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掌乾坤

第059章 良宵有人愁

他本就对范仲淹极为钦佩。当下更不怪他。不解道:“不知范大人官居何职。可曾向陛下上奏此事吗。”

“本官现为泰州兴化县令。如此大事岂能不奏。可多次上书朝廷拨款赈灾修坝皆是杳无音讯。万不得意本官才亲自进京。可那蔡贺以朝廷缺银为由拒绝拨款。本官找到林特。林特又闭门不见。可叹本官官职低微难见到圣上。不然定参他们一本。”

“哦。竟有此事。好你个蔡贺身为盐铁使。竟然玩忽职守。着实该死。”

三郎豁然站起道:“走。本官这就带你去面见圣上。”

说完。拉起范仲淹就向外走。

三郎听完范仲淹所言怒不可遏。带着他要直入金殿去面见真宗皇帝。

“驸马慢行。”

三郎回头一看是丁谓发声阻止了他。

“怠慢了丁大人及各位同僚。还请诸位海涵则个。”大婚之日怠慢了大家三郎也有些过意不去。

丁谓笑道:“今日乃驸马与公主大喜的日子。若驸马就此走了不仅扫了大家的兴更对不起公主啊。新郎官突然离去。公主会做何想法。再说区区小事何劳驸马前往呢。本官带范大人入宫面圣不就行了。”

三郎一听。对呀。自己就这么走了。公主在洞房内等的久了岂不伤心。

想道这里不再坚持。拱手道:“如此有劳丁大人了。沿海潮灾。百姓流离失所。还望丁大人鼎力相助。务必请圣上下旨拨款。惩治奸佞。”

“大人放心。这也是本官职责所在。驸马又何必客气。”

说完又转向范仲淹道:“范大人。跟本官走吧。”

范仲淹本來以为自己搅了驸马大婚。罢官革职已是避免不了的。沒想到人家不以意反而帮助自己。自觉面子上过不去。桀骜之色一扫而光。一揖到地道:“大人海量。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下官佩服之至。还望大人原谅下官莽撞。”

说完转身而行。未到门前忽然又停下來回身道:“听说驸马欲与寇大人调查秦州渠水沉盐一案。洪桐县水文复杂欲破获此案着实不易。下官推荐一人不知可入得了驸马法眼不。”

三郎一听大喜道:“只要是大人推荐的。本官无不允诺。立当奏明圣上随同寇大人前往协助调查此案。”

两旁官员一听。个个面面相觑。心道:“驸马爷今天是怎么了。对一个七品小县令恭敬的也太过头了吧。”

可他们又哪里能晓得范仲淹在后世的名头。此人乃宋朝以后的栋梁之臣。三郎既碰上又怎能不助其一臂之力。

范仲淹也沒想到堂堂驸马爷会对自己如此信任。激动之下眼泪鼻涕几乎涌出來。 咕咚跪倒在地:“驸马对下官之恩义。下官感激不尽。为有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三郎也深施一礼将他扶起道:“大人言重了。大人以天下民生为己任。乃我等学习的榜样。日后大人若能进京为官我二人再当把酒言欢。一醉方休。但不知大人欲保举何人。”

范仲淹极为恭敬地又施一礼道:“下官要保举之人乃西溪盐仓第一任盐官晏殊。 晏同叔。”

“晏殊。”三郎面现诧异神色。此人在后世的名头可不比范仲淹小。在诗词歌赋上的成就甚至超过了范仲淹。那句“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來。小园香径独徘徊”。便是晏殊传诵千古的佳句。自己降伏契丹铁甲龙的那首曲子便是根据此人的词令所作。他又怎会不知。

范仲淹见他诧异。拱手道:“不知驸马因何诧异。可有什么不妥吗。”

三郎笑道:“并无不妥。晏殊晏大人被人赞誉为“神童”。所做词赋更是婉约派词人的典范。本官仰慕久矣。范大人因何举荐他。可是与他相识吗。”

“晏殊身为盐官精通盐路水纹正可助寇丞相一臂之力。我与他本是同窗好友。此人才华横溢。却平易近人。不恃才傲物。唯贤是举。为官清廉。早年中进士时也曾得陛下赏识。故此本官才举荐于他。”

听完范仲淹的话三郎大喜。立即应道:“如此甚好。本官明日既进宫面圣。让他无需进京直接赶往洪桐县助寇大人一臂之力。”

范仲淹也沒想到自己此次进京竟会碰到如此贤明的驸马。当下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了。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三郎忙劝慰道:“范大人莫要如此。沿海灾情紧急。快速随丁大人入宫吧。”

“多谢驸马。”

范仲淹一揖到地。懦懦倒退到门前才转过身來随丁谓出了府门。

“來人。将范大人这副字画交与夫人珍藏起來。”

丫鬟上前将字画收去。送去给张小玲了。

经此一遭。众官员对此事感慨之余对三郎礼贤下仕的举动也更加钦佩。再次行起酒來已不似先前那般恭维敷衍。而是真心的敬酒为驸马和公主的婚姻祝福了。大宋朝有此驸马何愁国运不兴。

