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战旗

第三十五章 老虎营的孬兵(下)

第三十五章 老虎营的孬兵(下)

李林看着趾高气扬的张吉海,献宝似的又说又唱的,不住的摇头。

由于急着回张家口,曾一阳也不愿在三团的防区多呆,于是带着章武强的一个连,直奔太平庄。

接近庄子,就能听到整齐的喊杀声,能够听出来,战士们在进行拼杀训练。

“报告司令员,独立营战士正在进行刺杀训练,请指示。”黄勇标准的军姿,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人在不久之间还是一个重伤员。

曾一阳仔细的端详了黄勇,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其他都很好。不过这也没办法,黄勇在战场上负伤后,失血过多。这年头,哪里来什么输血治疗,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运气。

“伤好利索了?”曾一阳还有些不相信,这个黄勇能够痊愈了。就在他无心的拍了一下黄勇的左臂,对方下意识的身体一凛,这才让曾一阳注意到,原来黄勇额头的冷汗淋淋。是带着伤在参加训练。

“胡闹!”曾一阳这是真的生气了,他可以纵容手下的小『毛』病。

但是,绝对不能容忍部下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更是将生命当成儿戏的作为。

黄勇咧了咧嘴,想说又有些不敢说,因为他也知道,这段时间他的伤口一直没好,但是恢复老虎营的战斗力是他无法抛却的使命。

老虎营的那面营旗还在营部静静的张在墙上,曾几何时,黄勇还以为曾一阳当初是说笑。

军旗那红『色』的底『色』不是燃料染上去的,而是用战士的鲜血染上去的,一支部队不管伤亡多大,绝不退缩的战斗意志,就是一面存在于所有加入过这支部队的战士心中。

此时,才能深刻的体会到,曾一阳当时说这几话的时候,是多么的伤感。

黄勇也是豁出去了,挺胸站直在曾一阳面前,高声说道:“指挥员轻伤不下火线,训练更要以身作则,这是老军长您一直教导我们的,别说我,就是全军指战员也莫敢相忘。”

曾一阳郁闷了,这些手下把他在开大会上说的都当真了,还一条一条的记录备案,要是哪天他一走神,说了不该说的,那不是让他曾一阳当历史的罪人吗?

“少给我耍嘴皮子,你的问题很严重,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还能指望你爱惜战士的生命?”曾一阳虽然对于像黄勇这样认死理的人很头痛,但还是抱着希望,希望他能听进去一点。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这是我一直要求我自己的标准,这是您在会上说过的。”黄勇理直气壮的说道,对于他来说,这话简直就是为他专门订制的,为了革命胜利,他黄勇即便累死,战死。又算的了什么呢?

曾一阳这个气啊!自己开会的时候,碎嘴皮子干吗?现在倒好,部下都给他做思想工作了?有心开导一下黄勇的榆木脑袋,但他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就是狗吃螃蟹,无从下嘴的时候。

想了想,摆手对黄勇命令道:“从现在开始,纵队会派一个护士专门看护你们营的伤病,在医护人员没有答应你们参加军事训练前,你们只能呆在营地中休养。别给我讲条件,这是命令。”

“我……”

“我……什么……我。难道你准备抗命?”曾一阳乜斜着眼,看着黄勇,他清楚,想黄勇这样的人,只要下了命令,就绝对不会讲条件。

“执行命令。”曾一阳火道。

果然,黄勇身体绷直,高声喊道:“是——”

周炎找来专门给二团一营这些伤员看护的护士,护士看到黄勇背后伤口已经裂开,血水沾着军装,将背部染成一团暗红。

含着泪,埋怨的说道:“黄营长,您在这么不爱惜自己,我……”还没说完,就落泪了。手却没有停,麻利的解开了黄勇的军装纽扣,刚将沾着血水的军装脱下,然后往伤口上小心的抹医用酒精。

“陈护士,军人,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是我的本分。”黄勇咧着嘴,乐呵呵的说着,语气也很轻柔,根本就没有和曾一阳说话的时候那样直白。

曾一阳从军到现在,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受过,不过他也看着黄勇身后那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直冒凉气。狠,太狠了,只有对自己能狠到这种程度的人,才会在战场上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

这些人都是将自己的心,和感觉包裹在厚实的信仰中,要么战死在战场毫无留恋,要么更加珍惜眼前的片刻宁静。

奇怪?黄勇这小子,怎么像吃了蜜一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鬼样子?

