自己宝贵的妹妹……虽然明白即使复活过来的雅丽也不会是真正的雅丽，但只要有一部分是，就足以让我们欣喜万分了。”
“……工作已经展开，这将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而心中高兴和期待的我却在这个时候患上了急病……”
“……我在治疗院中每天关心着事情的进展，而玛丽安娜越发显得躁动不安，她已经不能满足于从我这里听到的消息，她急切希望可以在第一现场看到大师的工作……看到她的妹妹在被怎样对待。”
“……在玛丽安娜的要求下，我将她引见给了两位大师，并做了一些事情的说明，而两位大师都理解地没有深究……他们表示可以接受玛丽安娜的监督，只要玛丽安娜不随便对他们的工作造成干扰。”
“……伊克大师上交的最新报告中告知我，玛丽安娜小姐接受检查后，也被确认为拥有天然魔力素质的奇特女『性』，跟她妹妹雅丽安娜一样，只是两者的魔力属『性』细节方面有些差别……这对姐妹真是极为神奇的双胞胎。”
“……最新报告提到，研究工作陷入了瓶颈，两位大师采取了多种方式，却发现激发雅丽安娜体内庞大魔力的效率出乎意料地低下，这样的进度明显不可能让人接受……他们正在竭尽全力探究突破。”
“……最新报告，尝试使用从玛丽安娜身上抽取的魔力进行激活，结果起到了超出预想的绝好效果。”
“……最新报告，进一步研究需要抽取更加大量的魔力，玛丽安娜仍旧毫不犹豫地同意，态度非常积极主动，然而她的身体状况令人担忧。”
“……最新报告，工作取得突破『性』进展，雅丽安娜首次表现出了切实的生理活动，距离复活已经大大地跨进了一步。但魔力供应者玛丽安娜的身体状况目前变得非常恶劣，恐怕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如果再继续这样进行复活妹妹的工作，玛丽安娜可能『性』命不保。伊克大师劝说她要慎重地选择前途，而她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样子就要求挽救妹妹的生命，丝毫不顾忌保全自己……伊克大师希望我一定要跟她好好谈谈。”
“‘我们一开始就声明过，即使工作完成到最好，‘复活’回来的人也会是不完全的……作为这项工作的执行者，作为承担如此挑战的魔造师，我们比谁都要希望‘复活’一事能够最终成功，但我们并不希望为此搭上一个人真正鲜活的生命……生命与生命的价值无法比较。’伊克大师在报告中说道。”
“现在的玛丽安娜明显处于不理智的状态中……我自己也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我心中对再次见到我唯一真爱的渴望在熊熊燃烧……她的眉眼，她的红唇，她那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属于我的美丽……我想要再次见到……”
“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如果抽取的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毫不犹豫……但唯独玛丽安娜不行……我已经犯过一次不被饶恕的罪恶，忽略了雅丽安娜的爱情……我还能再忽视她生前所无比珍惜的姐姐的生命吗？”
“……我面见玛丽安娜，竭力以最平静的语气劝说她认真，认真，认真地考虑，不要冲动，不要盲目……”
“‘少爷……你是因为担心我一旦遭遇不测，雅丽安娜即使复活过来，对你的爱情也可能转为怨恨吗？’在我面前，样子变得十分憔悴，甚至几分苍老之『色』的玛丽安娜幽幽说道。”
“‘……这是一部分原因，但我想更重要的……是我没有看着你为此事牺牲的资格……我亲眼看着你的妹妹为我而牺牲……我不能……不能再看着……’”
“‘……少爷，你变了呢……你真的变了……因为雅丽……’玛丽安娜居然朝我微笑道。这是她妹妹死后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我没想过还能得到如此奢侈的对待。”
“‘如果是这样子的少爷，一定可以让雅丽得到她想要的幸福的……我即使为此而死，也毫无遗憾了……’”
“‘别说傻话，你不能死的……哪怕……哪怕放弃这件……这件事情……你……你不能死的……不能牺牲……玛丽……’我的喉咙像是被堵塞了一块石头般，说话变得极为艰难。”
“‘不，我能的，少爷……你还记得吧，我早就说过，这一切其实都是源于我自己的错误，如果当初我没有让雅丽代工……如果没有答应雅丽让她参加婚礼……’玛丽安娜轻轻说道。”
“‘雅丽的死是我的责任……其实……你没有错，少爷……我之前对你怨恨其实是对我自己的怨恨……雅丽安娜用她的生命保护了你，保护了她心中的幸福……而我没能保护她，我没能保护我心中的幸福……这是我的罪恶，我的过错……’”
“‘仁慈的神灵怜悯这样的我，给了我一次补偿的机会，我对此感到……无比快乐……即使有着再多的痛苦，即使会失去自己的健康和生命……我仍然是快乐的，所以你不必感到愧疚，少爷……这是我的选择，我所想要的命运……’”
“看着玛丽安娜的微笑，我似乎回到了婚礼的那一刻，看到雅丽安娜的笑容的那一刻……不知不觉，我已泪如泉涌……”
之后又是多页的空白。看来‘复活’工作在继续，可是“我”已经不能再拿起笔来做出任何平静的记载。玛丽安娜用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去拯救雅丽安娜，哪怕知道雅丽安娜不会得到完全的复活，这位姐姐仍然甘之如饴。
她那无比温柔的光芒，让“我”……无法面对。
洛图一页一页地翻，翻得很缓慢，直到古书的最后。
洛图的手伸在最后一页的上方，竟然不自觉地微微顿了下，仿佛很用力地，轻轻翻到了最终的结尾。
眼中赫然映入一片暗红的颜『色』……是久远的鲜血。
鲜血的下方，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行陌生笔迹的文字，很沉稳，很厚重。
“‘谨以此书告诫得到天空新娘婚纱之人，真正美好的幸福不是任何金银财宝，而是发自人类内心的珍惜和爱护……‘忽视’是世间最不被饶恕的一种罪恶，即使拥有并且愿意交出整个世界的一切，也无法挽回一点失去的曾经。’”
落款：代本书结笔者——伊克·麦维道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