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妃:血色贞女纱

第七章 谁人楚舞?

楚国,瀛都

凤麟轩

千容浅站在外殿中,幽魅的紫眸望着那在摇篮中睡得很熟的婴孩儿,一股厌烦之感却自心底升起。

几日前紫遇诞下了一个男孩儿,她在宫中的地位似乎也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而越发巩固。

内宫的妃嫔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恭贺献媚,甚至有些朝臣开始提议将紫遇的孩子立为太子。

缓步地走出了殿阁,伟岸的身影孤独地矗立在殿外的长廊上,难言的落寞萦绕着千容浅。

每当看到紫遇那张酷似紫苏的脸庞,他的心扉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到疼痛。

想到紫遇和这个孩子的平安,是用紫苏的性命换来的,千容浅负疚地难以自拔。

浓稠的哀伤跃入眼底,千容浅垂下头,只能兀自地想念着紫苏,追忆着曾经她在身边相伴的美好与甜蜜。

“陛下......”小安子觉察出了这位王者眉宇间的哀伤,将厚厚的披风覆在千容浅的背间,“天凉了,还是进殿吧。”

“寡人......不想看到这个孩子。”冷唇微启,吐出了低沉的字音,他仰起头,遥望清冷的月色。

莫名地,千容浅的心中存满了疑虑,他认为紫遇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血,只不过他没有证据,不能轻易下定论。

“陛下,其实.......”犹豫再三,小安子还是决意将深埋心底的话讲出来。

“你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尽管讲。”幽深的眸子睨了小安子一眼,千容浅出言宽慰。

“陛下......其实奴才,奴才曾经.......”小安子站起身,凑近千容浅耳畔,把他曾在王府中偶然窥见的一幕详细地道来......

怒意霎时拂过俊美无俦的脸庞,冷薄的唇线倏然绷紧了,他钳住了小安子的肩头,厉声追问:“是真的?你亲眼所见薛钦与紫遇两人......”

“陛下,奴才以人头担保。”不希望千容浅被一个心机歹毒,不知廉耻的**女欺骗,所以小安子冒着危险道出实情。

“这件事,寡人要详查。”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拢,幽深的紫眸中耀动着坚定的目光。

千容浅并不怨恨紫遇的背叛,怨恨的是她的欺骗。

若是她与薛钦果真有了私情,那么她能在怀孕一事上说谎,在其他事上亦能。

事情过去了许久,紫苏迟迟没有下落,但千容浅似乎没有要放弃的迹象,他派出禁卫在四处追查。

这份执着,最终证明纵然是徒劳,亦使小安子颇为动容。

“陛下,薛统领派人送来了信函。”双手托起密封着的檀木匣子,小安子替薛之谦转述:“他要奴才禀告陛下......蛊王的行踪已然查到,请您御览。”

“寡人知道了,你派人给寡人好生盯着这里,留心紫遇的一举一动。”千容浅对紫遇已经起了疑心,便不得不有所提防。

“奴才遵旨。”小安子恭敬地点了点头。

千容浅捏紧了奏报,伟岸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伏羲殿

急切地奔入殿内,千容浅屏退了所有宫女与内侍。

一个人卧坐在窗边,匆匆地打开了匣子,取出了薛之谦送来的密报。

凌厉的眸光自上而下地滑落,飞扬的剑眉倏然蹙拢,浓重的困惑浮上心头。

按照密报上所记,禁卫们发现了薛钦曾多次出入城郊的一处破旧的草屋。

在他离开那里之后,他们进入其中仔细翻查,竟发现了带血的女子衣衫。

幽深的瞳眸微微眯起,千容浅的思绪开始变得凌乱,他垂下头,努力地回忆着当日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一场风暴袭来,紫苏消失地无影无踪,而他的身前却留下了一颗带血的红心。

转日,府中众人找到了他,神情恍惚之中,千容浅将那颗心交给了薛钦。

薛钦并未露出任何惊异之色,笃定地称此心即为七窍玲珑心,毫不犹豫地以之为紫遇入药。

那时,千容浅因为沉浸在悲痛中,根本没有意识到各中蹊跷。

现如今,他静下心来细细思量,才发觉,当日的疑点重重。

若是薛钦与紫遇早有私情,他们互相配合,利用千容浅对紫遇的歉疚,轻易地就可将他蒙在鼓里。

只要一日未见到紫苏的尸骨,千容浅就不会放弃继续找寻她的希望。

微弱的希望在心底重新燃起,他紧握墨笔,在竹简上写下了一行飞扬飘洒的字迹:“薛之谦......务必将尔等于草屋发现的血衣完好无损地带回楚宫......切记!”