难道是他也思春了?

再看,陈护士,娇小柔弱的样子,丹凤眼,细眉,鹅蛋脸白里透红。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穿着军装,一根宽大的皮带,束起的细腰。黄勇这小子真要一点反应都没有,也不大可能。

不会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吧!

招手,叫来周炎,走到没人的地方,曾一阳低声问道:“那个陈护士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周炎闻言一惊,诧异的盯着曾一阳看着,心说,您不会看上对方了吧!按理说,曾一阳是司令员,虽然年纪小点,可身边也是需要一个人照顾,而陈护士也是有学生娃投军,和曾一阳也算是般配,可周炎心中还是有点别扭。

感觉曾一阳就是有点欺男霸女的恶霸行为,一点都没有为曾一阳找到意中人而高兴的心情。

曾一阳被周炎灼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心说,我脸上也没花啊!还心虚的『摸』了一把脸。

不会这下子以为我看上那个护士了吧!曾一阳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怪不得周炎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让你说,你就说,不知道去给我问。你看黄勇在陈护士跟前,是不是像变了一个人,莽汉变秀才,还真有他的。”曾一阳看着黄勇的『摸』样就想笑,这还是那个炮仗脾气的黄勇吗?

周炎随着曾一阳手指的方向,看着黄勇安静的样子,还真有点意思。

“现在该说了吧!”曾一阳得意的说道,在繁忙的战事中,能忙中偷乐也是他的一种消遣。

周炎倒是真的探听了一下陈护士的背景,主要是曾一阳的安全需要。所以,他一般都会预先探明一下接近曾一阳的人,不过身份可疑的,抱歉,当时就有可能被送审查了。

“陈悦,二十岁。奉天人,东北大学医科一年级学生,从东北流亡到北平,家里就她一个人逃出来了。具体做什么的我不知道,说起来还是因为你,她才来投军的。”

说着说着,周炎眼角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确实,陈悦参加红军还是一张曾一阳在大公报上的图片,而毅然从北平赶到张家口,苦着喊着要加入红军。

“因为我?”曾一阳还真想不出,这个叫陈悦的和自己有什么瓜葛。

突然,看到周炎眼角的笑意,曾一阳装着不悦的说:“别尽扯些没用的,好了她的情况我算是知道了。”

陈悦,医学大学生,虽然一年级的医科还只是学的一些理论。如果要是当时的同济医学院的话,一年级的学习任务就是学德语。

黄勇?往上了数,三代,都是农民,再往上数三代,也不见的能出个秀才。

有意思。曾一阳不由得想到,要不再八卦一回,给黄勇整个学生老婆,省的到革命胜利了。这小子要是进城了,又看不上乡下的媳『妇』……呵呵,扯远了……

作为高级指挥员,关心部下的生活,这是本分工作。曾一阳胡『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看到黄勇换好了纱布,穿上了军装,正向他走来。

“黄勇,今年也有三十多了,有没有想过找个老婆。革命工作当然重要,但成家立业,担负起一个家庭的重担,也是重要的。”曾一阳笑呵呵的问道。

“老军长,我才二十四。”黄勇心里一惊,难道老军长看出来了,红着脸愣在当地。

“才二十四,都老成三十多了,这要是到了三十来岁,还不成老头子了?我看陈护士很好。”曾一阳添油加醋的说道。

“可她是大学生?”

有门,曾一阳想着,突然看到那些要投军的东北军正『舔』着脸,直勾勾的盯着陈护士看,小姑娘脸嫩,被看得满脸通红,低着头跑开了。

“看见我带来的那些兵了吗?”

黄勇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些嬉笑的东北军溃兵,点了点头。

“你只要把这些兵给我训练好了,你的婚事我准了。”

“可是我的条件达不到条例?”黄勇是真喜欢陈悦,可战争年代的爱情淡薄的很,很多都是需要层层审查才能通过。

但曾一阳是谁啊!只要他同意,整个三方面军都不会有一个‘不’字出现。再说了,他也觉得条例够苛刻的,打仗不就是打仗吗?难道还不让人结婚也能提高战斗力?