三郎因不喜朝中事物。与百官多不甚熟悉。不过既然做了驸马总要尽力才是。因此与前來道贺的官员们聊的极为尽兴。

來道贺的官员们实在太多。來一批走一批。直饮到夜色朦胧。府内双喜字的大红灯笼也高高亮了起來。官员们才渐渐散去。三郎虽仗着神功护体也喝的略带醉意。摇晃着站起身來。

丫鬟春兰忙过來扶着他往洞房走來。有倒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三郎虽然心中喜悦却也搀杂着更多的愁绪。这份愁绪就是对素娥的愧疚。她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很伤心。

眼看走到洞房门前。他忽然将春兰拂到一边。径直向书房走來。春兰怔怔楞在当地。驸马爷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可是很少见他这样的。

不过她的一颗心也早已交给驸马。因此也不嗔怪。只默默站在书房门前小心等候着。

三郎进了书房。径直取下官服。在袖袋里翻出了刘美偷塞给自己的那张纸笺。

展开看时三郎怅然半晌无言。黯然伤神。

纸上涓涓小字是素娥亲笔所书。乃是一首素娥填写的《点绛唇》词令。正文是:

鹅柳凭阑。西窗微雨东风慢。

露荷新转。梁上栖双燕。

案尺香屏。拂晓垂纱幔。

蛾眉浅。泪花腮畔。侧卧珠帘卷。

这首词写此鹅柳垂条的春风季节。春暖荷花新开之际。燕子都已经成双入对的归來了。可在那幽寂的深宫香案前。垂纱幔帐内。风华绝代的美人在清晨侧卧珠帘内幽幽咽咽的满脸泪痕。尽是对情郎的殷殷相思之情。

整首词以双燕新荷为背静更显思念之深意之切。三郎看得半晌无言。心痛不已。可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素娥的愧疚越來越深。她毕竟是自己在宋朝第一个所爱的女人。他如何能舍得她这样伤心。而这首词不正是饱含着相思之情的幽怨吗。

三郎拿着这张纸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愁绪上升酒意就更加浓烈。他猛然闪身出了房门。直奔府门而來。院子里红灯高挂将整座驸马府邸照的亮如白昼。

春兰见他出來。急道:“驸马爷你去哪里。”

“哦。有些事我出去走走。”

“那公主……”

“让公主先歇息片刻。我去去就來。”

说着话他已出了府门。今天是初三。沒有月亮。只有楼宇内透出的点点灯光点缀着宁静的街道。三郎不假思索飞身上了房顶往皇宫方向一路飞跑下來。

皇宫他不止一次來过。可谓轻车熟路。很快跃过宫墙绕过巡逻的明岗暗哨來到肃明宫前。隐身在红亭内的朱漆阑干之后向门前观望。

奇怪的是宫门前除了两盏昏暗的宫灯在春夜的清风中摇曳之外。宫门前并沒有宫女太监把守。窗牖间透出一丝烛光。宫灯红烛闪烁。显然德妃尚未休息。

她会不会去慈宁殿御书房批阅奏折了呢。心中胡乱想着抬头便看见了那座他和素娥初次见面的假山。睹物思人。他不由一闪身。借着夜色掩护向假山行來。

一阵幽幽的啜泣声从假山后传出。虽然很小还是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三郎的心痛了一下。闭上眼睛仰天一声轻叹。这会不会是素娥呢。

他放轻脚步绕过假山。果然看到了一身材曼妙丰腴有致。头上金钗摇晃。垂着两对流苏的娘娘。正香肩抖动轻轻的抽泣。

娘娘的装扮有别普通宫娥采女。金步摇、流苏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姘妃娘娘才能佩带。再观其背影三郎已能确定她必是素娥无疑了。想不到她竟如自己一般在这夜色中到了这假山后。难道是心有灵犀么。亦或者是太过悲痛而到此处缅怀旧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更是痛的厉害。握紧了拳头轻唤一声:“素娥。是你么。”

身前的娘娘听见唤声又惊又喜。泪眼婆娑着转过身來。惊喜道:“三郎是你。”

口中轻唤着。莲步频叠如同泪人般扑在三郎怀里。抽泣道:“三郎。妾以为你把素娥忘了。今日是你与公主大喜的日子更不会來这里……”

“素娥。你不在宫里休息到这里干什么。宫前也沒个看守怎么行。”

德妃斩斩眼泪道:“那日奴使刘美约你前來。你却沒有答应。妾以为你把素娥忘了。今日送公主之时更是心中悲痛。晚间陛下因喝多了酒也沒有來这里。奴心绪难解。就把太监宫娥都屏退了自己到这里坐会。沒……沒想到你也來了。”

三郎再也忍禁不住。猛一用力将她搂在怀内。星目含泪幽咽道:“素娥。你的信我看到了。我对不起你。只知自己享乐。却忽视了你独自一人幽居深宫。我真是该死。”

素娥抬起臻首。一只纤纤素手捂上了他的嘴道:“三郎快别这么说。是奴福浅。不能常伴相公左右。有这几位妹妹陪着相公。奴倒也安心。只是……只是望相公不要忘了奴才好。”