秦国,咸阳

凌霄殿内舞乐欢歌,凤流钺在今日为大胜而归的丰隼举办庆功宴。

一袭暗黑色的长袍加身,他姿态慵懒地斜倚在长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欢饮不止的群臣们。

修长的指尖轻轻扬起,抵住了自己的额头,凤流钺的眼前闪过了紫苏素净清雅的美颜。

紫苏专注的神情深深地刻印在了他的脑海,这些日子来总也挥之不去。

“陛下......可是头疼了?要不要奴才去传御医来?”自从那一日在溪边,凤流钺头风突发,弗林越发小心地关注他的情况,深怕再出任何闪失。

“寡人的头不疼。”凤流钺猜不透她们楚女有何计谋,那个为他施救的女子,若果真想要欲擒故纵,为何这些日子却异常安静?

“陛下......”弗林惊讶地望着那张刚毅脸庞上难得流露出的困惑与迷茫,“陛下可是在想着一个人?”

“噢?你能看得出?”闻言,凤流钺轻挑眉间,转过头,迎上了弗林的注视,心情大好地问:“你猜猜看,寡人在想的是何人?”

弗林为凤流钺斟满了酒盏,思虑片刻,不甚肯定地猜测:“难不成是那日......在溪边救了您,却没有留下姓名的宫女?”

“你越发地聪明了。”凤流钺大方地承认了,长臂弓起撑在青铜桌案上,他突然心血**,“去,传召丰隼等几位将领,随寡人前往凌宇殿。”

“是。”弗林不明所以地愣了片刻,须臾后,他赶忙应声。

凤流钺潇洒地挥起长袖,留下了众臣在殿内举杯欢饮,欣赏歌舞,他率先离开.......

咸阳郊外,麟趾宫

“郡主,宫里传话来了,陛下要你入宫献舞。”推门而入,紫苏看向在殿外等候的秦宫内侍,轻声对芙姬说。

“什么?”芙姬显得有些激动,她终于等来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慌乱地催促:“如苏,快帮我梳洗打扮,挑选最美的衣裙。”

紫苏与荔柔对视一眼,不敢耽搁分毫,开始分头行动。

不一会儿,她们已将一件缀着琉璃玉石的淡红色罗衫长裙及与之相搭配的配饰准备妥当。

“郡主想梳个怎样的发式?”紫苏伫立在她身后,语意平静地问。

“流云髻。”芙姬满意地望着铜镜中映出的娇媚面容,素指拂过颊畔,“荔柔,给我的脸颊上补些玫瑰粉,颜色似乎有些淡了。”

“是。”荔柔拿起粉盒,动作轻柔地为芙姬补妆。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芙姬盛装打扮一番,在离开殿阁前,她吩咐道:“荔柔,你随我入宫,如苏,你留下。”

荔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搀住了她的手臂,陪着她一同登上车撵。

紫苏倾身倚靠在殿门外,目送那华丽的车撵远去,淡淡的笑盈满唇畔,一时间感慨万千。

人生浮沉起落,往往只在一瞬间.......

咸阳宫

踏着细碎的莲步,芙姬满心期待地踏入了凌宇殿内。

心扉怦怦跃动,她兴奋却也紧张,此番见到秦皇,她定要施展魅力,将他牢牢绑住。

似心似睡。如此才能摆脱之前悲苦的境遇,她要住在舒适奢华的咸阳宫,再也不要返回那座破旧废弃的殿阁。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凤流钺端坐在大殿中央的高台之上,狭长的琥珀色眼眸紧紧睨着出现在远处的那抹娇小身影。

只需一眼,他已能断定,这个女子并非猎场上那个气魄过人的楚女。

威猛洪亮的嗓音在宽阔的大殿内回响,芙姬惊恐地垂着头,匆忙地跪了下来,娇媚甜腻的声线微微发颤:“回禀陛下......臣女是......楚国郡主......芙姬.......”

