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妃:血色贞女纱

第四十五章 忧思难忘

弯月高悬,月朗星稀。舒残颚疈

紫苏与凤流钺相对而坐,一边闲聊着,一边啜饮着刚刚煮好的香茶。

他并不愿在此刻提及前方送来的奏报,即便是与楚国如此相关。

只因,凤流钺的内心深处极力渴望着,紫苏不再忆起与千容浅相关的一点一滴。13774397

看了一眼放在精致铜盘中的桃花糕,澄澈的灰绿色美眸中掠过一缕哀伤,“秦国也有这种糕点吗?”

“秦国素来不用桃花做糕点,更多的是用杏花......这是寡人特意吩咐膳房按照楚国的方法做的,怎么不合胃口?”幽深的琥珀色瞳眸一瞬不瞬地望着紫苏,凤流钺轻声地问。

纤细的素指捏起小小的糕点,轻轻地捧在掌心,紫苏嗅了嗅那淡雅的香气,果然与那时的香味别无二致。

从她那略显黯然的眸光中,凤流钺窥见到了隐隐的哀愁,他自紫苏的手中抢过了糕点,语意急促地说:“若是不喜欢,寡人让她们撤下去。”

凄楚的笑纹拂过颊畔,紫苏承认那一碟小小的糕点竟又轻易地勾起了她深藏的回忆。

扬起下颌,迎上了凤流钺暗含幽怨的视线,她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娘是父亲的妾室,我乃是庶出之女,在相府没有地位......娘生性淡泊,从不懂得争抢、邀宠......自我懂事以来,父亲一直都很忙碌,对娘也疏于关怀。后来,我长打了,才懂得,他忙于争权夺势,加之夫人霸道骄横,又可以给父亲以助力,所以,没过多久,娘就郁郁而终。”

凤流钺第一次听到紫苏以如此平和的口吻谈及身世过往,他专注地凝视着紫苏,深邃的鹰眸中掠过丝丝疼惜。

“娘去世才七天,但是夫人好似很恨我娘,派人将娘生前住过的居室扫荡一空,好似希望抹去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那一夜,我真的很难过,很无力......我孤身一人跪在娘最爱的莲池畔,周身寒冷地瑟瑟发抖,我掉入了池塘中,本以为如此便能随娘而去,了却了所有的烦扰......”那个熟悉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紫苏的脑海,那飞扬在夜空中的白色衣摆,那窜入鼻尖的淡雅幽香,那探向她眼前的宽大掌心。

“是他救了你?”仔细地观察着紫苏的每一分神情变化,凤流钺心痛地意识到千容浅好似已深深地扎根于紫苏的心间,扎根于她的年少岁月中。

“恩,那时的我们......地位太悬殊了。他是九皇子,而我只不过是不受重视的庶出之女,与奴婢没什么差别。”时至此刻,紫苏才能在面对凤流钺时,平静地提及千容浅,提及那溢满伤痛的往昔。

只不过,当过往的一幕幕场景在眼前浮现,心口处的痛楚再次袭来,撕扯着紫苏的心扉。

“后来,九皇子与我姐姐订了婚......”朦胧的水雾在灰绿色的眸中涌现,紫苏微摇螓首,试图甩去那些挥之不散的情殇。

凤流钺没有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聆听着,温厚的大掌裹住了紫苏微微颤抖的素指,“忘记吧,都忘记吧。寡人其实很困惑......是寡人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你来秦国已有些时日了,虽然你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但寡人明白,你心中的痛犹在。”

“不是陛下的错......陛下带给了很大的安慰与幸福,陛下是我的依靠。”紫苏感激地注视着凤流钺,这个傲然强势,却也体贴入微的男人,心中满是歉意与迷惘,“但犹如逆水的人一般,越是挣扎......便会陷得越深......也许是我太想忘记了,反而那些模糊的记忆在近日来开始重新变得清晰......欲速则不达......”

“不要为难自己了,是寡人逼得太紧了些,才会让你踹不过气来。”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凤流钺旋然起身,阔步走向窗边,握紧窗棂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跌宕的情绪。

他是该感谢紫苏的坦诚,还是该怨恨千容浅的阴魂不散呢?

