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惑

第122章 鸥鹭忘机

数日后,圣旨下到了靖王府(胭脂惑第122章鸥鹭忘机内容)。世子萧泽因在宫中无端受害,是皇后督导宫人不严之过,皇上也深感内疚,遂赏靖王一万昌邑,同时将小世子接进宫抚养,待遇与皇子等同。

亲王世子得以入宫抚养,这本是荣誉,但也是帝王为了防止亲王生出异心的告诫之举。

当夜,卫琬正在灯下抚琴时,却感到身侧一道异样的视线。指端流泻的音律陡然一滞,她侧眸看去,一个熟悉的黑衣身影便蓦然撞入眼底。

那一刻,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神思恍惚,她竟展颜向他一笑,十指轮转,在琴弦上深深浅浅地拨出新的曲调。

那是萧承钧第一次听她弹那样的曲子,他自幼不曾对音律有过参习,所以并不知道曲名。然而在琴音悠然中,他却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宫宴上,她刻意荒腔走板的琴曲,还有绕梁三日的歌喉。

原来,她的琴竟弹得那样好,若不是当初萧杞风的刻意设计,或许她便会那样韬光养晦下去(胭脂惑122章节)。然而那一曲清歌,俘获的不仅是那些男子的目光,亦让他沦陷地更深。

一曲终了,她清澈的声音响起:“此曲名为鸥鹭忘机,曲名出自列子。”

海上之人有子欧鸟者,每旦之海上,从鸥鸟游,鸥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鸥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鸥鸟舞而不下也。”

说完了典故后,卫琬从绣墩上轻巧起身,走到萧承钧身前。她一双清亮如昔的眼眸看向他的双眼,启唇道:“世事皆有定数,往往在不经意间,便是求仁得仁。反之,一旦动了机心强求,便是图添烦恼。”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喑哑。他是了解她的,今夜这样反常的举止,精心挑选的曲目,还有那个典故,不过是想借着这些来点破某些事情罢了。

卫琬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正色道:“我接到密报,你在府中的这些日子来,表面看来是韬光养晦,内里却在……招兵买马!”

萧承钧眸色一凛,薄唇抿紧,没有回答。

卫琬依旧诚挚地看着他,“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萧承钧偏转了目光,不再去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太过清澈,当初便是那样一双与世无争的眼睛,俘虏了他自以为早已成灰的心,然而,世事流转后,再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只会让他更加痛恨自己。

“我自以为足够避人耳目,没想到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若是为萧允尚做说客来的,那便不必了!”他的语气微有生硬。

卫琬却固执的伸出手去捧住了他的脸,语气执拗:“为什么?”

他的眸光闪动了一下,迟疑片刻才答道:“你不必知道,这是男人的事……不管结果如何,都没有人会伤害你,”他闭了一下眼睛,重新睁开时眸间的情绪已消隐无踪,“况且,就算我不做,也有别人按捺不住了(胭脂惑第122章鸥鹭忘机内容)。”

“我不希望那是你,”卫琬说,“这并不是合适的时机,他赢不了,同样,你也是。”

这句话却似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猛然伸手拉下卫琬的双臂,眸底瞬间燃起了火焰。“不是合适的时机?”他古怪地笑了一声,“那么,我还要等多久,难道要等皇上滨天之后?哈,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的语气忽转冷厉,“那个位子……本来就该是我的,我已两次拱手相让,却依旧是一无所有,若是再等下去,怕是连性命也不在了!”

他父皇一生中最爱的,便是他的母亲容妃。在他年幼的记忆中,母亲永远那样美丽温柔,而父皇注视她的眼中,总是满盛着浓浓的柔情和眷恋。

他的父皇为他取名“承钧”,取“承继钧天大任”之意。钧天的含义,便是帝王!

他是龙椅上帝王膝下长大的最负重望的孩子,那样意气风发的他,曾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彼时年幼的他,不懂得什么叫做韬光养晦,也因此,与那时身为皇后的高氏越发不睦。

然而命运曲折离奇,却从来不在他的掌握之中:母亲莫名薨逝,父皇一夕之间变了行径,对他从视若珍宝,成了弃如敝履,甚至将他送去敌国做质子,受尽折辱。

父皇驾崩后,一道遗诏,将皇位留给了他平庸无为的大哥。而他,却不得不屈居人下,哪怕是用一身血肉硬拼来的军功,也要饱受非议。

大哥莫名驾崩,这里面有皇后的私心,亦有二哥萧杞风的推波助澜,彼时他远在朔城,一度以为天高海阔就此无忧(胭脂惑122章节)。然而回到帝都后,新皇成了他的侄子萧允尚,而他在朔城城楼上发誓求娶的女子,成了新皇的皇后。

一等再等,一忍再忍,却连身旁的女人都守不住。他固然知道此时发难胜算未必有五五之数,却已无法再等下去,再等,怕连半成胜算也不再。

随着纷乱的思绪,他眼底的神情几度变幻,最终凝定在眼前女子的容颜上。他的目光陡然柔和起来,“你放心,只要此番我能夺得那个位子,暖河那里我自有其他办法弥补,她虽痴心,却也懂得为家族考虑,到时……”

“到时,我便是废帝的皇后,或与他殉葬或陪他幽禁,悉听尊便。”卫琬冷冷接口。

“不,不会是这样的,”他下意识地反驳,“到时我便是天子,你的身份可以是任何人,只要你陪在我身侧,甚至是皇后的位子我都……”

他的话没有说完,卫琬已经伸手掩住了他的嘴唇,美丽的面容沉静冷酷,“可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难道你不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他莽撞发问,失去了平日的警醒理智,语气和神情都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急需对方的认定。

然而,对于他的问题,卫琬却没有正面回答。“居高方知其寒,我只是好奇,为何你们总看到那个位子的光华灿烂,从不曾想过坐在上面的无可奈何?”她淡淡道,放下了手,“今天我不过想提醒你一句,切莫轻举妄动。”

萧承钧苦笑一下,“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卫琬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窗外,尔后轻轻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只有近在咫尺的萧承钧才听得到。就是那样一句简短的话,却让萧承钧瞬间变了脸色。

原来,竟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