“芙姬?”唇角轻扬,划出了一抹冷然的弧度,凤流钺看向分坐在大殿两侧的几位将领,笑意满满地下令:“素闻楚女善舞,你既是楚女,今日为我秦国得胜而归的将领们献舞一曲!”

“彩......彩.......”在座的几名秦军主将随之高呼,兴奋地以手中的酒盏敲击桌案。

默默地仰起头,一路上芙姬都在思量到底该舞哪一曲,才最为适当,最能展现出她的美。

她屏住呼吸,甚至不敢直视那位倨傲的王者,慢慢地走向大殿中央,“是,臣女领旨。”

“好,舞乐起.......”大掌扬起,轻轻一击,欢快的丝竹乐曲在殿内流溢。

耳边响起了最为熟悉的楚乐,芙姬压下紧张的情绪,开始翩然起舞.......

将领们举杯共饮,目光迷离地望着在大殿中央宛如翩然飞蝶的女子,发出一声声惊叹。vevp。

“果真美.......”

“楚国乐舞......名不虚传.......”

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半分欣赏与惊叹,只余一片清明。

未等舞乐结束,他便冷声喝止:“停!”

乐师们见秦皇面带愠色,仓惶地停了下来,惊恐地跪立,等候发落。

乐曲戛然而止,芙姬茫然无措地迎上了前方投来的森冷视线,她心头微颤,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殿中。

“你是谁?”昂扬的身子一跃而起,凤流钺冷声质问。

“陛下......臣女是楚国郡主......”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势扑面而来,震慑了芙姬的心魂,她惶恐地应答。

“寡人问你,你是谁?”凤流钺大步走下了高台,语意更冷了几分。

“臣女是楚国......郡主......”娇柔的泪滴夺眶而出,芙姬全身颤抖。

凤流钺猛然地扑向了她面前,大掌扣住了她的脖颈,刚毅的脸庞上带着阴沉的笑,“寡人问你,当日在猎场上的人是谁?而你又是谁?”

血色自娇艳如花的红唇上褪去,芙姬惶恐地瞪大了眸子,却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诸位将军们......你们方才看到的舞蹈,绝非楚舞.......此女亦非楚国郡主。”嫌恶地松开了掌心,凤流钺背转过身,朗声地说。

“什么?”在座的将领们惊讶地面面相觑,“这......陛下到底何意?”

“寡人再给你个机会.......你若能说出,谁会楚舞......寡人或许可以宽待你.......”凤流钺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否如他想象的那般胆小自私。

“陛下......臣女身边还有两个侍女,她们会楚舞......”芙姬早已慌了心神,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谁都可以牺牲。

“噢?”睨着芙姬的目光是那般不屑,凤流钺大步流星地踏上了阶梯,重新回到了王座上,“传!”

荔柔被内侍们拖上了凌宇殿,她本不善舞,但皇命难为,只得胡乱地跳起来。

当一曲结束,她拙劣的舞姿引起了秦军将领们的哄然大笑。

当那些侮辱楚国的言辞传入耳中,荔柔难过地皱紧了眉心。

“还有另一名侍女呢?”凤流钺有种预感,他要见的人即将到来。

芙姬窘迫地呆坐在一旁,惶惶不安地攥紧了指尖,“她......她还在麟趾宫。”

“去接那名楚女。”他偏过头,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期待的光芒,吩咐弗林,“你亲自去。”

“是,奴才明白。”弗林似乎明白了凤流钺为何会有此番怪异的举动。

麟趾宫

紫苏不解地推开殿门,继而弗林缓步走了过来,当他看清了紫苏的面容,恍然大悟地说:“请姑娘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