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离别之前
第九十七章 离别之前
“然后，她说需要考虑一下？”
阿帕斯托着下巴坐在书桌后面，平静地微笑道。
“嗯……就是这样子，不好意思，医师……”洛图为阿帕斯倒了一杯妮丝特花茶，以双手捧着送到对方面前。
这个明显是在表示歉意的小细节让恶魔医师心中的郁闷感觉减轻了不少。蛮荒男爵如此恭敬的态度表现可是极其难得的，阿帕斯心想自己作为组织的前辈，也不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便欣然接过对方低声下气送上的茶水，慢慢品尝了一口。
嗯，好茶，好滋味。
看到恶魔医师没有想要发飙的倾向，洛图暗自轻轻松了口气。说实在的阿帕斯在此事上面花费的时间精力比洛图还要多，就因为顾忌魔灵的一点感受而面临全盘放弃，所有的辛苦付出全部白费的可能，对于一个大师级的狂热研究人员而言是难以接受的。
总是温和微笑的梅菲斯特医师可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度，洛图绝对不想亲身验证这句道理。
虽然表面上看他与阿帕斯的交往一直都是处在较强势的地位，但他心里明白那多少是出于阿帕斯这个老怪物本身不想太跟“小孩子”计较，所以才隐隐呈现退让姿态的关系。
该客气礼貌的时候就该客气礼貌，如果不管任何情况，肆无忌惮地强势『逼』人，到最后真是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即使是他『性』情恶劣，也都是建立在内心明智的基础上。阿帕斯第一次见到洛图时候就看到了这一点，并且为此而欣赏。
“……我知道了，等你的搭档做出决定之前，就暂且放下此事。”阿帕斯温和说道，“另一方面，你在这个国家的事情也该到了最后，就快点把计划完结掉吧，我们需要尽早回到依文那里去。”
“众神庭院发生了什么？”洛图敏锐地察觉道。
“是件好事，那两个人终于从塔刹沙漠回来了，是我刚刚才收到的联络。”阿帕斯微笑道。
“‘青云战士’和‘古罗兰神巫’！？”洛图愣了一下，道。
“嗯，他们这次任务完成的真实收获远远超越了原先的预想，现在庭院里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了。恐怕整个组织实力，都将因为这次的任务成果而迎来一次极其难得的实质『性』飞跃。”阿帕斯的话语蕴含着无法掩饰的激动情绪。
“……居然会有如此高的评价？他们到底得到了什么？”洛图问道。
“你会知道的，男爵，那是一种人世间梦寐以求的宝物，世界上任何存在都无法比拟的……最神奇的沙子。”
……
培根侯爵府，书房内。
“时间已经到了最后，我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西斯大叔，以后……应该很难再见面了。”
洛图将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放到桌上，没有像往常那般坐到西斯对面，而是拉了扶手椅坐在了侯爵的身边。
“是吗……”西斯神情平静，随手将刚刚装好烟叶的烟斗放到了一边，“什么时候？”
“大概会在三天后，参加完伊丽莎白的生日宴会，我在这个国家就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了。”洛图淡淡道。
“你以后不会再来了？”西斯大叔轻轻说道。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空了。”
“……”西斯大叔看了洛图一眼，“……记住这里吧，洛图……再怎么样，布莱特也算是你半个故乡。”
“你说错了，西斯大叔。”洛图随意一弹就除下了瓶塞，将醇红浓厚的『液』体慢慢倒进两个杯子中，“是培根庄园才是我的故乡。”
“呵呵……你小子……”西斯摇摇头道，“这两个多月来可把爱丽折腾得不轻啊……不过也多亏了你，她现在变得安静多了，也不怎么提起外出冒险之类的事情了……真不知道你到底使用了什么法术。”
“哪有什么法术？我可是费了好大心思的……”洛图叹了口气，感觉往事不看回首。教育小妹妹的事情，一生中有这两个月就够了。
“但她对于‘黑夜哥哥’的憧憬态度仍旧保持原样，看来这是她绝对不肯放弃的一个执念……”西斯端起酒杯说道，“你就不能真正和她见上一面吗？”
