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惑

第148章 梦白头

这一梦太久太长,久到卫琬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胭脂惑第148章梦白头内容)。当她终于睁开颤动的眼眸,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牵挂已久的脸容,英俊倜傥依旧,胡茬剃的干干净净,依稀还是旧年那个鲜衣怒马的男子。

他不过是靠着床柱在闭目养神,见卫琬睁眼便立刻凑上来,“琬儿,你醒了!”

卫琬忽然伸开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唇上虽是微笑着,眼角却有泪水抑制不住地滑下,沾湿了他的衣袍。方才的梦境中,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老去,临影自照的老妇人,霜染双鬓,身侧是同样白发苍苍的他。

两张被皱纹和岁月模糊扭曲了的脸容,却让她满心欢喜,长梦未觉。能在他身侧老去,何其有幸,就算年轻时满心颠沛流离,只要能最终与他携手一生,亦是不枉。

睁开眼睛,才知方才种种全是她的心魔,在最脆弱时惑了心智。

然而还是抵不过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紧紧的抓住眼前人,就像身陷绝境时抓住唯一的生机(胭脂惑第148章梦白头内容)。卫琬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胸膛上传来的暖意,还有微微的脉动,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放任自己沉溺片刻后,她微微直起了身子,拿过他的手掌,在掌心写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凉的指尖划过萧承钧的掌心,写得极慢,仿佛流连于与他这样轻微的接触。待她询问的眼神投过来时,萧承钧握住了她的纤手,柔声答道:“是夜辽送你来的,只说你是在瑶支受了算计,声音受了些损伤……”见她眸光一闪,他又急急道,“你放心,就算寻遍天下名医,我也会把你的嗓子治好的。”

卫琬轻轻摇了摇头,还未来得及再写下去,一个爽朗的声音已然由远而近。

“我千里迢迢送她回来,你这小子也忒不讲究,连她醒了也不告诉老子一声,害老子白担了半日的心。”这般肆无忌惮的调笑,只听声音便知道是夜辽。

见他来了,萧承钧却仍握着卫琬的手不放,“琬儿才不过刚醒,你便循声而至,看来本王的王府实在是太小,让你见笑了。”

不知为什么,在他用“琬儿”这样亲密的称呼来叫卫琬时,夜辽的眼神黯淡了少许,随即便恢复了自然。“不错,这靖王府确实是小了些,我方才便遇到了王妃,王爷称病两日不出房门,想来王妃可是担心的很呢,所以才会不顾禁令想要来探望王爷。”

萧承钧下意识地想要抽手起身。卫琬是被夜辽避过了府中的耳目秘密送进来的,若是被淳于暖河知晓了,甚至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那后果就……毕竟他之前被遣送回国后,受到了萧允尚严厉的斥责,如今是待罪之身,在这个节骨眼上是容不得任何闪失的。更何况卫琬以皇后之尊,身份**,若是被人得知藏匿在靖王府中,便是声名扫地。

他甫一动,卫琬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清澈的眸底写着不言而喻的依恋。被她那样的目光注视着,萧承钧不由得心底一软,俯下身柔声抚慰她道:“我只是去拦住她,很快就回来(胭脂惑第148章梦白头内容)。”

若是在平日,以卫琬的倔强个性,只要他稍有他意,她便会头也不回的离开,根本不屑于挽留。然而今日的她却分外不同,那双纤细柔软的手抓住了他衣袖,螓首微摇。

虽然她未曾出声,但那双明澈至极的眼眸分明印刻着两个字,那就是“别走”。

相识的这三年来,他们聚少离多,更多的时候是碍于身份的差别,只能遥遥相望。饶是萧承钧自认解她至深,却也不曾想到有一日她会这样依恋他,仿佛将俗世的羁绊抛到九霄云外,只拼尽全力握住眼前的所有。

他不禁动容,将她一双微凉的手拢至掌心,紧紧握住。夜辽刻意为之的几声咳嗽全然被忽视,只能颓然道:“算了算了,我去替你把王妃拦下。”

真是作茧自缚,本是他刻意将淳于暖河引来,待看萧承钧如何应对,如今却要自己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况且屋子里你侬我侬的那两个人,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幸好夜蔺已经走了,不然他伤势未愈时看到这样一幕,定然会伤心吐血。”

想起那个并没有多少交情的同僚,他竟有些同情他起来。冥羽、夜蔺和他是冥夜宫所有杀手的前三甲,去年的试炼中,他自以为刀法大成,却还是惜败于夜蔺手下。

那日若不是夜蔺留了手,他的伤势至少要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再动手。他自诩磊落,便许诺夜蔺替他做一件事,当时夜蔺不过是一笑而过,然而那日他正在家中休息,却看到了冥夜宫同僚传信的鸟儿。

那枚挂坠他识得,是夜蔺从来不会离身的。匆匆赶去的他见到了夜蔺从来未示于人前的真面目,还有他怀中那个如此熟悉的女子。

他从来不知道,冷漠如夜蔺,眼中也会流露出情感。只是那样的眼神虽然眷恋深浓,却蕴着看不到底的绝望(胭脂惑第148章梦白头内容)。那是……明知是妄想也无法自拔的绝望,愈是接近愈是折磨。

夜辽用手心拍了拍额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拍离脑海,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这位靖王妃。淳于暖河他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曾经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巾帼美人,如今却困顿在王府内,日日为了一个男人纠结,委实是难缠的很。

费了好大力气,才让淳于暖河明白此刻进去并不是时候。夜辽本就不擅长撒谎,一开始说王爷在洗澡,自己也知道谎撒的拙劣,索性闭了嘴,任凭淳于暖河百般逼问都是个沉默,身子却牢牢把住院门,一步不退。

对峙了片刻,夜辽终于不耐烦起来:“他不想看见你,你难道听不懂吗?”

淳于暖河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却固执道:“就算他不想见我,也亲口来与我说!”她虽进不了院子,却提高了嗓门叫道:“王爷,王爷!”

夜辽皱了眉,冷笑道:“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他不想见你,自然是连话也不想与你多说,你还有什么好纠缠的?”他本是满口胡话说惯了的,顺口骂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死缠烂打的女人。”

仿佛被点中了死穴一般,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淳于暖河一下子软了下来,沉默片刻后便走了出去。夜辽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忖对付女人真是不容易,看看日头已到了中午,便进了院子拍门道:“喂,人我给你打发走了,你快去吩咐厨房给老子开一桌好菜来,再打一坛好酒来!”

然而叫嚷了半天,却是无人应答。夜辽神色一凛,急忙推门而入,却见屋内摆设依旧,方才还执手相望的那两个人却已不见。

夜辽一拍大腿,急道:“这个笨女人,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啊,这个时候还敢和男人私奔……”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老子……老子要怎么和夜蔺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