不过红军也是将民主的,当然不能做包办婚姻的事。“陈护士不会看不上你吧!我瞅着你一个大老粗,人家是细皮嫩肉的大学生,够悬的。”

曾一阳一边说,一边装出遗憾的样子,看在黄勇眼里,这事要黄。

黄勇急忙说:“报告老军长,小陈是个好姑娘,很热情,也很体贴……”

到底是老实人,即便黄勇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是个猛将,但要是说上婚姻大事。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也是会脸红的。

“体贴?怎么个体贴法?”曾一阳摆明是寻开心,笑嘻嘻的随口问着头快低到裤裆里的黄勇。

算是把黄勇的**探听了周全,曾一阳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一来,他这一关算是通过了。谁说英雄就要流血又流泪的,曾一阳几不信这个邪。不过老给别人介绍对象,当月老,曾一阳心里还有点不是那个味。

可这年头,一个是他没有个安定的环境,更够让他有空闲琢磨这些事情。不过,他想起了在西安瞿秋白家里的李湘敏,虽然比他小一岁,可曾一阳一来初次见面的情况不温馨,后来也没多交流。但仔细想来,李湘敏的模样还真的没啥挑的。

“你小子,挺贼啊!说说,手下招了多少兵,你要还是一个营的编制,我估『摸』着补充团可以带一半人回去。”曾一**本就不用数,空地上的一营战士正做着队列训练,怎么看都是五个连的兵。

说到手下的兵,黄勇也笑了,这段时间从补充团要来了两个连,后来陆陆续续要来了些学生要投军,还有当地的一些穷苦农民,在红军的政治攻势下,也准备参加革命。

这样一来,黄勇也不怕撑着,足足招了五个多连的兵,都快赶上一个小团的兵力了。

“回头我给你们一个独立团的编制,算是加强营,回头给你派个政委。武器也从缴获的日军武器中挑选,另外我还送你一个连的东北军老兵。看到没有,那堆放到街头以为丐帮游街的人就是,等哪天你的兵都练成精兵了,你的婚事我也准了。”曾一阳倒是不怕许诺,直接把一个团的扩编计划给了黄勇。

黄勇打量了一下那些残兵,思量了一会儿,发狠道:“行,就照老军长的意思办。我就不信了,就是一百多条猪,我也要教会他们背着炸『药』包,往鬼子阵地上冲。”

“行了,回去吧。跟你的新兵去见个面,我就不过去和他们告别了。”曾一阳看了看时间,估计这个时候赶路,说不定天黑还能睡在张家口城里。

于是,催促黄勇接收新兵,另外他批了个条子,让他将后勤处缴获的日系武器接收过来,以后独立团就在全军率先装备日系武器。其中的差别也不大,反正当时东北军,奉天兵工厂里生产的,三八步枪、歪把子、九二式这些武器居多。

临了,在出庄子前,又一次遇到了陈悦护士。曾一阳叫住了对方,从裤兜里淘换了半天,『摸』出张片区票,一看没啥用处。

才让周炎给了陈悦十个大洋,说是让他去村子里有鸡的人家买几只鸡,然后炖给黄勇几个伤病补充营养。

本就对战士苛刻到了极点的黄勇,眼『色』不善的站在了新兵面前,冷着脸:“二团一营是红四十军主力一师的拳头,我们营从建立之初,就没有设立过纪律部队。或许各位要问了,啥叫纪律部队,就是打仗的时候,大家一起冲,然后又人怂了、逃了,这是纪律部队有派上用了……”

“我勒个去,原来是督战队?”

“我们咋就成逃兵了?”

从东北逃到华北,这些兵的荣誉都丢在了路上,不过被黄勇这么一激,或许又回来了……

黄勇面目表情的说道:“好,不过我信不过你们,除非你们在战场上能够正面自己,不要多,一次就够。从明天起,一天训练两次,每次三小时,早上枪械,下午战术拼刺。每三天全装备越野跑,落后的最后三人,加罚五公里跑……”

顿了顿,黄勇也没心思跟他们多啰嗦,反而装作对他们不闻不顾的样子,对身后喊道:“周连长,带他们去搭几个窝棚,记住不能动用老百姓家的建材。”

黄勇说完,头也不会的走了。

留下了一地呆鹅装的东北汉子,这算是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