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惑

第184章 沉梦未醒

夜半时分,因萧泽身体不适总是哭闹,卫琬才刚哄他睡下不久,正待安寝,殿门外却传来了重重的拍门声(胭脂惑第184章沉梦未醒内容)。

红莺一边嘀咕着“这么晚了还有谁来”一边去开门,门刚打开便惊呼了一声,“娘娘!”

卫琬急忙从内殿走出,却看到萧允尚正歪歪地挂在红莺的肩膀上,甫一走近便嗅到酒气熏人。萧允尚正从红莺肩上抬起一张涨红了的脸,醉醺醺道:“皇后如此夜深……还……还没睡,是在……在等谁啊?”

春寒料峭的天气,他却只胡乱穿了一件艳红色的长袍,胸口的衣襟敞开着,露出少年人坚实却仍微显稚嫩的胸膛。他不知是喝了多少酒,身上才会有这样重的酒气,泛红的肌肤上已起了细小的酒疹。

卫琬不禁皱了皱眉,吩咐红莺道:“把皇上扶到偏殿坐下,泽儿在后面睡觉呢,我这便去找赵玉来(胭脂惑第184章沉梦未醒内容)。”

红莺刚答应了一声,萧允尚却忽地向前一扑,卫琬下意识地伸手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却就势赖着不肯起来。无奈之下,卫琬只得和红莺两人一起把他扶到偏殿的卧榻上躺下,偏生他又紧抓着卫琬的衣袖不肯松手,卫琬只得打发红莺去寻赵玉。

见萧允尚昏昏沉沉地睡在榻上,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疹子起得越发严重,卫琬勉力伸长手臂从小几上捞了茶壶来,好歹扶着他的头灌下了半壶茶水,这才松了口气。刚刚俯身想要把茶壶放回到小几上,一只手却忽然伸过来揽在腰间,惊得卫琬手一滑,茶壶落在地毯上,发出略显沉闷的碎裂声。

她回眸看去,恰好对上萧允尚带着血丝的眼睛,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眼眸于沉醉中带着一丝清明。

卫琬不露痕迹地将揽在腰间的手掰开,淡淡道:“皇上可是醒了酒了?臣妾已经打发人去叫赵玉来扶你回元庆宫休息。”

“朕不想回去。”他轻声说,语气中仍有酒意未褪。

卫琬一怔,不知该如何接他这句话,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那臣妾把紫鹃叫起来打扫一下西暖阁,好让皇上歇息。”

她正欲抽身举步,萧允尚却猛然从榻上坐起来,自背后抱紧了她。“你可知道,前几日送来的军情奏报上说,皇叔已然顺利攻下阏于的王都,待安抚好城中百姓的情绪后便会归来述职,届时……”

箍在腰间的那双手越发勒紧了,萧允尚的声音竟有些颤抖:“等他回来,你们就自由了,从此这宫中,就只剩下朕一个人了。”

卫琬勉强笑笑,故作轻松道:“皇上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刘婕妤李容华她们还在这里,不久以后,皇上还会有自己的子嗣。”

萧允尚松开手,从榻上下来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叫我允尚(胭脂惑184章节)。”

卫琬迟疑了一下,才勉强开口:“允尚……你……”

萧允尚陡然伸臂抱住了她,俊秀脸庞上的双眼紧紧闭着,仿佛沉浸在一生中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美梦中,明知是绝望也不舍放手。“我后悔了,卫琬,我后悔了,我不该答应他的。”

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反复呓语,卫琬沉默了片刻才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语声轻柔:“允尚,你还小,还不明白什么才是刻骨铭心的爱,我们虽然被身份束缚在一起,却永远不会相爱,而你以后也会遇到你爱的人,携手一生。”

“不会的,那些女人只会让我厌烦,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他执拗地说。

卫琬轻轻推开他,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眸,狠下心来一字字道:“您是天子,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的。”

萧允尚的神情一下子僵住,许久才发出自嘲的笑声,良久不息。笑到极致时,他的身子歪了一下,向后踉跄了几步才保持住了平衡。卫琬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他梗着身子向后又退了几步,神情癫狂,“是,朕是皇帝,朕是皇帝!”他倏然转身,大笑着推门而去,背影孤独而绝望。

卫琬有心要追出去,却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再这样纠缠不清对谁都没有好处,她是一定会离开皇宫的,所以萧允尚越早接受这个事实,对彼此都有好处。

想到方才他说萧承钧已经攻下阏于王都,卫琬于惊喜之余仍有些许难以置信。记忆中坤都并不是庸碌无为之辈,怎会败得那样快!

然而她转念便释怀了,前线传回来的奏报总没有错,那么最多一个月后,她便能等到萧承钧回来接她了。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按捺不住满心的欣喜,直觉两颊作烧(胭脂惑第184章沉梦未醒内容)。

她正在出神间,却听到后殿传来萧泽隐约的哭闹声。卫琬心头一紧,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后殿,谁知脚下却忽然刺痛,连带她整个人都身子一歪。

卫琬垂眸看去,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踩上了茶壶的碎片。因是在寝宫中,所以她只穿着软缎的绣鞋,想来瓷片已经刺透了鞋底,殷红的血迅速渗出,染红了白色的地毯。

她看着在地毯上晕染开来的血迹,不知为何心头竟是一跳,隐隐有不祥之感,这一夜……似乎注定会很漫长。

皇宫外的东大街,向来是达官贵人的府邸聚集之地,左相卫覃的府邸也在其间。天色微明时分,一个黑影却趁着守门军士不注意时闪身溜进了后门,直奔卫覃的书房。

卫覃似是一夜未睡,眼底已沉聚了浓浓的阴影,见来人走近书房,一向沉稳的他竟情不自禁从座椅上站起来,语声中亦有几分急切:“如何?”

黑衣人并未答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卫覃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了一遍,脸上的焦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的是满意的神情。他把信纸揉作一团捏在手心里,又问道:“淳于府上可知道这个消息了?”

黑衣人摇摇头,卫覃却冷笑一声,“这样的好消息,怎能让老夫一人独享,你这便火速去淳于家送信,也好让他们……”他冷哼一声,“放心!”

最后那“放心”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阴冷无比。黑衣人露在蒙面黑巾外的眼睛亦浮上了恶毒的笑意,他向卫覃点了点头,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卫覃独自站在书房中,唇角挑起自得的笑意,回身至书案边奋笔疾书了数字,随即叫来自己的心腹小厮吩咐道:“待天明后把字条设法送入皇宫,务必让皇后娘娘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