近日来千容浅缕缕送来国书,表明了要争夺紫苏的决心,他的行为,定也在紫苏的心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森冷的寒意窜入眸底,唇边浮上了一抹鬼魅的笑痕,凤流钺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场情爱的战争,并不因紫苏身在咸阳宫,陪在他身边而宣告终结,反而才刚刚开始。

他、紫苏、千容浅三人间的感情纠葛,也许只能在战场上有个决断。

除非千容浅死了,彻底消失在世间,不然只怕紫苏此生都不会忘记他.......

“陛下,我让你失望了。”紫苏缓步靠近凤流钺身侧,犹豫着牵起了他的大掌,难掩歉意地喃语:“陛下心细如发,纵然我不道明心事,陛下也会看出来。与其那时,让你我心生嫌隙,不如讲明来得好些。”

闻言,凤流钺反倒有些释然,醇厚的嗓音逸出齿间:“寡人不该太急切,毕竟你与他相识那么多年,寡人很明白年少时的回忆最难忘怀的。不过,还好,你与寡人还有未来.......无限的未来.......”

缓缓地转过身,凤流钺张开长臂,紧紧地拥住了紫苏娇柔的身子,语意严肃地说:“只望你记住寡人的话......你的心中可以有他,却不可以倾向他......”

楚国,瀛都

处国着奏。伏羲殿

“陛下,齐国、燕国都已同意与我国结盟,唯独魏国迟迟不肯表态,甚至扣留了我国的特使。”太尉胥黎伫立在大殿中央,喜忧参半地等待着千容浅的反应。

那斜倚在王座上的男子只是慵懒地掀开了眼帘,冷薄的唇瓣轻启:“齐国......燕国......北方两大强国都同意结盟,真的是个好消息,连横之势一成,战事的胜算也会更高。”

“陛下,您真打算听从大祭司所占卜出的神谕,攻打秦国?”胥黎虽然也十分信服燕洵,但他还是担忧这场战争会给楚国带来灭顶之灾。

千容浅好奇地眉间斜挑,他挺直了腰身,不解地睨着胥黎,“那些素来畏惧战事的朝臣们都没有异议,为何太尉你却如此胆怯?”

胥黎摇了摇头,言辞恳切地述说:“陛下,臣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这神谕来得蹊跷......大祭司刚刚返回国都,他占卜出这道圣谕,不知到底是福是祸啊。臣自信陛下不同于先王,绝非一味迷信鬼神之人......战争打得是人力是钱粮是国势.......而如今,纵使有了齐国燕国相助,但面对强秦......”vnlh。

“太尉!”千容浅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亦变得凛冽,提醒道:“秦国的军队并非战无不胜的。三年前,秦国与匈奴曾有过一战,秦兵被匈奴铁骑打败......但你想想,我楚国之勇将们屡次击退匈奴.......这一仗并非全无胜算!”

这一番话倒是让胥黎颇为惊讶,他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陛下所言有理。”

“三年前那一仗规模太小,也没什么影响,随着秦军之后不断地攻城拔寨,所向披靡,小小的失败被世人淡忘了,不过寡人却记得很清楚。”千容浅心中早已有了全盘的打算,他绝非莽夫,深知两国开战事关重大,绝非儿戏,须得步步谨慎。

“难道陛下早已有了克敌良策?”胥黎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楚王,与往日相较,他愈发地沉稳淡定了。

“与秦国之战,不必硬碰硬,咱们有了盟友,便可多面牵制秦国兵力......伺机而动,趁虚而入。”千容浅奉行的是王霸之术,为求胜利,他不会计较手段是否足够光明磊落。

胥黎认同地连连颔首,“确实如此,如若能在西北、北方和东北几处同时造势,秦兵纵然再强悍,也是难以分身兼顾。”

“顾此失彼......他们会自乱阵脚。”俊美无俦的脸庞上闪过缕缕期待,千容浅微眯起眸子,对战争的渴盼宛如烈火在心底汹汹燃起。

“陛下打算选在何时开战?”胥黎已然认可了千容浅的战争谋略,他低声地问询道。

“这个......当然要看大祭司占卜的结果了......”唇角噙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千容浅在书案前负手而立,“也许,寡人还需要一股力量相助。”

“谁?”胥黎懵懂地蹙起了眉心。

千容浅冷然回眸,冷唇翕动,吐出了果决而低沉的字音:“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