洛图沉默半响，没有回答。
两个摇曳晶莹酒水的高脚杯轻轻碰在一起，两人细细品尝幽远深沉的滋味和这离别之前的安宁，彼此都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感觉安静平和的状态比什么话语都好。
“洛图……感谢你又一次帮助了我们，保护了布莱特帝国。”西斯大叔突然认真地说道。
“呃？”洛图闻言呆滞了瞬间，“你在说什么？西斯大叔？我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成你们的同伴……”
“即使不是同伴，你保护了这个国家也是事实。”西斯盯着洛图说道。
“……你不会才喝这么两口酒就醉了吧，培根侯爵阁下？”洛图微微笑道，
“现在坐在你旁边的是蛮荒骑士。他在不久之前刚刚击溃了你们国家的大军，造成了无数的伤害和死亡。而后又极其无耻地跑到你们的地盘上，以劫持储君殿下的『性』命作为威胁让你们按照他的意图去做事，最后的结果也将会是给你们国家造成重大创伤……”
“就这个样子的家伙，还能说是保护了这个国家？”洛图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
“没错，你所说的都是事实，蛮荒骑士先生，但并不意味着我这个老家伙不能从中看到隐藏在幕后的部分真实。”西斯继续盯着洛图说道。
“有趣……你看到了什么，西斯大叔？”
“看到了你本来不需要如此大费周折的真实。”西斯缓缓说道。
“你说过你的意图是阻止战争……那么其实你完全可以采取其他更加直接，快捷，有效的方法来达成目标，而不需要特意来到这里执行什么内部分裂计划。”
西斯深深看着洛图的眼睛说道，“正是因为你想要保护布莱特，所以你才选择了如此麻烦的方式。”
“你弄错了，侯爵阁下，我所执行的计划是综合了各方面考虑后得出的最优化结果，而不是因为我对这个国家有太多特殊感情。”洛图淡漠说道。
“八年前的所谓英雄事迹也好，如今所背负的罪人之名也罢，我并不在乎这个国家里的人们怎么看待蛮荒骑士。”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彻底摧毁这个国家的战争能力？我已经了解到你和你背后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而这是能够绝对保证布莱特帝国停止战争的真正方法。”西斯说道，“如果你不是在顾忌对布莱特伤害太大，那你到底是在考虑什么？”
“极端方式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其他一些……”洛图说道。
“不要跟我说那种拙劣虚幻的东西，我只问你最后一句话——”西斯大叔慢慢说道。
“你不但采取了对于布莱特伤害最小的计划，并且将事情最终的决定权交还到布莱特宫廷自己手里……为什么会如此信任维护我们？难道你就不担心布莱特宫廷重掌大权后，会继续走上元老院的战争道路？”
“我……当然有预备的方案……”洛图愣了一下说道。
“你没有的，洛图，我知道。”西斯大叔微微笑了，那笑容蕴含一丝温暖的欣慰，“即使你自己再怎么否认也好，你始终是用自己的方式……为我们着想了，为这个国家所着想了。”
洛图沉默了下来。
“孩子……你其实……”西斯大叔仿佛很自然地伸出大手，轻轻抚『摸』在了洛图的脑袋上。
“没有你本身看起来的那么淡漠，也没有你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冷酷。”
洛图：“…………”
“虽然我不清楚你的心底深藏了什么，但我这双还没太过昏花的老眼能够看到……从八年前第一次面对面看到你开始，从那一次由你手里接过那用叶子盛放一杯清水开始，我就可以看到……”
西斯大叔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却是没有说到最后。而洛图，也不想去听，不想去问。
你弄错了，西斯大叔。你只是将自己过于温和美好的想法，套在了我的身上而已……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洛图感受着西斯大叔那仿佛父亲一般温暖的大手，似乎有些无奈地闭上双眼，不知不觉地，眼角流出一点泪水，悄无声息地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